第三章 9

  齐影岩回到房间,谷雨已经起来了。她一身绿衣坐在桌旁,只是面容稍显憔悴,其余似乎已无大碍了。
  他担忧问道:“怎么样了?他伤你重不重?”
  谷雨虚弱地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公子……”
  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也说不上来,那位乐公子……咳……”
  齐影岩见谷雨脸色苍白,立刻转身关了房门,走过去抱住她:“哪儿不舒服?我马上差人送你回国。”
  谷雨不着痕迹推开他,浅浅一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她面色严肃道:“我跟在你身后偷偷观察他很久了,他可能是知道了我的存在,今日想杀我灭口才故意引诱出我的。”
  齐影岩听后目光暗淡,顿了片刻询问道:“乐公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对于乐玄的身份,他不是毫无在意的,虽然自己是个无利用价值的虚位皇子,但是他并不想将自己置身是非之地。他的愿望不过就是想在这乱世之中好好地活下去,不慕名利地位也不求富贵荣华,背景太过复杂的人他并不想接触太多,更是很难成为朋友,他更想要的是普通简单的朋友。
  谷雨摇头,无奈道:“我实在是不知,他会天因术,会幽灵术,竟然还会…墨蓝术……是人是鬼我都辨不出来。”
  “不过我发现他仇家特别多,就近几日内,暗地里追杀他的势力竟达到了四股。”
  齐影岩闻言甚是震惊:“四…股?”
  “是的,其中最集中、数量最多的是魔界的人,其次是冥界和灵界,甚至还有月汐国的。”
  “月汐国?”
  齐影岩诧异,若说乐玄与月汐国之间的恩怨,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位沁月公主,然而细思极恐,他实在不敢妄测。
  “怎么会有月汐国的人,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谷雨解释:“都是暗地里的势力,很隐蔽,估计连国主都不知,您自然不知道。”
  谷雨略沉思片刻,对齐影岩再次提醒道:“公子,这种来历不明又仇家众多的人太危险了,您还是不要和他走太近,毕竟月渊和月汐是亲信国,被月汐国盯上的人我们月渊还是少沾惹为妙。”
  “那乐公子岂不是更危险?”
  “所以我才劝您不要和他走太近。”
  冥界、灵界、魔界还有月汐国,这四个势力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齐影岩皱眉道:“他可曾有受过伤?”
  “那倒没有。这些势力都是分散暗杀的,各自立场不一,因此四者之间并没有交集和勾结。况且那位乐公子还手甚是毒辣狠绝,来杀他的人次次都无一生还。”
  “那万一哪次撞到一起了,他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谷雨没想到她好心提醒齐影岩,齐影岩却一直在担心乐玄的安危,一下子就怒了:“您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死活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齐影岩见谷雨生气了,按住她的肩膀温言恳求道:“我只是不希望他出事,假如以后他遇险了,你若是能帮就……”
  “不可能。”谷雨果断拒绝,“公子,我是你的人,国主叮嘱过我,只需保你一人安全即可,外事一律不要擅自插入。”
  “且不说他敌友不明,那么多强大的势力我可不想掺进去,再者,你不知道他的关系有多复杂。”
  齐影岩笑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若不愿意我怎会逼你。”
  “你怕是被他迷了心窍,”谷雨叹气,“我知道,他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像二殿下,但是除了长相,他和二殿下是完全没有任何相同之处的。二殿下是个孩童,正值纯真无邪的年纪,而那乐公子,恕我直言,长得虽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根本就没干过人事。”
  “谷雨,”齐影岩打住她,“你怎么这么说他?乐公子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不要被他外表迷惑了!他是在扮猪吃老虎,能被四股不同势力暗地里竭力剿杀,他还会是什么正人君子不成?”
  齐影岩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对于乐玄的一切,他几乎一无所知,想到这里,他不禁内心深处莫名的有些落寞。
  谷雨见他这样,虽然心疼,但依旧说道:“我发现追杀他的有幽灵界的人,但是他身后还有一股保护他的暗卫,也是幽灵界的人,而且他们都是死士。那些死士我只见过一次,竟然个个都是白色的头发!”
  “白发……”
  齐影岩想起那日蓝忆寒跟他说过,幽魂界以鬼帝的暗红色、冥帝的冰蓝色和灵帝的雪白色为优,发色越接近这三种颜色的幽魂等级越高。
  谷雨继续说道:“白发在幽灵界中是最高级别的幽魂,相当于皇家死士,是灵帝亲手栽培的,向来只为他一人所用。”
  齐影岩心下一沉,面色凝重地看着谷雨:“有灵帝的私人暗卫,也就是说……”
  谷雨会意,用眼神默认了齐影岩的心中所想:“和灵帝,关系匪浅。”
  不知为何,齐影岩顿时忽觉口干难耐、心慌意乱。他欲去倒水,谷雨连忙起身将水倒好递给他。齐影岩将水喝完,却依旧觉得心闷,也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心冷。
  他目光略显呆滞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一般来说,能值得灵帝动用白发暗卫保护的,必是他的血脉至亲,可灵帝是个孤家寡人,毫无任何血亲,只有一养女青宁公主。”
  “那灵帝可有极其宠信之人?”
  “要说灵帝极其宠信之人,世人皆知,灵帝只对灵界大将军蓝忆寒一人格外宠溺。可即便是蓝忆寒,也没有动用过白发级别的暗卫。”
  “还有其他的吗?往往最重要的反而是那个最不起眼最隐秘的不是吗?”
  谷雨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齐影岩。
  齐影岩将杯子放回茶盘中,看上去有些疲倦:“你还记得一年前的幽魂界弟子比武大会吗?”
  谷雨愣了一下:“公子的意思是……”
  “也无不可,你帮我查查。”
  谷雨转而欣慰地笑了:“公子终于学会对外事上心了,您以前可是对世事都无兴趣的。”
  齐影岩一脸平静道:“若连对方底细都一无所知,我如何能安心和他做朋友?”
  “可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呢,他既和灵帝关系非常,也就等于与咱们月渊国不相往来了……”
  谷雨看了齐影岩一眼,见他脸色难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公子,我先回趟月渊国,您这几日走心些,别什么话都跟人说,尤其是那乐公子,定要防着些。”
  齐影岩点头,伸手扶起谷雨,帮她理顺头发,温柔叮嘱道:“也好,你先早些回去养伤吧,不用担心我。我过几日还要留心小虫,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谷雨知道齐影岩最担心这个弟弟,笑着安慰道:“冥浅澜的人品公子还信不过啊,若说当今乱世中还有个正义之人,估计也就她一人了。”
  “可是乐公子好像不喜欢小虫,他和凌傲雪关系匪浅,凌傲雪又和冥浅澜是一路的,我怕……”谷雨的劝慰依旧不能使齐影岩安心,早上乐玄的失态让他无法放松警惕,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小虫置身任何危险之中。
  “这种组织机密,借她凌傲雪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透露半毫的,她归根到底还是冥界的人。”
  “况且那日在面馆外,二皇子偷偷跑开去找您,我找到他时,他正被蓝将军欺负,当时是那乐公子亲自上前去解的围,他不是还和你们一起在城内玩了一下午吗?若是真有敌意,那日早就动手了,公子您就放心些吧。”
  齐影岩低头道:“但愿,我真的不能容许小虫身边有任何隐患。”
  “刚刚担心乐公子的安危,现在又忧心他伤害二皇子,您也真不怕自己操心过度啊!”谷雨看着齐影岩一脸紧张样,笑着摇摇头便离开了。
  待谷雨走后,齐影岩缓缓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似乎褪去了往日的轻松闲散,取而代之的是倦怠阴霾,他将头发上的黑色发带解开,仍旧像从前般随长发任意散至身后,头发垂下的一瞬间,那件紫色锦袍上的金线绣纹,在阳光的照射下于镜中闪耀着刺眼的光芒,齐影岩的心底不经意间掠过一丝复杂。
  “原来你是灵帝的人,怪不得你敢多次得罪蓝忆寒。”
  “你和小虫笑起来明明那么像,为什么你又说你很讨厌他……”
  “那晚灵帝在玉玄宫过生辰时,你弹琴时一直都在想方设法躲着他,后来灵帝问起你,你又立刻带我逃离了那个雅间,难道你真的和灵帝之间有关系?”
  “还有你口中那个和模样颇为相似的故人又是谁?你能从万人之中认出我,得罪满座权贵帮我解围,应该只是因为我是他长得像吧……”
  “倘若时间可以倒流,回到那晚,你依旧只是那玉玄宫中一袭白衣胜雪的琴师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