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买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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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森连忙将他扶住:“大哥,大哥!你没事吧?”少年的声音里都带着绝望了。
邓磊抬手擦了擦角的血迹,又看向了邓御史方向。这时邓御史已经被衙役们拖入了衙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他爹应该能略微喘息休息一下,可这样沉重的的枷锁,就算能挺过了今天、明天,之后又如何熬过去!
无耻的狗官,奸猾的小吏!
邓磊强压下自己心里的悲愤,和邓森一起相扶着走到了旁边的茶摊上。邓森给邓磊倒了杯茶,邓磊含了一口,混着血吐在了路边。
不能倒下,自己不能倒下去——邓磊在心里暗中对自己说。
邓森心中愧疚,他坐卧不安,连正眼都不敢看向邓磊,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诚惶诚恐。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隐瞒,说实话!”邓磊又灌下一大口茶,嘴里的血腥味才淡了些。
邓森闭上了眼,咬紧压根:“是我犯了蠢,导致家中欠下巨债,连仅有的藏书也被人骗走了。如今还连累到妹妹,还连累了哥哥你,我……我该死!”
邓森痛苦溢于言表。他们邓家以君子为标杆,行事磊落,既是错了,就一定会认。邓森的一脸懊悔,因为这个祸闯了下来,累及了父亲和妹妹,心中愧疚不已。
“连累了我?”邓磊却听得没头没脑:“你说详细点,慢慢说。欠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要扯上了小妹?”
邓森定了定神,心里头把过程理顺了,才开口说道:“三日前大哥你出发去了外县,我想着自己也无事,回到家中把要发卖的书都整理一番,至少给理出一个好品相来……”
——————
那日邓森正在家里把书理出来,打开书盒检查。
邓家家境好的时候,邓御史给每一本宋版书都打香樟木夹层盒子做书套,盒子上层放置书本,下层细细的铺了一层由碎碳、黄柏皮、老椒、丁香以及薄荷叶磨成的粉末,用细棉布缝了隔离垫子的防虫之物——这是邓家独有的藏书之道。
邓森仔细检查每个书盒,确认无误后才叠放到一起。他等着邓磊从绛县回来,带来好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家中却忽然有陌生人登门拜访。
上门来的客人自称姓陈,是一位路过的行商。这个人说自己从陕西入京,途经曲沃,听到有消息说邓家在售卖宋版书,就想过来探看一番。
这位陈姓商人在翻看了部分藏书后,认为邓家的书品相和内容都不错,可这些书在曲沃不可能卖出高价,
“陈某正巧要到京城去,在路上听说了邓御史的遭遇,深感同情。我愿意以每本一百两纹银作价,全数购买邓家所藏。”
邓森喜出望外,如果真将书册全部卖给这位陈客商,那他今日就可以筹齐所有现银。打通县太爷的门路,把爹爹接出来啊。虽然大哥去外县另寻生机,但那毕竟也不确定,可比不上眼前的天赐良机。
邓森立刻去把此事禀告祖母,邓家老太太忧心儿子,想要答应,邓淼在旁边怯怯说:“是不是等大哥回来再说?”
邓家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头就堵了,本来她有子有孙,往常时节遇事都是儿子拿主意,儿子不在,就问儿媳妇,儿媳妇去世后长孙也大了,所以老人家不管事好些年了,不料转眼之间,儿媳去世,儿子下狱,长孙……也变外人了!
没有邓淼这句话,她还有几分犹豫,听了邓淼的话,老太太立刻拍板,决定卖书给这个客商!但老太太毕竟留了个心眼,私下叮嘱邓森:不见到银子不撒手,遇到什么,记得多与福伯商量,可万万不能让人把这救命的书给人骗走了。
邓森自然答应了,回头再与那商人交接,问及到交易方式的时候,这位陈姓客商却主动提出了要在曲沃最大的大兴商号交易。
此时为明朝中晚期,后世影视剧中动不动就使用的“银票”尚未诞生,不过民间商贸繁荣,大量的银子、铜钱运输不便,所以在一些经济发达地区便逐渐产生了会票。
所谓会票是一些大商号提供的兼营业务,通常是甲地委钱,以会票为凭证,然后拿这张会票到乙地取钱。这会票比银子方便,但使用范围还不能跟后世的银票相提并论。
山西北有马、南有盐,又近京师,所以跨地区的大笔银钱转运需求旺盛,这会票业务就比其它地方产生得更早。
那陈客商笑着说,“要不怎么说万事抵不过一个凑巧。我素来在山西和京城两地行商,用的都是大兴商号的会票。不然那来回几千两的银子,随身带着哪里放心。凑巧咱们曲沃就有大兴商号的分号,咱们直接去商号兑银子,当面钱货两清如何?”
这简直是把话说到了邓森心坎里去了。
不过那陈客商也提出了要求:“我走南闯北,做得就是诚信生意。说好了钱货两讫,那就要立个契,万不能等下给了银子,你却在救了你家大人后,反口后悔。要求原价赎回藏书。我这小本生意,可禁不起这番折腾。”
邓森觉得这个倒也合理,自然拍胸口表示绝无反悔之意。
陈客商却咬死定要签个契,他自称为人谨小慎微,看多了这种当面口头同意,事后却经由家族反悔的老例,最终还是买家暗中吃亏,折了本钱,倘若邓森不愿意签契,那此事就作罢算了。
邓森担心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当下答应了——他们邓家可不是那种会反口攀咬的家风。再说这个契只是个保证书,交易若完不成便什么也不是。
于是那陈客商当场拟了张契,让邓森签名画押后,因见邓森年纪轻,又问:“家里有大人吗?”听邓森说有个老祖母,陈客商说:“那请老夫人也过一下目,若无问题也画个押。”
邓森想想这样也好,就拿了契纸进去给邓老太太,老太太也是识字的,看了契文,只说是交易既成,定不反悔之意,并无不妥,便也签了字,画了押,她又留了个心眼,说道:“这契书没拿到钱可不能给他。”
邓森道:“当然,孙儿没那么傻。”
到了外头,还没开口,那陈客商先说了:“契纸先放公子那,等银钱交割清楚了,再给我不迟。”
邓森听了这话,心想对方倒真是个厚道人,也终于放下心来,这笔生意算是敲定了。
于是邓森带着福伯两个人,在门口雇佣了骡车,把三十九本宋版书连书带盒装箱后,一起带到了大兴商号。
书箱很沉,在大兴商号门口也没有卸下来,邓森就叮嘱福伯在此看好书箱,他独自进去取银子。
邓森和陈客商走进商号之后,自然有商号伙计请他们入座奉茶。陈客商因为要提银子,乃是商号的掌柜亲自来接待。
曲沃县城小,那商号的掌柜邓森虽然不认识,却也曾见过面。
陈客商说明来意后,就当面问邓森:“邓少爷您是要现银还是会票呢?”
邓森当时还留了个心眼,故意多问一句:“现银怎么说,会票又怎么说?”
那商号管事就含笑回答:“请这位公子您放心,本号秦晋两省连兑,五十年的老号了。如果您要换现银呢,我们这里都有现银的。您这三千九百两银子不用提前准备,今天就能提。如果你要用会票,就更简单了,说明您要的会票面额,一百两为票额也可以,一千两为票额也可以,大小可以凭您喜欢。一般来说,家里藏银子就用现银,出外做生意喜欢用会票。”
邓森倒也知道大兴商号的信誉好,说道:“我是本地人,不用到外头做生意。”
商号管事道:“也不一定要到外地做生意才用到会票,如果公子是要把银子兑换了搬到家里藏起来,那自然是现银最好。但我听陈老哥说公子这笔钱近日就要用的,这三千九百两银子,那就是两百多斤的重量,就算是本城搬运也十分不便,如果家里丁口不多,银钱惹眼,还容易招贼,不如会票贴身收藏来得稳妥。”
说着就带了邓森去银库看银子,那银子有铸成银锭的,但大多却是散碎的,几百斤堆在那里,自己哪里拿得动?就算点算,也得点算半天,而且他还没带银秤来——明朝人做买卖,但凡用到白银,都得自己带秤,因为用别人的秤,谁知道会不会缺钱少两?
另外还得有一门功夫,就是要会查验银子成色,这可是一个专业功夫,没有在市井里翻滚个几年,都未必能验明银色,所以做生意的需要个掌柜,不止要他会算账,还要会验银。
除了验银,还要懂折算——银子的成色有足色的,有不足色的(就是银子掺杂了杂质),不足色的银子要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折算,这就更难了。
这个年代白银价值甚高,日常较大的消费,用到白银也是按照钱(十六分之一两)甚至分(十六分之一钱)来算,几十两银子吃顿饭的事情一般是不会有的,那都能做一宗大笔交易了。
邓家从来不是大富之家,福伯虽然是个积年,买个柴米油盐的都是铜钱买卖,没怎么用过白银,以前涉及到白银的买卖都是邓夫人经手,邓夫人去世后,邓磊不得不接手部分家务,帮着算账查银,邓森却是不怎么经手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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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磊听到这里,说道:“二弟,你见到了那么多现银,又怕拿了假银子,又怕斤两有缺,又对折算心里没底,心里头就倾向于拿会票了,是不是?”
邓森神色微赧,他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
邓磊道:“结果就是这会票出了问题,对不对?”
“啊,不是,会票没有问题。”邓森几乎是哭丧着脸说:“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