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沧澜往事 第一章:流火

  日薄西山,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位于大楚西境的卧牛镇一片祥和宁静。卧牛镇是大楚国重镇,有“盐走卧牛,西出阳关”的美誉,千里洛水在此横贯而过,是大楚西境连接瀚海沙漠的必经之地,水路俱通,往来客商络绎不绝。
  在卧牛镇南坡落日亭外的草地上,三个小孩儿正围着一头不知年月老黄牛,肆意玩耍着。夕阳、青草、黄牛、稚童构建了一幅恬静的自然画卷。
  卧牛镇无数岁月里来,都是这样的祥和宁静,老黄牛生于斯,长于斯,它喜欢这里的宁静,将来亦是要在这里死去的。
  “林峰,你给我站住!”
  此时一个稚嫩的童音打破这份属于老黄牛的宁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小胖子,名叫赵小胖,是卧牛镇赵大员外的小儿子,他正费力的追着前方手里拿着放牛鞭的林峰。
  “你来追我啊,追到我,我就还给你”
  林峰一手拿着二尺长的放牛鞭,一手提着一个茅草编织的笼子,里面关着个乌黑大将军,这是赵小胖的仆人狗腿子抓来讨主子欢心的玩意儿。
  这不,不知道赵小胖是哪里想不开非要来林峰面前炫耀。林峰比赵小胖高出半个头,没什么特殊,要说有就是他那一双眉毛很特别,凌厉的像是一把未开封的剑,眼睛很大,配合他七八岁的脸庞,活脱脱的一个小正太的样子。而赵小胖就有些不如了,个子矮矮然而身体却很宽,许是员外老子照料得好。
  “咯咯!林峰哥哥,你可真坏!”
  二人旁边,还站着个粉雕玉切得小姑娘,她叫李丫,平日里最喜欢黏着小林峰,这也是赵小胖总喜欢在林峰面前炫耀的原因。
  赵小胖不止一次鼓动自己的大娘向李家提亲,说要和李丫定上个娃娃亲。这可惹笑了赵府上下,历来有父母为孩子说亲的,却没有见过七八岁的小孩子向大人要娃娃亲的。
  在赵小胖看来,李丫是他的,凭什么她只和林峰玩而不和自己玩?要知道对于小孩子来说,争夺玩伴不下于夺人玩具的天大仇恨。这林峰真讨厌,不仅抢李丫,还抢了自己的“大将军”,叔可忍婶不可忍!
  “林峰,你再不站住,我就告诉我爹,让他扣你工钱!”
  林峰顿了顿:“这该死的死胖子,动不动就拿赵员外来威胁我!”
  在林峰看来赵员外是个好人。林峰是个孤儿,他从小就被一个老乞丐收养,走南闯北,一路流浪,在他六岁那年,老乞丐带着他一起流浪到卧牛镇,然而在一个雨夜,老乞丐终究是撒手人寰了,老乞丐死在员外家的一个巷子里,林峰哭了一夜,直到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时却已经躺在了赵府的仆人房中,赵员外善心大发,不仅收留了林峰,还赐予了老乞丐一口薄棺材。
  因为差不多的年纪,林峰和赵小胖玩得很来,赵小胖视林峰为兄弟,直到那个小女孩儿的出现,借住在赵家的李丫头。三人一开始是一起玩的,后来赵小胖发现,李丫更喜欢和林峰一起玩,于是乎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切!小气鬼。呐,还给你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见事情?”
  小林峰贼兮兮的说道。
  赵小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却还是脆声声的问道:“什么事情?”
  小林峰主动靠近拍了拍赵小胖的肩膀,十足的小大人模样,这是他向隔壁王二狗的混混哥哥王大狗学的:“赵老弟,凭你我的关系,我怎么可能抢你的蝈蝈呢,这样吧,我听说武教头给了你一把木剑,你改天把木剑给我耍耍。”
  赵小胖赶紧挣脱了林峰使劲晃头道:“不!我才不呢!我可是要成为大剑仙的男人。”
  “噗呲!就你?胖胖的剑仙?破木剑就借给林峰哥哥耍耍又怎样?”李丫轻笑道,小丫头还是很可爱。
  赵小胖气得脸上的肥肉乱颤:“你你们两个合伙儿来欺负我!我不理你们了。”他假装气哄哄的欲要转身离去,心中却暗道:“小样儿居然想骗本小爷的木剑,哼!休想!”
  还未等赵小胖转身迈步,天色却发生了变化,本来已经快要暗下去的天空,突然间又变得火红了起来,三人抬头望天,只见从红日中掉下来一块巨大的火球,急速向卧牛镇坠落。
  “那是什么?”李丫问道。
  “流火!”林峰好像听老乞丐讲述过。
  “流火是不是要落到镇子里了?”赵小胖弱弱的问道。
  三个小孩看着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壮丽场面,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这一团流火落下,整个卧牛镇将荡然无存。眼看流火就要落在镇子时,林峰却在恍惚中听到了一声“哞!”的牛叫,紧接着他感觉拿在手中的放牛鞭被扯走。
  “哞!”
  又一声牛叫。只见原本还在慢悠悠咀嚼青草的老黄牛,此时已经出现在卧牛镇上空,只见它灵活的牛尾巴卷着放牛鞭,像是在画着什么,刹那间,卧牛镇上空出现了一层半透明的屏障,溢出丝丝白光。
  紧接着老黄牛的身体极速变大,起初只是一栋屋子的大小,最后变成小山般、直至变成了一头顶天立地的巨牛,其身上散发出莫名的威势,就连远处滚滚东去的洛水都远远不如。
  从红日而来的流火并没有因为黄牛的变大而停下,而是随着重力的作用不断落下,那流火,从红日中来,又宛如另一个红日。顶天立地的老黄牛,不断发出“哞哞”的吼声,面对这自然伟力,老黄牛最终以身体顶了上去。
  “轰”
  随着一声巨响,卧牛镇上空爆发出刹那光华,流火化作细小的火球砸在了刚才黄牛布置的阵法屏障上,在一阵地动山摇后,黄牛,流火都消失了,紧接着天空中下起了红色的火雨,火雨落在草地上,尽化作了灰烬。
  雨中两道毫光从天而降,一道落在了林峰的手里,一道落入了不远处的洛水河中。林峰看着去而复返的放牛鞭不作它想,赶紧托着李丫和发愣的赵小胖躲在山岩下,避开这邪门儿的血雨。
  血雨散去,卧牛镇上空,云层深处,一名邋遢老者不禁叹道:“可惜了,千年修行化为灰灰,这三灾五劫,到底要挡住了天下多少修士?他本可以躲开的……”
  邋遢老者摇了摇头,他不禁问自己,能躲吗?这狗屁天道,为了降临劫难居然拿万千百姓作为要挟,难为了这妖牛的拳拳守护之心,天道不公,何其不公!
  而此时山下卧牛镇,回过神来的卧牛镇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涌向宗祠。
  宗祠中供奉着卧牛镇的先祖,在最中央的祭祀位上,还有一头栩栩如生的铜牛,然而此时只见铜牛却周身布满了裂纹,族老见次跪地恸哭,与此同时卧牛镇方圆百里的耕牛也跪匐下来,牛眼中滴下了豆大的眼泪,整个卧牛镇上空布上了一层哀云。
  临近夜幕,林峰带着李丫和赵小胖回到了镇上,三人失魂落魄,甚至赵小胖的头发还被血雨烫成了个鸡窝,早已没了赵员外小公子的神气模样。
  一路上,林峰都在找着陪伴了他一年的老黄牛,就像老乞丐一样,在他看来老黄牛也是他的亲人,林峰至进入赵府就一直和老牛在一起,一起睡觉,一起数天上的星星,他还给老黄牛讲老乞丐的事情。
  可是老黄牛和老乞丐一样没了,唯一不同的是老黄牛连得到一口薄棺材的机会都没有!
  一路上小胖子也哭丧着脸,老黄牛丢了,这可是他爹小时候就一直在的老黄牛,可以说包括李丫在内的三人都和这头老黄牛有很深的感情。
  李丫脸上梨花带雨:“林峰哥哥,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老黄了?”
  这一问却把赵小胖惹哭了,他瘫软在地上,哭嚎着:“我家的老黄牛啊,我爹说,你是我们家的宝贝,我爹说你会看着我长大的,你怎滴就丢了啊?”
  赵小胖的哭声引来了卧牛镇的镇民,赵小胖的父亲赵员外也在其中。
  赵小胖一路摸爬滚打到赵员外的脚下。“爹,你快派人去找老黄牛,老黄牛丢了,呜呜呜”
  林峰也上前:“赵大人!”
  赵员外中年模样,作为卧牛镇数一数二的富豪,他的脸色却也难看到了极点,他看了看被林峰攥在手中的放牛鞭,那是他爷爷传下来的,是老黄牛的。
  每三十年老黄牛就会选择一个放牛娃,三十年前是赵员外,三十年后是这个名叫林峰的少年,看着他赵员外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蓝天、白云、青草地一个少年和一头老黄牛。
  一年前,那个雨夜,少年林峰突然从天而降落在赵府的院子里,是林峰手中的放牛鞭带着他来的。
  赵员外视意林峰上前,他从林峰手中接过了放牛鞭。赵员外看了看围过来的镇民,他朗声说高呼:“卧牛镇赵钱孙李,四大家族的儿郎们站出来!”
  一瞬间,卧牛镇的儿郎站出来一大半。
  赵员外:“开宗祠,请老祖宗回家!”
  站出来的儿郎们纷纷跪倒在地含泪高呼:“请老祖宗回家!”
  在外乡人不可思议的表情下,卧牛镇四大家族的儿郎,跪匐着护送着放牛鞭走向宗祠。
  李丫和赵小胖也被下人带回了赵府,唯有林峰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想起了和老黄牛在一起的点滴时光,林峰哭了,他哭得撕心裂肺,这一刻他没有去想为什么普通的老黄牛会变成顶天立地的大牛,他只知道身边最重要的人又一次离开了他。
  “长生本是无情事,天若有情天亦老!”
  就在此时,林峰身后,一个邋遢老头儿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走了出来,他开口问道:
  “小子!拜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