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夜灯火
她哪里知道，这话，前世玉颜也说过的。
萧靖雍慢慢地眯起了眼睛，耳边似乎响起了她的声音，“……姐姐真是的，取笑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九爷本就是天人之姿，俊美无俦，我又不是眼瞎了瞧不见！”
那会儿四婶的屋里，她在帮四婶查账，他去找四哥，就在门口听到了这话。他推门的手就那么缩了回来，心里虽高兴，可若是这会儿他进去，岂不是叫她害羞？
谁知，门口的丫鬟福身向他行礼，喊了声“九爷”，他便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惊呼“哎呀”，他忙推门，看到她落荒而逃，帕子捂着脸，被风吹跑了，她犹不自知。
船驶入了朝天门码头，这里是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南来北往的船只在这里停歇，码头上三教九流汇聚，便是在这样的战乱时期也是人烟阜盛，格外热闹。
萧家的船越过了朱家的船行在前头靠岸。朱玉仪站在窗边，看着萧家的船错身而过，萧靖雍站在栏杆上，背着手，长身玉立，江岸的风光从他的身边滑过，衬托得伊人如玉，如谪仙临世。
朱玉仪一下子看得呆了，她托着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脸庞儿红了。她扭头问小庞氏，“今日晚上，我穿什么呀？”
小庞氏是懂她的心思的，笑了一下，朝朱玉颜那边瞥了一眼，“姑娘放心，奴婢都备好了呢，临行前太太帮姑娘备好好几套衣服，都是今年的新料子新式样，便是到了京城都不会丢了姑娘的脸。”
“发饰呢？”
“都是好的！”小庞氏瞧瞧日头，差不多了，便催着她回去准备，“一会儿下了船，便去酒楼用膳，那边船上过来说了，萧公子已经订好了席面，一会儿怕是要亲自出面请呢！”
船靠了岸，朱玉仪率先出来，到了甲板上，看到了站在岸边等着的萧靖雍，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在跟他说着什么，他侧耳在听。这个男人似乎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人间最好的一道风景。
朱玉颜出来，看到的便是朱玉仪看痴了的模样。她朝萧靖雍看去，他也正朝她看过来，彼此目光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相遇，便各自躲开。
朱玉颜的心里已是不可控制地涌上来一阵阵的难过，她忙低下头去，提起了裙摆，小心地下了船，并没有看到，萧靖雍目光锁住了她，紧张得全身都绷着，蓄势待发，只要她稍微有个意外，他便能一步跨到她跟前来，不叫她有任何闪失。
待朱玉颜上了岸，萧靖雍这才松了一口气。格泰正等着他的示下，突然发现，自家主子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边了，他顺着主子的目光看过去，下船的女郎风姿绰约，他从未见过这么完美的女郎，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再多看一眼，连忙低下头去。
“你才说什么？接着说！”萧靖雍问道。
格泰忙道，“除了我们的人，属下看到了有另外一队人马也已经在别院外面布置好了，因对方并没有敌意，属下等也不敢轻举妄动。属下请爷的示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萧靖雍请朱玉颜姐妹今晚入住的正是他在这边的别院。若非有这条件，他也不会起意要朱玉颜姐妹下船在岸上留宿。他一个男子，坐了这些日子的船也很是不耐，别说玉颜这样娇柔的女子了。虽知道她意志坚定，不怕苦与累，也受得委屈，可那是她的事，他依然见不得她这样。
她越是能忍得，他便越是于心不忍。
习惯这东西真是可怕，越是坏的习惯越是难以改掉。前世，她就从来没把他的心疼与不忍放在心上，可他却总是改不掉。
萧靖雍有些失神，朱玉颜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玉颜朝他行礼，他忘了男女之别，习惯性地伸手欲扶，见玉颜盯着他的手看，他顿了一下，忙缩回，清了清嗓子，“不必多礼！”忙转身走在前头。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指头圆润，指甲壳与别的男人不同，生得很秀气。朱玉颜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失神，他收回去了，玉颜也冷静了下来，走在他的身后，鼻头有些发酸。他对她很是照顾，可这一切都源于，她的姐姐是他的四婶，他们是拐弯抹角的亲戚。
玉仪追了上来，拦住了萧靖雍，“萧哥哥，你都不等等我，我还没下船，你就走了！”
她边说微微扭动腰肢，她之所以下来得晚了些，是因为换衣服的缘故。母亲给她准备的衣服哪一件都不够完美，不是这不好就是那有些缺陷，她挑了好久，才选中了身上这一套。
萧靖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朝她身上的袄裙看了一眼，掩去了厌弃的神色，冷淡地道，“我以为你会随你姐姐一起下船。”
“姐姐她没有等我啊！”
“长幼有序，你怎么能让你姐姐等你？”
朱玉仪听不出这话里的嫌弃，只觉得萧靖雍肯和她多说几句话，她在他眼里便是与众不同的，撅起嘴撒着娇，“姐姐向来疼爱我，她也一定愿意等我的，是不是，二姐姐？”
萧靖雍朝她看去，她垂下眼帘，他也瞧不出她眼中神色，只看到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些，露出一个浅淡的，不易察觉的笑容来，“走吧，天色晚了！”
城中人多，摩肩擦踵，街道两侧灯火斑斓，热闹非凡。
三人汇入人流之中，萧靖雍顿了顿脚步，头略微侧过来，眼角余光落在朱玉颜的身上，等着她上前。朱玉颜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轻轻咬了咬唇瓣，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才要到萧靖雍身侧，朱玉仪已是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旁边拉了一下，“二姐姐，好多人！”
朱玉仪与她换了一个身位，走在了萧靖雍的旁边。玲珑和红豆上前来将朱玉颜护在中间，前后，韩罗与庄雎带着人将她与人群隔开。她看到萧靖雍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心里不由得想到，她不需他护着，或许他也是轻松的吧？
前世，她伤他伤得太深，欠他的良多，换成是她，她也会害怕的。没有谁愿意那样糟糕的人生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