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欺人太甚
他对上这人的黑眸,一缕缕的精光从这人的眼里爆射而出,有着上位者势在必得,予取予夺的自信,分明熟悉的眼部轮廓,可是里头手握生死大权的睥睨神色却叫他捉摸不透了,如果是那人的话,他们兄弟的眼是有多瞎呀?
石猴子从起初的震惊之中醒过神来,他抓住手中的大刀,一声厉喝,手按着马鞍,就要一跃而起朝萧靖雍扑过来,萧定泰大声制止,“石猴子,住手!”
萧定泰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叫人看不透的黑衣人实力有多么强大,他的方天画戟砍在他的刀上时,那一种真正的泰山压顶的感觉一度令他绝望。
萧定泰从怀里摸出一块白布来,在萧靖雍面前抖了抖,问道,“你要的是这个吧?”
这是萧靖雍第一次看到血书誓言,前世,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一直到他拿着这玩意儿没了用的时候,他才知道其存在。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女人临死之前,还能想到他兄弟二人,还能给他们留下这个保命的东西,他曾恨过她,今生他甚至无视过她的生死,总觉得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可看到她用自己的生命逼着她最爱的男人写下这些誓言时,他无端又心疼起来了。
萧定泰见他半天不接,再次抖了抖,“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你是他派来的?”
萧靖雍失神也只是眨眼间,他伸出手一把抓过那块从袍子上扯下来的布,扯了一下马缰,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夜幕如同相隔两世的阴阳线,那一群黑衣人穿过了这道线,就好似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只是,萧定泰知道,这些人总有一天还会回来,与他再一次面对面,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了?
“爷,为什么才不让我跟他动手,他未免欺人太甚!”石猴子是真心疼萧定泰,他从马上溜下来,扶起萧定泰,眼圈儿都有些红,萧定泰自十六岁上战场,一直到如今,何曾吃过这种亏?
萧定泰一动,扯动了内伤,咳嗽几声,每一声都咳出一口血来,他叹了口气,“只一招,我只挡住了一招,我现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的性命,但他杀你绝对不会过心,就跟碾死一只蝼蚁一样,何必白送一条性命?”
那人身上的狠戾,石猴子方才感受到过,他不由得心有余悸,阵阵后怕,也不再说这件事,扶起萧定泰将他搬到马上,这一次,萧定泰是真的伤得不轻。
回府之后,萧定泰躺在床上,依然有些不甘心。他怕自己的错误判断而放过了萧定权,吩咐石猴子,“你现在马上进宫,去试探一下王上,方才那人到底是不是他的,你就跟他说,我丢了一件东西了,看他什么反应?”
石猴子扭捏着不肯去,“爷,属下很蠢,都说王上很聪明,属下担心被他给骗了。他骗属下不是弹弹手指头的事儿吗?”
“怕什么?你越是蠢,他不越是不会把你当回事也越是不会防着你吗?你爷我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要是连主儿都找不出来,以后爷几个还怎么混?”
石猴子一听,是这个话,顿时气性儿也起来了,“大家都是一块儿打仗的,若王上这么待爷,属下们这关就过不去。属下这就去,不叫他把爷诓骗了去!”
石猴子进宫,萧靖雍这边已经知道了消息。
他的府邸与萧定泰的后门对着后门。他原本是住在东宫的,这一次回来后,就一声不响地从东宫搬出来。萧定权还假模假式地留他,彼此虚言假语了一番,萧定权便将紧挨着以前的东宫,前朝一个王爷住过的一套宅子赐给了他,并允诺说,将来待老王上的丧期过了,带他打几次仗,建些功劳了,就封他当郡王。
萧靖雍知恩地跪下来磕头,萧定权非常感动地亲手扶他起来,彼此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之后,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
他的院子里种了一棵紫藤萝,攀上了廊檐,枝枝蔓蔓地,在这五月天里生得格外茂盛葳蕤。萧靖禺很嫌弃,说这哪里像个大男人的院子,要把这紫藤萝给砍了,萧靖雍没让,说万一将来娶的媳妇喜欢呢?
他记得,前世,玉颜还没有进萧定权的后宫时,他们出去玩,骑马骑得有些远了,便在一处路边的农舍讨水喝。那家门前的篱笆围成的院子里种满花草,其中一蓬紫藤萝生得枝繁叶茂,花开得一簇一簇,非常热闹。
玉颜便很羡慕,笑着说,“将来,我也想种一株这样的紫藤萝,就种在院子里,夏天的时候,就在下面乘凉。”
后来,她到底没有种得成。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前世,玉颜入萧定权的后宫,情愿给他做妾到底是自愿的还是为情势所逼,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其中的关节,一如他前世,有很多个机会去问,却不敢问。
就如同玉颜一样,前世,她就算在萧定权的后宫里不得宠,但在院子里种上一株紫藤萝,不过是她动动嘴皮子的事,可她一直都没有。
这座府邸,离宫里是最近的,原本他不想住在这里,于他并不是很方便。可他在看到这株紫藤萝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园子,是上天留给他的。
夜已经深了,萧靖雍坐在紫藤萝架下,他后背靠着主子,曲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手里握着那柄羊脂玉的短笛,望着宫里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叹一口气,头往后面靠去,一脸的痛苦与无奈。
格泰进来,看到的便是萧靖雍这副模样,他不由得好奇,上前问道,“爷,东西到手了,怎地还不高兴了?才,二郡王派了石猴子进宫去探王上虚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