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小兵吕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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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拥着他的几个汉子,一看其被土狗撞倒,一个个震怒不已。当下就有一汉子,飞踢一脚,将那土狗踹翻在地。
“哪来的畜牲,敢来撞我家公子……”
还没等土狗“呜咽”着爬起来,另外的几个汉子,也动了脚。他们围着土狗,一阵地乱踢乱踹,嘴里还在不停的叫骂,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就这样,不一会的功夫,土狗就没有了生息,死在了血泊里。
凶汉们发泄完怒火,扶起那男孩就走。在经过吕云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其中一个汉子,竟然一把将他撞倒在了地上。
“好狗不挡道…我呸……”
那汉子临走之前,还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先前追土狗的小伙子,见他们走远后,并上前拖着土狗的尸体,也走了。
留下吕云趴在地下,一动不动,看情形,跟方才的死狗,没啥区别。
他被那汉子撞倒在地,本就虚弱的他,差点就此昏倒过去。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想爬起来时,发现自己没有半分的力气,看来他稚嫩的身体,终于油尽灯枯,小命也将走向尽途了。
此时,街上行人漫漫,川流不息,仍旧热闹非凡。
从吕云身边的人们,似乎把他视为某种倒霉的东西,都远远地躲开了他身体,还带着嫌弃的神色,匆匆而去。
“啊……”
一声声凄迷的呐喊,在年仅六岁的吕云心里,默默地喊着。
他没有去理会任何人,而是流着干涩的泪水,死死地看着那个已经被人踩扁了的硬馒头。
“想吃口东西,真的就这么难吗?”
心中对那块馒头的渴望,使他不甘就此殆毙。可他此时除了在心里,苦苦地挣扎和渴望外,他的小身板,却使不出半点的力气。
“难道就这样了吗?”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吕云只得妥协了。他闭上了眼睛,打算就此逝去。
或许是,上天终于不忍看此凄惨的景象,并大发慈悲,向他投来垂怜的恩泽。
就在吕云,心如死灰,放下对食物的执念,准备闭目等死之际,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他的胃液翻滚了起来,一阵恶心使他忍受不住,并睁开了眼睛。
这不睁眼还好,一睁之下,不禁惊呆在了当场。
只见他的鼻尖,正溅在了一滩汚黑紫褐的血液上,一块残破不堪的馒头,静静地泡在里面。
这滩污血和馒头,正是那条倒霉的土狗,死前留下的遗物。
对此,吕云惊呆之余,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刚才明明是趴在地上等死,可现在怎么就突然来到了这滩污血这里?
可当下,对于六岁的他,还无法去深究。况且,他一看馒头就在自己触手可得的地方,心中求生的**,瞬间就被点燃了。
也管不得其他,吕云急忙使出全身的力气,伸手将那已经被狗血浸泡得半透的馒头,抓在了手。
他也不细看,赶忙往嘴里送。
这来之不易的馒头,吕云一星半点的都不愿浪费。只看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馒头,还不忘舔一舔手上残留的粉屑。全然没有去不顾及那馒头上,和手上腥臭的狗血,已经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待吃了馒头,吕云肚腹内绞心的饥饿感,平复了不少。加上狗血腥燥活气,也使得他恢复了一些气血,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至那次以后,吕云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就是他的身体,可以在一念之间,在别人毫无察觉地情况下,做一些事情。
起初,这发现把他吓得不轻,但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后,他也算勉强掌握了这项惊人的本领。
如果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他会在任何人毫无感知的情况下,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他想吃的东西。而且,他还能在一念之间,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从而让人发现不出任何的端倪。
这瞬间移位,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念之间,并能取来的奇异本领,也使得他,从此告别了饥饿,再也没有饿过肚子,着实让旁人惊叹不已啊!
当然,食物不用愁了,那其他的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再后来,他看别人有的,他没有,并随手取来,从未失过手,让他的生活,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后来,随着自己慢慢地长大,吕云也渐渐地明白一些事理。知道了他这般取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行为,被人们称之为偷盗,更是被世道伦理所不容,可以说是人人喊打的不耻行为。
而且,这莞平城内,世道险恶,人心复杂;特别是底层乞讨的人群里,更是鱼龙混杂,良善不分。
在耳听目染之下,早已让长期混迹于其中的吕云,沾染了不少的恶习,使他养成一身的玩赖之气。对那些道德伦理方面,也就看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他自持奇技傍身,短短的数年间,在混乱的年月里,从莞平城内各大豪门富户的家中,断断续续地盗取了无数的金银财宝,数量巨大,价值不菲。且都被他藏了起来,在几处隐秘的地方,不被任何人所知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艰难乞命的他,早就养成了孤僻谨慎的心性,性格尤比成年人成熟。所以尽管手握巨额财富,但也没告诉过任何人,就连他的所作所为,也一直不被外人知晓。
可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也不知是吕云,运气不佳,还是走了桃花运。他在一次悄然无息地进入到一家富户的家中,如鬼魅般穿梭在一间间的房屋内时,他突然看到了一位姑娘。
一位让他见过一眼之后,忍不住还想再看一眼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也无出奇之处,长得很普通,但不丑。看样子和现在的吕云,差不多大,约莫十一二岁的光景。
此刻,正值寒冷的冬夜,这小姑娘瘦弱的身形上,正裹一身朴素而单薄的衣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禁显得有些黯然和凄凉。
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又是如此寒冷的深夜时分。正是那万家灯火熄灭后,人们躲在暖和的被窝里,睡得正香的时候,而她却蹲在院落里,一口水井旁,洗着一大盆的衣服。
吕云被这个小姑娘所吸引,悄悄地来到了附近,躲在了黑暗里,继续观看着她。
看着这位小姑娘的面容,有几分的似曾相识,让他不禁想起了儿时的玩伴,土方村里的翠花。
记忆里的翠花,对吕云很好,一直很照顾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每回有吃的,都会分一半给他。
以至于后来,为了能让他有东西吃,五岁大的翠花,跟着大人们,去了山里,说是要给他找吃的回来,结果却意外地掉下了悬崖……
吕云躲在阴暗的阴影里,早已是泪流满面。
“谁?”
那小姑娘似乎有所察觉,立刻抬起了头。但她所看之处,漆黑一片,却是什么也没有。
“这是……”
就在她收回目光,继续洗衣服的时候,一枚五两的纹银,正放在了她的脚边。
吕云正如他悄悄地来时一样,也悄悄地离去了。经此过后,他也没心思再去盗取什么钱财,黯然神伤地回到了他一直栖身的荒宅里。
在这座荒废多时的荒宅内,他久久不能安睡,一夜的时间里,他都在记忆中,追忆着那个埋藏在心底的翠花。
至那以后,吕云时不时地会给那晚见到的小姑娘,送去他盗取的钱财,似乎是想用此,去回报一下,记忆里的翠花。
他这么想着,做着,完全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但却给那个小姑娘带去了无法预料的麻烦,具体麻烦他当时还不知道。只是后来,在一次给那小姑娘送东西过去时,他被事先安排在附近的卫士们,给捉了个正着。
吕云原本是可以来无影、去无踪,在自己不现身的情况下,就能悄然而去,悄然而回的,但他那天实在是忍无可忍,显现出了身形。
原来,那天一个年纪不轻的老头,冲进小姑娘的房间,强行把她按在床上,准备做那不耻的勾当。
那老头,是小姑娘的东家。他老人家花了三两的碎银,把她从乡下买了回来,做了一名伺候自己的粗使丫头。
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老头,看似慈眉善目的,却不是什么好人。此时此刻,他还正欲迫害无助的小姑娘,而那小姑娘,也在拼死地抵抗……此情此景,真是让旁人无法忍受。
吕云刚过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伤天害理的场面,顿时是怒火中烧,几乎是暴跳如雷。情急之下,他也顾及不了其他,显现出身形,拿起房内的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在了那老头的背上。
“啪……”
那老头应声倒下,就此昏死了过去。
紧接着,一阵阵的“哗啦”之声,响了起来,几根拇指般粗细的铁链,不等吕云反应过来,并套在了他的身上。
十多名身穿莞平城卫士官服的汉子,拿着五六条铁链,把吕云缠绕了个结实。在不等他反应过来之际,卫士们已经牵着链子,把他拉着就走。
那小姑娘望着吕云被带走时的背影,慌乱的神情里,除了夹杂着一点的愧疚之情外,还有那一点点的嫌弃。
就是这一点点的嫌弃之情,被即将离去的吕云,看在了眼里,他不禁一怔,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小偷啊!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一时兴起,给对方带去的是什么了?
无非是苦难的粗使丫头,突然有了很多的钱财,难免会有些改变自己生活的行为。这也必定被周围的人们,所疑惑和妒忌;加之城里的富户们,接二连三的被人盗了钱财,在守尉府的威逼利诱之下,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哪里经得住敲打,自然是都说了。
所以,才会有了如今的圈套,就等着他吕云前来。而且,刚刚的一切,只是演了一场苦肉的大戏,为的就是引诱他现身出来。
吕云被严刑拷打后,直接带到了地牢里,关在了一间没有窗户的牢房内。不过,当天晚上,他并带着捆绑自己的数条铁链,消失不见了。
出逃后的他,就此离开了莞平城,经过一段时间的流离失所,最后投进了黑风庄,一直在庄里,以打杂为主。
也许是良心发现,从此,他再也没有自持本事,行那偷盗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