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卿本佳人 奈何做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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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邓磊一个勤修儒业的书生,这么被一个陌生女子“夸奖”,自然不可能高兴,反而咬牙切齿道:“你如此无行,晋南张家,门风可知!”
张玥哦了一声,笑道:“我怎么了?晋南张家的门风又怎么了?”
邓磊道:“女有四行,德言容功,言不必辩口利辞,颜不必颜色美丽——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你妇德全无,晋南张家有女如此,家教可知!那必定是门风败坏之家!”
虽然几乎是被对方指着鼻子骂了,张玥竟然也不生气,笑笑说:“你掉书袋,我听不懂,什么清闲贞静,什么行己有耻,就是说我觉得你长得好看,可也不能正眼看你,对么?如果我看了你,就是无耻了?”
“这还用说吗?”邓磊大声道:“彼此成年男女,又非夫妇,就算真是姐弟也该避嫌,你还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还……还说我长得好,这……这简直太羞耻了!”
张玥悠然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因为你颜长得好,所以我就爱看你,这不是很正常么?为什么要避嫌啊?避什么嫌?”
邓磊道:“这……这……你说这种话,心里就没有一点羞耻吗?”
张玥反问:“我又没打算跟你做什么羞耻之事,为什么要感到羞耻?还是说,你以为我要跟你做什么羞耻之事?”
“我……我……”邓磊急忙大声道:“我没有!”
张玥说道:“既然你心里也没有这么想,我心里也没有这么想,那我们之间不就干净磊落了吗?为什么要羞耻?为什么要避嫌?”
“这……”邓磊道:“人言可畏,就算你心里磊落,也总要守一点妇道。”
张玥请教道:“妇道都有哪些?还请公子教我。”
“难道你家从来不教这些?”在邓志笼罩下的家庭,女孩子从小就得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邓磊也早就习以为常了,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已经成年的女性会不知道妇道:“守贞节、孝翁姑、顺丈夫、谨言行。”
张玥道:“做这么多这么麻烦的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邓磊道:“这不是好处不好处的事情,这就是应该做的事情!”
“应该做的?谁说的?”张玥道:“就比如女人不能正眼看长得好的男人这一条,皇天在日月上写了吗?后土在泰山上刻了吗?圣人在《论语》里讲了吗?”
“这……”邓磊一时为之语塞。
“如果天地日月没说,能确定是圣人言论的《论语》也没说,那这些无聊的教条规范,就肯定是后世的腐朽末儒说的了,这些穷酸的无聊言语,我凭什么听他们的啊?”张玥说道:“相反,我可是看你们儒门的亚圣说:不懂得美男之美的,都是没眼睛的,不懂得美女之美的,那简直不是人。你看真正的圣贤,也都是喜欢看美男美女的,而且也不忌讳这些,我说的对吧?”
“这,这……”
张玥呵呵笑道:“所以啊,我觉得做人还是追随本心更好。父母待我好,孝顺是应该的,丈夫若待我好,我便也对他好。至于看到美男子,比如说你,长得这样赏心悦目,我自然要多看两眼的,不然多吃亏啊,你说是不是?公子?”
邓磊听得整个人都怔了,他虽然不像邓森那么木楞,毕竟也是从小就受邓志熏陶的人,一整套的儒家教条牢牢框在脑子里呢,十九年来接触的亲朋好友,不管心里怎么想,外表至少也都循循守礼的,所以是做梦都想不到,世上还有像张玥这样的女人,要说对方伤风败俗,可对方有自有一套“歪理”,还句句都套着圣贤的言论,让人一时间难以反驳。
邓大公子毕竟是去过京师有见识的人,猛地想起一个学派来,脱口问道:“莫非……你是心学门人吗?”
他是听说过南方近年盛行阳明心学,尽反程朱理教,就连当今首辅张居正都受其影响,莫非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子,竟然也是心学门人?
张玥道:“心不心学的,我没怎么读书,不懂。不过人若不能遵循自己的本心,而被一些无聊人定下的无聊规矩桎梏着,那这辈子也真是白活了,你说是不是?就算是圣人,我翻遍整部论语,也不觉得他是个迂腐的人啊,他老婆不肯跟他过苦日子,就跟孔子和离,嫁给了别人,等她死了,当儿子的孔鲤要给母亲守孝,也没见夫子阻挠。后来孔鲤先死,他的媳妇儿要改嫁,也没见夫子逼着儿媳妇守什么贞节,立什么牌坊。可见在夫子活着的时候,一个女人嫁多几次并不算什么大事。至少那时候的男人,不会像现在的男人一样,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耻辱。
“你看,像这种事情,孔夫子自己都不在意,后世那些自诩孔门子弟的人,却立下了种种规矩,自己胡搞乱搞,却要女人守贞洁,女人对颜好的男子看多一眼,就说是伤风败俗。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是该学孔夫子的心胸,还是去遵循那些无聊末儒订下来的规矩?”
邓磊听得几乎都要将耳朵捂起来了,这些儒门秘闻是士林禁忌,然而事情一桩两桩的都在《礼记》、《家语》等书上记着呢,只是他以前总是有意无意地不去记它想它,这时被张玥提起,竟是难以驳斥,他望了张玥一眼,昏暗背光之下,还是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心里想着,口里就说了出来:“你还说自己没这么读书,却连檀弓注那么偏门的记载都信手拈来!”
张玥笑道:“檀公注什么的,我是真的不懂,不过这事是真的就好。从这些事情上,我们就可以知道夫子在世的时候,行事既合常理,也依本心。程朱以后,子不能疑父,妻不能不顺夫,这就不合理了啊——难道丈夫就永远不会出错了吗?难道父亲不管做什么儿子就都只能承受吗?就算要有所容忍,那也得有个度。
“就比如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且不说你的母亲,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们弄不清楚无从评价,就算她真的一女侍二夫,最多也就是跟孔子他老婆一样罢了,不算什么。至于你,你从头到尾更是全不知情,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可是事情一闹出来,这个世道就容不下你娘,邓老先生就容不下你了。在他们看来,你娘是不干净的,你也跟着不干净,可在我看来,这些却不是你的错,邓老先生如果容不下你,那就是他的错,这个世道如果容不下你,那就事这个世道的错!”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邓磊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犹如响起一个又一个的惊雷!
邓志在牢里对他的排斥拒绝,委实是重重地伤了他的心,只是邓磊一直被孝道给箍着,心里再怎么痛苦也不敢埋怨一步,却万不想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征引圣贤旧事为他说话!这是半日之前他想都不敢想的。
尽管内心深处莫名地畅快了起来,但他口中却还是道:“父亲有他的苦衷……”
“他再有他的苦衷,也不该将脾气往你身上发作。”张玥点到为止,也没过多批判邓志了,转道:“他年纪大了,脑子想转过来不容易,只是你要怎么办呢?你才十九岁吧?难道准备从今晚后,一辈子守着那所谓的孝道,活在这个视你为污孽的曲沃?”
“我……”邓磊苦笑道:“我还能怎么选择……”
“这个,我可就教不了你了。”张玥停顿了一会,缓缓说道:“不过你假想一下,那位不计较妻子和离、儿媳改嫁的孔夫子如果在你面前,他会怎么评判你的处境与行为?”
本来她无论怎么劝,邓磊都是很难听进去的,毕竟儒家理念乃是在他心里根植了十九年的信仰,可是一想到圣人如果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老人家会因为自己失节救父责怪自己吗?会因为自己奸生子的出身而厌弃自己吗?
不,不会啊!至少《论语》所记载的那个孔子,肯定不会的!
如果圣人真的能够理解自己,甚至肯定自己近日来的行为……那么当今那些自诩清流的读书人就算再怎么鄙夷自己,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想到这里,邓磊从棺材中翻身出来,对着张玥深深行礼一礼。
张玥哎哟了一声,笑道:“这是做什么?”
邓磊诚恳地说道:“多谢。”
“谢什么呀?”张玥淡淡一笑,嘴角却还是不自禁稍稍微弯,正要伸手,忽见邓磊身子一挺,说道:“多谢你为我和家母辩护——可是张大小姐,你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给我一个原谅自己的理由,一个去张家的下台阶,对吧?”
邓磊的这个反应,可有些出乎张玥意料之外了,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邓磊猛地逼前一步:“虽然你旁征博引为我分辩,可说这么长一番话,归根结底,跟你处心积虑所设的上屋抽梯之局,却是同一个目的,对吧?!
“所不同者,前者是要逼我去,后者是要劝我去,为了给我一个去晋南的下台阶,你不惜侃侃而谈,只要能达到你的目的,你可以援引经书注释,乃至曲解圣人往事,也就是说,诸子的经典,圣贤的教诲,你的确全记在脑子里了,却从来没往心里去,因为所有这些对你来说,都只是拿来利用的枪棒,对吧!”
他连续三问,倒将张玥一时间给问住了,她也没料到邓磊在这个处境下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再说对方的确看破了自己的意图,甚至看透了自己的行事方式。
“可多谢张大小姐为我分辨了,你为我分辨,我感激你,可是……”邓磊的眼睛红着:“可是这点恩义,怎么抵得过你对我邓家的大伤害!”
屋内的烛火,就在这时候晃动了一下,邓磊当着光,映着他整张脸不但严肃,甚至带着侵略性:“你唆使陈姓客商,诓我二弟入局在先,以层合契伪造借条在后,我邓家本有一线生机,却因你之故,欠下重债,陷入绝境,家祖母因此而病倒,舍妹有沦入风尘之劫,数日之间,邓氏一门沦为全城笑柄,老人垂死,幼妹誉丧,这一笔账,请问我该怎么跟你算?”
不等张玥接口,邓磊又上前一步,逼得张玥被迫后退:“你又令贾师爷卷款脱逃,让人衙前唆使,公堂起哄,激得我二弟人前口误,败露东窗之谋,引得县衙革了我的功名,跟着又散布谣言,断我同族亲情,绝我同窗友谊,令我前途尽毁,声名沦丧,这一笔账,又该怎么算?”
他再上前一步,已经将张玥逼到了墙角:“更有甚者,我父亲被那知县以此借口,当众枷刑,堂堂进士,人前失禁,受尽折辱,命垂一线,君辱臣死之,父辱子死之,我父既辱且性命危殆,我若不报此仇,我乃大不孝!这一笔账,又该怎么算!”
此时两人已经离得甚近,几乎彼此呼吸可闻,虽然灯光昏暗,却还是让邓磊看清了张玥的容貌,只见她肌肤若粉妆,五官似玉砌,一双眼睛含一泓清泉,眼波流转处,隐隐仿佛有星光在深处闪烁。
邓磊一时心动,却压住了那不当有的绮念,脱口嘲讽道:“刚才张大小姐谬赞我颜好,现在看张大小姐,只论容貌,也是北国彼姝,听你言辞,更有咏絮之才,只可惜你立心不正,所以你道理再好,用途却是邪了,容貌虽佳,心肠却是歪的。正应了古人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