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珠楼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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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那一边,刚刚从大少爷变成二少爷的张钜站在一边,地上碎了三四件瓷器,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杏眼圆睁、蛾眉怒竖,指着久成堂的方向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去哪里找来一个路边货,这是恨副院那些妖艳贱货笑话我笑话的不够吗?”
这位便是张宅里人称雪花盐的三姨娘邢氏了。
她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拉着,看到刘顺进来,劝道:“娘,刘大管事来了,您歇歇,别气坏了身子。”
雪花盐见到刘顺,怒气不减反增,指着他道:“刘顺,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顺看了旁边张钜一眼,就猜刚才张钜已经将话告诉邢姨娘了,有些为难地说道:“我的姑奶奶,老爷这事弄得突然,我也没个谱啊。我看现在单恼怒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着比较好。”他做小厮的时候就随雪花盐陪嫁过去,后来雪花盐第一任老公死了,他又跟着来了张家,所以私下里还保留着在邢家的态度。
“怎么着?能怎么着!需要怎么着!”雪花盐一声冷笑:“难道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奸生子入门,就还能把钜儿给压过去不成!”
刘顺想了想,说:“自然是压不过大少爷的,可他要是把大少爷的长子名分给占了,于大少爷终究是个妨碍不是?”张四时虽然开了口,但一时之间,下人们还是习惯称张钜为大少爷。
对于嫡庶之分,张家是商贾之家,礼教原本没有士林之家那么森严,但近年张四时越来越向士林豪门靠拢,做事也越来越讲究礼数,可难说什么时候就要立新的家规了,所以
这次张磊忽然空降,且被张四时指为“大哥”,原本的老大张钜成了老二,老二张铎成了老三,张铎那边从嫡次子变成嫡三子其实影响不大,但萱怡堂这边却受不了了。
雪花盐就垂泪道:“这个没良心的!当初我刚刚入门的时候,他枕头风吹得响,说什么将来一定会让我儿子继承家业,还说什么过段时间就将那边给休了,将我扶正。我这才舍命舍力帮他经营盐业,半年不到就让张家跻身晋南盐业五巨头。谁知道自王家那边,帮他跟王崇古攀上关系,他就,他就……那个冷面冷心、毫无风情的吃斋女人,他怎么就下得了手!不但没休了她,还跟他生儿子!把对我的诺言,全都当作嘴边风,吹散了就没!现在又弄一个奸生子来压在我儿头上,我……我这就去找他拼命!”
她说着就要冲出去,慌得儿子女儿赶紧拉住,刘顺也过来劝道:“姑奶奶,您可小声点儿,今时不同往日啊!张家的确是在您嫁进来之后才跻身晋南五家的,可现在却是晋南首富了,而且第二到第五加起来,家业都没张家多啊!更别说声势了,亲族这边攀上了张阁老,妻族那边攀上了王总督,现在满山西的生意人,谁的权势能赶得上老爷啊?就是咱们舅老爷,如今在老爷跟前说话也不敢大声啊,您现在如果这么过去讨公道,吃亏的还不是您和大少爷?”
这两年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张四时的威严也越来越重,这张宅的巷门一关,他就是说一不二的生死主宰,连雪花盐这两年也都不敢在张四时跟前放肆的了,刚才是气不过说了两句气话,这时发泄也发泄过了,又被刘顺劝住,人渐渐恢复理性,却又冷笑起来:“也罢,也罢!弄不休福安堂那个冷货,还摆不平新进门的一个小子不成!钜儿你放心,不出数日,那奸生子就没他立足之地!”
刘顺心里咯噔一下,便知雪花盐必定有所安排,然而他回想起方才张磊进院门时的表现,其气度竟似不在张玥之下,暗道:“那位可未必是好相与的。人家是御史府出来的人,万一也有跟大小姐相仿佛的手段,别说立足之地了,往后宅子里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知母莫若子,张钜便猜到了什么,便问道:“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了?”
雪花盐冷笑道:“一朝被蛇咬,难道我会在这里干等着受委屈?乌象院那边我已经做了安排,你就慢慢等着看吧。”
——————
整个北园基本上是模仿了江南园林建筑的风格,东面的这个乌象院算是花园里的小院子,跟南北两院的四方平稳风格不同,这个小院子屋舍错落,大大小小四五间房屋,如同棋子一样散落在花丛之中。
这时院子里已经点了灯,张玥领着张磊进了院门,指着灯光里的院落道:“这个地方,大概还能住吧?”
张磊带着点苦笑说:“这里要是都住不了人,那天底下除了皇宫,也没地方能住人了。”
张玥淡淡道:“皇宫,呵,也不见得就有多好。”
张磊奇道:“你去过?”
“怎么可能!”张玥道:“自然是没有的。”
说话间几个下人已经过来拜见大小姐。
这乌象院风景、位置都绝佳,平时是张四时躲清闲偶尔在这里住几日,或者是大贵人光临用来招待贵客的,院子里本来只有一个婆子常驻打扫,因张磊要入住,所以添了几个,这时共有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两个粗使丫头、两个婆子、两个粗使小厮。
张家下人的根底,在张玥心里都是有谱的,她借灯光瞧了一下这些下人的面目,眉头稍纵即逝地一皱,问道:“这里的人手是谁安排的?”
那个大丫鬟就上前说:“大小姐不在,是邢姨娘奉了老爷的话安排我等过来伺候的。”
张磊瞥了小福庭一眼,见他眼神有些不自在,心里就想:“这些下人,怕是有问题。”他马上又想起小福庭说过,邢姨娘的儿子是长子,那应该就是刚才有道楼里最不给自己脸色看的那个张钜了,且自己又刚刚占了他长子的名分,这些人既是邢姨娘安排的,往后多半要生事端。
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但脸上却未动声色,就听张玥对自己说:“今天晚了,这些下人就磊兄弟你就先用着吧,等回头如果有不顺心的,我再给你换过来。”
张磊得了她这句话心里更有底了,点头道:“多谢长姊,一路奔波劳苦,姐姐请回吧。”
张玥应了一声“好”,又吩咐下人们好好伺候,便带小福桔回了。
这北园是个封闭的大花园,只有一扇门从西南角开向菜园,东西两两边本来各建了乌象、神珠两座高楼,然而不知何故,楼高遭雷,张玥入住的神珠楼安然无恙,乌象楼却连续两次被雷劈了引起火灾,家里人都觉不祥,张四时就将乌象楼改建成了如今的乌象园,神珠楼却是依旧。
张玥穿过花园,回了神珠楼。
小福桔一进门就拍胸口:“好了好了,终于到家了!这一趟可把人累惨了。”
是啊,到家了——虽然是丫鬟开的口,却像说出了张玥的心里话——进了巷门不算到家,进了院门也不算到家,只有进了这神珠楼,才让她有回家了的感觉。
这里是张玥所经营的一片小天地,一针一线、一人一物全都细心安排过,楼外风波大让她用尽了心思,只有回到这里她才能放松身心,将外面的勾心斗角都关在门外。
“玥儿到了么?”楼梯声响起,一个美妇走了下来,这便是张玥的生母沈氏了,她年轻时容貌绝佳,这时也还保养得很好,只是近十年被女儿安养得心宽体胖了,脸见圆了,身子也见富态了,张四时几乎从不踏足神珠楼,她一年也见不得丈夫几次,然而却是有女万事足,北园没外人的时候她只在北园活动,北园若来了客人她连神珠楼都不出去。
张玥曾说:“咱们母女俩只要在这一园一楼之中平平稳稳、岁月安好便成。这一辈子啊,就这么开开心心地过完它吧。主院那边想乱就让他们乱去,别乱到北园就好。”
这话让前半生经历过无数坎坷的沈氏深以为然,她如今不但没有在张四时跟前争宠的念头,甚至对张玥的婚事也强自按下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后,她有时候便不由得想:在这个女人被男人主宰的世道里,与其匆忙慌乱地把女儿嫁去不知道什么样归宿,不如守住自己已经有的生活来得可靠。
“娘。”
张玥才要福一福,早被沈氏扶住了,亲手帮女儿解了披风外衣,随手递给大丫鬟素心,又端详了女儿好一会说:“又瘦了。”
张玥哑然,每次她出门回来,母亲总这样说的。
这神珠楼的第一层中间是会客厅,两边四间小屋,一间放杂物,一间是小厨房,一间给下人住,一间空着,沈氏住在第二层,张玥住在第三层。
沈氏一边拉了女儿上楼,一边吩咐厨娘赶紧炒菜。厨娘王妈是个很和善的大娘,当初破家落难被张玥救了的,对小姐很是上心,立刻答应了转身。
张玥道:“慢着,今天都做了什么菜式?”
沈氏知道女儿要回来,早准备好了饭菜热汤,自家母亲的安排,妥帖自与下人的安排不同,每个菜都是张玥爱吃的,且又考虑到舟车劳顿,温着清淡安神的滋补汤水,热着软糯可口的稻米香饭,肉丝和春笋都洗好切好了放着,只等女儿进门就要叫人下锅热炒,片刻就能端上来。张玥在神珠楼里过活,素来不喜铺张浪费的,这些菜式不多,但刚好叫人吃得舒服,神珠楼上下也都很受她的影响。
听厨娘说完,张玥问道:“饭菜可有多么?”
厨娘说:“我们听大小姐的吩咐,不敢浪费的,饭菜都是刚好,汤水倒是多了一份。”那份汤水是给小福桔留着的。
张玥说:“先收拾好一份汤饭菜肴,装好了素心你送乌象院去。王妈另外再整治一份,我先去泡个浴,去去尘土。”
大丫鬟素心有些讶异地抬了抬眼,她是张家为数不多的一等月例丫鬟,管着这神珠楼内部的事情,平时这等跑腿的小事轮不到她的,不过张玥没解释,她也就没问。
张玥说着上楼,其实热水也是早烧好了的,小福桔便张罗着将水放好,这神珠楼的外头有一口井,张玥几年前设计了一台动滑轮简易水车,便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也能轻松摇动,摇上半个时辰就能将三层楼上的那个大水箱注满,这个水箱便是全楼的用水之源,用许多打通了竹节的竹管子拼接,放开机关,井水潺潺而出,所以神珠楼上下用水都很方便,不用费力提上去。各层又都设有一个小炭屋,冬天时取暖烧水,无比便利。
神珠楼第三层是张玥住的地方,东面临窗这一角用活动屏风一拉,就自成一个面积小小的浴室,背对着屏风,面对着小窗,珠帘垂下,外头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看见外头,一边洗着澡,一边还能看风景,白天赏花看园,晚上赏月观星——论起来其实是很隐秘的,但考虑到明朝北方的社会生态,这事若传出去也要叫人惊骇于这位张家大小姐胆大包天、惊世骇俗,竟然敢在这种环境下宽衣沐浴。
张玥却是不在乎的,虽然不喜欢铺张浪费,但她从来也不肯委屈自己的。
虽然母亲只是一个姨娘,自己还是一个拖油瓶,但凭借着与生俱来的生存智慧,她与张宅各房诸子都能保持平静却冷淡的关系,几个弟弟都不得不恭敬待她,便是雪花盐也不敢怠慢她,只有老太太有时候忍不住要骂她几句,但那又伤不了什么,何况一年也见不到几回。
在十七岁那年,她倒也遇到过一个让她心动的男子,还定下了亲事,可惜还没成亲就望门寡,所以未嫁至今。但她也不着急,反而将日子过得比先前更舒缓,平素只在张宅里经营着北园,在这北园里经营着神珠楼,慢慢地打造出这样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偶尔出去帮张四时料理一下杂务,回来后门一关,这日子便过得安稳而舒适。
“真舒服啊。”泡在飘着花瓣的温热井水里,张玥毫不隐藏地发出身心愉悦的呻吟,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在泡浴的时候发出这种声音,若是让道学家知道肯定要痛斥一番的,别的大家闺秀,便是在没人的地方也不敢这样释放自己的,但张玥却不管这些的,日子是自己的,身体也是自己的,人生短短几十年,舒适了就好,管它那么多做什么呢。
张玥躺在浴盆里,透过珠帘仰望,天上月明星稀,侧了侧头俯瞰,地上花园则一片模糊,心里就想着:“是不是给花园弄点灯火,这样晚上可以观赏花园的夜景。”
昏暗中有一个灯笼朝东而去,那是素心带着食盒去乌象院了。再往东望去,乌象院也已经亮起了灯火。
张玥便想起那个便宜弟弟来,不禁与那个曾经让他动心的未婚夫做个对比,心想究竟是大明的美男子多,还是刚好都叫自己遇见了?从张四时到张钜、张铎,一个两个都长得好,未婚夫婿也是非常的俊雅,不过比起来,似乎便宜弟弟更胜一筹呢。
想起那个狂热地爱着自己的未婚夫婿,心里头不禁一阵怅惘,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却还是有点儿想念他呢,希望他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能够找到一个不太危险的对象,平安喜乐地过一生。
“玥儿,又想存孝了?”沈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静静地坐在旁边,没有打扰女儿,但看到女儿垂泪,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张玥怔了怔,忽然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着一滴泪水,她也没有掩饰,然而笑道:“他那般颜好的人,又对我那么好,我偶尔想想他,不很应该么?”
沈氏轻叹道:“可惜人好颜好,却没福气,年纪轻轻的就……”
“跟福气没关系,”跟张玥道:“只怪他在一个不合适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不应该去爱的人罢了。”
沈氏的脸色微微变得有些怪异,甚至难看,但这个话题她不敢再说下去了,怕惹女儿动了什么危险的心思,就忙转了个话题,说道:“转运副使家的那位少爷,你觉得怎么样?我听一些主院那边传来的风声,似乎你阿大有打算议亲。”
张玥道:“长相倒算中上,打扮打扮也还过得去,可惜是个草包,这等俗物,不提也罢。”
沈氏便知这个话题张玥也不喜欢谈的了,赶紧打住,平时母女俩并无隔阂,只是谈到张玥的感情问题上,沈氏就变得有些笨拙,她连忙又转话题,问道:“听说那个养少爷,住进了乌象院?那以后就都在北园了,算是邻居,就不知道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张玥一想起张磊那张禁欲的脸、那副总要显得正气凛然的神情,就嗤的笑了出来。
“怎么?”
“没什么。”张玥微微笑道:“那人啊,肚子里其实能生很多坏水,却还以为自己是个好人。”
沈氏有些吃惊:“不是个好人啊?”
“也不是。”张玥说:“他对圣贤书,也真是读到骨子里去了,算是个彬彬君子。只不过……那骨头的再里面,就不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