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7
“可以。”齐影岩起身前去开门。
乐玄手中抱着一件紫色衣服，看到齐影岩后停顿了一下，面色稍显不自然。
他将衣服搁在桌上：“你把衣服换了吧。”
“这衣服是宫主……”
“雪儿在胡闹，我说过她了，你换掉她不会再说。”
“胡闹？”齐影岩不解。
乐玄瞥了一眼齐影岩身上那件鲜艳的大红色锦袍，目光暗沉：“你身上穿的这件红袍是按天因山的弟子服仿制的。”
“天因山？”
“是的。”乐玄解释道，“天因山与冥界不和，在玉玄宫穿着天因山的衣服是非常危险的，若是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恐有杀身之祸。”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这丫头怎么忽然今天早上那么不正常，果然没打什么好主意。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齐影岩不能理解，凌傲雪好端端为什么设计加害自己？
乐玄只道：“你先把衣服换上吧。”
齐影岩不再说什么，解开腰带两三下就把外套脱了，反正他也不想穿着一身招摇的红色衣服。
他回头看着桌上那件衣服，是一件紫色底料金色绣纹的丝绸锦服，质地十分华贵，于是问道：“这是你的衣服吗？”
“这件？当然不是。”乐玄坐在椅子上开始泡茶，“这是我刚刚和阿临下棋时找他借来的。不过你不用还了，因为他输了。”
“阿临是名门望族之后，你也是贵公子出身，他的衣服自然更适合你。”
“那是你没见过我落魄的时候，我只是在月渊国会穿的比较正式，大部分时间过的还是很凄惨的。”
“为什么？”
“我是齐国主养子，长公主很不喜欢我，她怕我日后图谋不轨，危害到影崇，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不过为了不让她多疑，我一般不待在月渊国，一直在人间做些坑蒙拐骗的行当，经常遭人欺凌。”
“所以我想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可惜我什么都不会……”齐影岩的声音逐渐变小。
乐玄抬头道：“没有谁是天生什么都会的，如果你想不受欺凌，为什么不尝试学武呢？”
“我是有这个打算来着，前几日我用蓝……呃……钱去当铺买了把上好的宝剑，只是……”
“什么剑？”乐玄笑道，“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的‘上好？’”
“这……”齐影岩沉默了，提到那把剑，他想起那日乐玄怀中抱的剑和自己买来的一模一样，说明乐玄和那把剑的主人“离梓阙”以及天因山的关系都匪浅。
“怎么了？”乐玄见齐影岩忽然不吭声，不禁笑了，“怕我看上了不还你了？”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并不用剑。”
“不是。”齐影岩纠结了很久，依旧踌躇不定道：“那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乐玄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道，“乐某一定知无不言。”
“你……”
“你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吗？这么吞吞吐吐的。”
齐影岩索性开口道：“你和天因山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乐玄略微吃惊，似乎没有料到齐影岩会问这个。
“是这样的，我见过一名天因山弟子的佩剑和那天早上我在你手中看到的一把剑很相似，所以我才好奇你会不会是……天因山的……弟子？”齐影岩的声音越来越小。
乐玄没有回答他，只是喝水的手停滞了一下，齐影岩清晰地看见乐玄的嘴角忽然莫名地勾起一抹极灿烂的笑，这笑容让他感觉很奇怪。
他为什么要笑？齐影岩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刚刚的问题有什么值得发笑的地方。
“公子小心！”
正在齐影岩发愣期间，一声娇喝惊醒了他，一道绿色身影突然从窗口窜入，眨眼间出现在齐影岩前方，吓得齐影岩刚准备系腰带的手立马松开了。
“谷雨？”齐影岩缓过神来。
“你个傻子，我早就叮嘱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谷雨气急败坏道，“你知不知道他刚刚差点要杀你！”
“杀我？”齐影岩仍是一头雾水。
谷雨看到齐影岩的反应更是恨铁不成钢道：“那么强的杀气你感觉不到吗？如果我不来你早死了，你先走，我来对付他。”
说完二话不说抽出剑，朝坐在桌上喝茶的乐玄刺去。
乐玄倒是很镇定，轻松避开了刺向他脖子的剑尖。他的身形快如鬼魅，谷雨根本无法靠近他分毫。
齐影岩知道事情不秒，只好提醒道：“谷雨你小心！”
果不其然，不出几个回合，乐玄便出手将谷雨手中的剑打落至地，随后一掌将其击伤。那一掌几乎毫无留情，谷雨闷哼一声立刻重摔在地。
“谷雨！”齐影岩惊道，上前一把抱住她，“你怎么样了？”
“噗……”她一口鲜血喷出，用手捂住胸口，盯着乐玄面色痛苦道：“你……不是人类！”
“看来你知道得还挺多……”乐玄再次微笑，脸颊上酒窝若隐若现，竟像个稚气未脱的孩童。
齐影岩却觉得毛骨悚然，他终于明白到这笑容背后的可怕，连忙将谷雨护在身后，声音坚定：“我不许你杀她！除非你先杀了我！”
他看到乐玄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把锋芒毕现的匕首，刀刃上的寒光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正一步步向自己逼来。
齐影岩不禁背脊发凉，但身形依旧如松，像一堵墙屹立在谷雨的前面。
“公子……没用的……你快跑吧，我替你挡着。”谷雨起身想推开他。
齐影岩回头道：“别废话，要死也是我先死，哪有男人让自己女人先死的。”
乐玄却笑了：“不，齐影岩，我根本没……”
“咚咚咚！”
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打断了乐玄的话音。
“齐影岩！快开门！你蓝大爷我来看你了！”
是蓝忆寒的声音，屋子内突然死寂，乐玄迟疑片刻，旋手收回了匕首。
“你倒是给老子开门啊你！”
只听“嘭”得一声，蓝忆寒一脚将房门踹开，刚准备大摇大摆地晃进来，却在看到屋内的情况后愣住了。
“这是？”
“齐公子，乐某忽然想起有重要事情还未处理，先行告辞了。”
乐玄淡定地朝齐影岩拱手作揖，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般离开了房间。
“咳……”
“谷雨，你怎么样？”齐影岩转身抱住欲倒下的谷雨，担忧询问：“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
话未说完，声音却已经哽咽。
“我没事，公子，咳……你不要自责……我……”
“都怪我，怪我口无遮拦，怪我一无是处，怪我不能保护你……”
“喂喂喂……打住打住！”蓝忆寒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说你一个劲儿地自责有个毛用啊？”
“那怎么办？”齐影岩看着怀中已经昏迷不醒的谷雨，回头看向蓝忆寒，眼眶微红：“你能救她吗？或者你帮我找人救她也行……”
“你要救她？”蓝忆寒摸着下巴道，“凭本将军多年的经验呢，这位姑娘身受重伤，如果不立马找一个内力极深之人及时疗伤，不出一个时辰，必死无疑呀。”
“什么？！”齐影岩大惊失色，忙上前问道：“你快告诉我找谁？”
“喏，”蓝忆寒朝门外努了努嘴，“刚刚不走了一个吗？”
齐影岩却怒道：“你是在耍我吗？他怎么可能会出手相救？”
“不然呢？”蓝忆寒冷笑道，“你以为在这玉玄宫中你还能找到第二个人帮你？”
“我……”齐影岩叹了口气。
“所以，你还是快把那家伙找回来吧，除了他，这里没人救得了这位姑娘。趁人还没走远快去吧，要是他走远了……”
蓝忆寒话还没说完，齐影岩就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喂，你好歹把衣服穿好再出去啊……”
齐影岩跑出门外，看到了走廊不远处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他握紧拳头追了上去。
“喂，你别走！”
没想到那人真的就停住了。
齐影岩跑过去，站在乐玄面前气喘吁吁道：“你不是想杀我的吗，这件事情跟她明明没有任何关系，她是为了我才出手伤你的。”
“……”
乐玄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浑身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齐影岩只好态度变软，苦苦哀求：“你可以杀我，但我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
正当齐影岩以为乐玄会直接无视他走开时，乐玄忽然开口道。
“我没想杀你……”
声音虽然冷漠，但既然他愿意回他，齐影岩就觉得还有希望。
“也许是她误会了，可是如果她是为了我而死，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
乐玄目光冰冷，如同千年寒铁。
齐影岩却并不害怕，言语中依然透着执著：“我求你救救她。”
“你让我杀人后再救人？”乐玄冷笑，“我可从没干过这种蠢事。”
说完便准备离开。
“你别走！”齐影岩立刻伸手拽住他。
“松手！”乐玄当即怒了：“我说了我是不会救人的！”
“我让你松开！”
见齐影岩依旧没松手，乐玄烦躁地威胁道，回头却发现齐影岩只是默默地站着，眉头紧皱，面色犹豫不决。他微愣道：“你怎么……”
“你这是做什么！”
当乐玄看到齐影岩渐渐弯下的双腿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慌忙弯腰扶住他：“你别这样，你快起来！”
然而二人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就像在相拥，尤其是死死抓着乐玄手的齐影岩还是衣襟凌乱的状态。
“你们俩在干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女子威严的怒喝声，齐影岩微惊，回头看到一名手持绒扇、面露愠色的桔衣妇人步履急促地朝他这边走过来，正是蔓姨。
“蔓姨。”
乐玄立刻松手放开他，低头恭敬地给蔓姨行礼。
“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衣冠不整、拉扯搂抱成何体统！咱们玉玄宫还要不要声誉了！”蔓姨目光凌厉，声音怒不可竭，看上去这次是真生气了。
“是我和齐公子之间发生了点误会，实在抱歉，”乐玄连声道歉，语气诚恳：“此事是乐玄的不是，我愿自罚一个月的月禄，并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知错即罢，”蔓姨见状舒了口气，瞪了一眼旁边一直低头不言的齐影岩，厉声道：“你也同罚！”
“啊？”齐影岩刚想上前辩解，却听到背后一阵咳嗽声，只好作罢：“是。”
随后蔓姨又对身旁的一名侍女吩咐道：“你马上去告诉觅雪，让她千万不要安排乐玄公子给齐公子做技能指导，另外，齐公子、蓝公子二人的技能学习都只由曲公子一个人教授。”
“是，蔓姨。”
“记住了，下不为例。”蔓姨将手中的扇子朝二人指了指，转身离开了。
“你刚刚是干什么？”乐玄将齐影岩拉到拐角处，低声问道。
“你救救她吧。”
“罢了。”齐影岩的执着让乐玄束手无策，无奈道：“我帮你救那姑娘便是，你快回去把衣服穿上。我待会儿就过去。”
“现在不行吗？她都晕过去了。”
乐玄皱眉扶额：“我现在要是跟你进了你房间，咱俩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齐影岩这才发现四周已经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男男女女，而自己身上只穿着件贴身中衣和衣扣全敞的紫色外衣，顿时脸色尴尬，下意识地理了理衣服。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断袖啊？”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两位小公子都生得好英俊啊！”
“其中有一个好像是弹琴的乐玄公子。”
“那个没穿衣服眼睛红红的是谁啊？怎么没见过？不过长相真是不错。”
……
“真倒霉……”面对人群中乱七八糟、思想丰富的议论，齐影岩忍不住暗怨了一声后，捂着耳朵头也不抬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