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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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静了好久,张磊道:“长姊,既然我知道了这个口子,就算你不肯说,顺藤摸瓜的迟早总能查出来,真要我自己去查出来吗?”
张玥听这话倒也没错,便干脆道:“算了,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便告诉你吧。”
便将那日五家聚议,邢大舅爷等决定要干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张磊一开始听得发怔,越到后来越是愤怒,咬牙切齿地骂道:“奸商!真是奸商!只为自己赚钱,不顾国法民生的奸商!”
张玥眉头一皱,心中略略不悦,她虽然心里头并不赞同邢大舅爷的行止,但毕竟参与了聚议,张磊这话是将她也骂进去了……
还没说什么,就发现张磊直视自己,肃然问道:“长姊,你当时为什么不反对?”
被他这一质问,张玥却怔了一怔。
虽然对邢大舅爷等人的决定不以为然,但是反对?她怎么可能在那种场合下提出反对?便是张四时当时在场也不可能反对,张玥她作为张四时的代理人,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与五大家族的利益为敌?更别说五大家族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当朝阁老。
张磊道:“张家是晋南盐业首席,如果长姊当时反对的话,这等阴谋诡计必定无法实行。”
两人的关系,自互赠泥人儿之后一路向好,所以张玥在张磊面前说话一次比一次放松,有时候甚至不经心就把话说了,直到听了这一句,她猛地收起了方才的轻松心情,心弦紧了紧,恢复了平素的寡冷,淡淡道:“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当时场景,不是我反对就有用的。”
张磊道:“长姊你有试过吗?如果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
张玥皱了皱眉毛,说道:“明知道没用,还试来做什么?再说了,我是作为张家代理人的身份出席的,以张家当时的立场,也没道理反对的。”
“张家没理由反对?”张磊愠道:“这么说来,张家也是戕国害民之属了?”
这话说得重了,张玥听得心里不舒服:“什么戕国害民?石头弟弟,我跟你说,做生意不是读圣贤书,只需要满嘴道德就行。做生意是要考虑赚钱亏钱的。那位新盐运使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利国利民我们且放在一边,他有那份改革的魄力,我也佩服,但折色法是朝廷准行的,又行了这么多年,这里头就牵涉了无数人的利益,张邢赵李陈尤其牵涉极深。盐引大家都是真金白银投进去的,他孟学礼忽然说要改革,这革的就都是大家的钱。他要革人家的钱,那就得预着人家反击啊。”
张磊眼睛直直盯着张玥:“听你这么说,你也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他对张玥一直是十分爱重的,不止是因为张玥对他好,更因为觉得张玥的心胸格局与寻常女子不同,能识大局面,能看天下事,但这时听了张玥的话,不由得大为失望。
张玥冷不防被他呛了一下,心头一阵冷,一阵热,心冷是恼张磊这样对自己说话,然后就是一股怒火暗涌起来,她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姑娘!没见满院子下人都怕她成什么样子么?平时能对张磊笑语悦色已是区别对待了,却怎容对方如此说自己!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张磊喝道:“所以你也准备跟着他们阻挠孟大人的变革,跟着他们戕国害民了?”
他俩一直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这时张玥抬起头来,冷冷道:“张石头,你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张磊怒道:“别人也许不知轻重,以你的见识,你会不晓得这里头的利害?盐政败坏,坏的是国政,苦的是边军!开中法坏了,会导致九边物资短缺,边军苦了,积弊以降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以你的见识,也会看不到吗?
“咱们现在貌似生活无忧,小日子过得还舒坦,但这舒坦日子是怎么来的?是无数边镇将士守疆护国给守护下来的!但如果国衰军弱,这好日子很快也就到头了。”
张玥听得心中一凛,开中法败坏,九边物资短缺,边军受苦,积弊的结果自是边军战斗力集聚下降,边军战斗力下降,大明威慑力减弱,国防就要出问题,外患就要坐大,外患坐大,朝廷又必须支出额外的大笔军费增兵打仗,国家财政负担就要加重,财政一旦入不敷出那就不得不加税征敛,加税征敛又会导致内忧加剧……如此循环反复,大明朝就将逐步走入深渊。
几个可怕的画面在张玥脑中瞬息掠过,心头不忍渐生,她知道就算如张磊所说,那场举国大难也是几十年后才会发生,甚至她自己可能也看不到了,如果这一辈子不生儿育女的话,身死之后天翻地覆可以说也与自己无关。
她不像张磊那样满腔热血、老想着家国天下身前身后,自降生以来她一直只作小儿女打算,只是料理好自己周围的生活,确保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尽量无忧罢了,然而毕竟也不是真正冷血之人,既被张磊撩起这个话题,想到神州沦亡的惨剧,也不由得心有戚戚。
如果张磊说到这里就停下,张玥一个回念,多半还能低头认了自己有不是之处,然而张磊心情激动之下,根本就不管不顾,继续说了下去:“国家积弊已深,盐政败坏已久,大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愿意改革国家的张居正,晋南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锐志改革盐业的孟学礼,有识之士本当同心协力,相忍为国,结果你们却为一己之私,准备用隐私诡计,破坏这场复兴之举,这不是戕国害民是什么!”
张玥本来要认个低的心思,就这样被他一句句地斥责给磨没了,听他口口声声将自己与邢大舅爷那些人相提并论,更是恼火,忍不住怒道:“张石头!在你眼里,原来我跟那些人是一样的吗!”
张磊大声道:“你刚才自己不也说了吗?孟学礼要革你们的钱,就得预着你们反击!钱钱钱!你们这些奸商,就只认得钱!”
张玥一双柳叶眉听得几乎要倒竖起来,恼怒当场转作了冷笑:“呵呵,好,真好呢!原来在你眼里,我也是奸商,也是个只认钱的人!”
“难道不是吗?”张磊道:“见恶不反,便是与恶同流!难道我还冤枉你了不成?”
“你,你……”张玥又是恼怒,又是委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张磊说:“我怎么说话了,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张玥却说:“你凭什么这么大声跟我说话!”
张磊说:“你跟他们,根本没什么不一样!”
张玥却说:“你为什么这么大声跟我说话!”
张磊说:“国家大事,就是坏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张玥却说:“你,你……我,我……张石头,我哪里对不住你过!你要这样对我说话!”
砰的一声巨响,摆在莲花桌上的那盘玻璃葡萄被张玥扫落在地,本来被屏退在附近的下人就已经听他们说话越来越大声暗觉不对,看到张玥摔扫东西更是赶紧都进来了,两人的争吵却根本没有停止。
张玥指着张磊,怒道:“张石头,你说,你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骂我!”
张磊怒道:“你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放任奸邪、阻国有为,说你一声狼狈为奸也不为过……”
“别跟我说这些家啊国啊的!”张玥指着他骂道:“张石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我相识以来,我……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骂我?”
张磊早就火上头了,怒道:“你没对不起我,可你对不住天下人,晋南盐业改革如果败坏,就是坏在你们这些人的手里了!”
张玥怒道:“难为我这几天这么为你,咳,咳,大半夜地为你去见雪花盐,设身处地地替你谋划,你不领情就算了,还为什么什么狗屁国事,竟然这么骂我……你知不知道,这个家里头便是阿大也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你竟然这样骂我!”
张磊怒道:“狗屁国事?原来国家大事在你们心里只算个狗屁?怪不得你们能这样冷心冷血,赚这种昧良心的国难财……”
张玥拿起桌上的玛瑙桃子,就往张磊脚边甩去,碎了一地,骂道:“天下人关我什么事!天下事关我什么事!我对不起谁也不曾对不起你!”
张磊还要再说,小福庭拉着道:“少爷,我的大少爷,大家都在气头上,您就少说几句话吧!我们回乌象院,先消消气,消消气。”
这边素心和福桔儿也拉着张玥,素心劝道:“姑娘,咱们回楼吧,别跟他吵,别跟他吵。”从小到大,她从没见张玥这么失态过。
张玥却道:“我不回去!这北园我做主的地方,要走让他走!让他滚!我不想再见到这样不分好歹的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磊冷哼道:“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
他拂袖就走,背后张玥拿起翡翠盘子要砸他,心一软还是只砸到他脚边,张磊顿了顿脚,还是走了。
张玥气得几乎站不稳,扶着福桔儿才回了神珠楼,只觉得双腿发软,连楼梯都上不去了,只坐在那喘气,慌得满楼的人跑进跑出不知如何是好,沈氏也都来了,问是怎么回事,福桔儿就哭着骂:“还不是乌象院那块臭石头,没头没脑地辱骂姑娘,把姑娘气成这样。”
沈氏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素心道:“我们也不知道,姑娘把我们屏退了,他们俩在水榭里说话,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两个人都吵上头了。”
福桔儿就骂:“肯定是那块臭石头不识好歹,他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还没骂完就被张玥喝住了:“不许你骂他!”
大家一下子都惊住了,怎么和大少爷吵成这样,大小姐还回护着对方?
张玥这时虽在喘息,其实怒火过了之后,也知道张磊说的并非没道理,张家是晋南盐业之首,自己又作为张家的代表,不管自己出于什么立场、什么苦衷,既然在盐业五家聚议的时候没有反对邢大舅爷的提议,那在阻挠孟学礼改革一事上,“与恶同流”四个字是怎么都逃不过的了。
她自出生以来一直以小女子自居,没兴趣去积极地干预天下大事,以自保自利为出发点,做出的许多决断都是利己利人的,自认为称得上问心无愧,遇到不平之事,管了不会反噬自己就伸一伸手,管了会惹麻烦便独善其身,十几年来心里头都是淡然无碍的,在盐事聚议上也是这样做的,可为什么这次却就让心里极不舒服了呢?
那块臭石头的话的确让人恼火,可自己本来也不该气得那样理智全失才对,说起来,恐怕还是他的话勾起了自己内心隐藏着的某份惶恐了。
众人也不敢打扰她,张玥在那里喘息了好久,才忽然明白了过来:“其实他说的对,这件事情我这么选择,后续连锁效应恶果极大,所以我内心深处才会不安。”
她抬了抬头,望向乌象院的方向,当她还真是一个小女子的时候,她的一进一退,都不会对世人有很大的影响,但现在她手里头所掌握的筹码,似乎已足够间接地影响西北军政大局,进而可能对天下人的福祉产生影响,这个时候她再想选择独善其身而不影响世人,恐亦不可得了。
“唉……”张玥在旁人无法理解的目光中,长长叹了一口气,“怎么不知不觉间,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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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磊怒气冲冲地回了乌象院,在书房里拍着桌子,无处发泄,他和张玥的这场吵闹,满乌象院的人都知道了,个个都又是震惊又是恐惧,唯恐大小姐出手自己遭了池鱼之殃。
小福庭端了茶来,请张磊消气,张磊喝了一口,却咽不下去,忽然咳了出来,他是呛着了,但咳了两声,忽然想起刚才张玥说话的时候好像咳嗽了好几下,一时念头转了,问道:“刚才大小姐是不是咳嗽了?她身体不适?”
小福庭听这话就猜到少爷的念头转了,笑道:“少爷,你这才晓得关心大小姐的身子啊?刚才你把她骂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要跟她恩断义绝了呢。”
张磊讷讷了一下,不言语。
小福庭又说:“其实少爷您跟大小姐吵什么我听不明白,那些国家大事什么的我不懂,不过大小姐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啊,她对不起谁也不曾对不起你,对不?”
张磊愣了一下,这话刚才张玥说的时候,他满脑子被火气塞满听不进去,这时冷静了下来再听,细细一想,忽然就觉得自己荒唐了,真是御史的儿子当惯了,一不小心就犯御史脾气,自己骂的那些个话,如果是对一个朝廷命官那是毫无问题,可张玥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是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儿,她能对自己好、对自己用心,就已经很难得了,自己却拿治国平天下的士大夫的标准去责备他,那也太苛刻了,好些个言语尤其不适当,一时间就后悔了起来。但恶语都出了口,哪里还收得回来?便闷在那里。
主仆两人,好久不说话,直到张磊的肚子咕噜一声,小福庭才说:“少爷,快晚饭了。可怎么办啊?”
乌象院暂时没设小厨房,三餐都是神珠楼那边送来的,现在两个小主人吵了架,万一神珠楼那边罢了这边的伙食,可就要被人看笑话了。
张磊哼道:“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小福庭道:“可君子的肚子叫了怎么办?”
冷不防张磊的肚子又很应景地咕噜了一声,小福庭看张磊没有发火的意思,就笑了笑,说:“要不我拉下脸来,去求求福桔儿?”
其实区区一顿饭的事情,张磊也不至于没其它办法解决,这时却想着:“这却是个机会,让她消消气吧。”便说:“你有什么脸面?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