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你们都买了什么,商场今天免费送?”
  沈清梦一一指给他看:“这是给爷爷奶奶的,这是给你外公外婆的,这个是给你的,这是妈妈的,这些是我的。”
  老沈十分怀疑地看了看纸袋里的衣服:“蛋蛋,你终于意识到你是个女孩子了?”
  秦女士一个小巴掌拍在老沈胳膊上:“瞎说什么呢,蛋蛋本来就是个又乖又甜的小姑娘。“
  老沈夸张的叫了一声:“蛋蛋,你给我家恬恬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已经忘记你以前的杀马特造型和你打架逃学的光辉历史了。”
  不等沈清梦反驳,秦女士又一个小巴掌拍到老沈胳膊上:“以前都是被你带坏的,这半年你不在,蛋蛋好着呢。”
  回到家里,老沈果然做了一桌子饭菜。
  吃饭的时候,老沈突然问沈清梦:“蛋蛋,你们OTIN拿了金奖是不是就能保送大学了?”
  沈清梦捧着碗,对他爸十分警惕:“是啊,你要做什么?”
  “那你要不要今年参加高考?然后就能上大学啦。”
  虽然提前上大学这件事情令沈清梦很意动,但是老沈这种诱导的语气让她觉得,老沈仿佛又挖了个大坑给她。
  见她不说话,老沈继续加码:“你看,你今年十七岁上大学,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二十三岁研究生毕业,你就可以读博啦。读书要趁年轻嘛。”
  “我还要读个十年八年的书,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老沈笑眯眯的:“那正好啊,十年八年之后,我跟恬恬也要退休了,刚好你就可以顶上来了。”
  十年之后,老沈的确过了退休的年纪。但是像他这种级别和能力的研究员,很大可能要被所里返聘的。秦女士就更不用说了,她不想退休,整个秦氏集团谁能让她走?
  看她脸上写满了不信任,老沈十分伤心:“你说你这孩子,爸爸什么时候害过你?不都是希望你好好的。”
  难道真的是想多了?老沈就是顺口一提?沈清梦表情游移不定。
  老沈又继续加一把火:“反正你三月还有国际联赛,你可以慢慢想爸爸的这个提议,决定了,三月到六月这段时间,你就可以好好准备一下高考的事情了。到时候保送已经拿到手里,也没什么压力。”
  沈清梦暗自琢磨老沈的话。
  吃完饭,秦女士叫住沈清梦:“蛋蛋,这几天别看书了,你都瘦成这样了,过年陪妈妈去见见朋友吧。”
  过年休息几天也没什么要紧的,顺口就应下了秦女士的要求。
  回到房里,沈清梦才想起上次周茂去南城跟她说的话。
  到了他那个阶段,就会逐渐了解到家里生意上的事情。现在看来,秦女士过年的时候带沈清梦去见朋友,可不单纯是见朋友而已。
  不仅是秦女士,连老沈都带着她去见学术上的朋友。
  早上跟着老沈陈教授张教授李教授地见完一圈学术圈的朋友,听老沈炫耀她拿了金奖的事情,收获无数夸奖。晚上跟着秦女士周叔叔刘伯伯钱阿姨地吃晚饭,也收获无数称赞。
  沈清梦终于知道,为什么周茂比她了解家里的事情了。在一边听他们聊天,沈清梦对家里的生意已经了解了不少。
  如此忙活了好几天,沈清梦觉得这一点都不算休息,比在家里看书累多了。
  在沈清梦看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她从韩教授那里提前得知了,南城六中已经将她的材料提交到了京城大学,为她申请保送。
  沈清梦恍然大悟,老沈为什么要和她说提前进入大学的事情了。保送资格要求是应届毕业生,学校肯定是和老沈沟通过了,决定让她跳一级。
  现在材料都已经寄送到京城大学了,老沈才轻描淡写地提一句,真是先斩后奏的典范。
  高考的包袱算是基本卸下了,现在除了全力冲击国际联赛,沈清梦发现自己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相比于沈清梦的社交忙碌,纪星河的这个年,着实过得没什么滋味儿。
  登上职业舞台之后,纪星河亮眼的表现,引起了各路媒体的关注。虽然只是在电竞的圈子里,但是他出色的样貌,还是让一些圈外媒体被他的颜值圈粉。
  而纪萱准备进入娱乐圈,对于这些新闻自然是十分关注,也就顺理成章地看到了关于纪星河的报道。
  纪星河不像沈清梦有寒假,他只有七天的假期。在他回家之前,纪萱已经把电竞这个行业和纪斌添油加醋地科普了一遍。
  当初王晴说服纪斌的时候,说的是运动员,将来对高考也是有好处的。纪斌并没有了解更多,而是想当然以为纪星河进入电竞和纪萱学艺术是一个道理,都是为了低分进入大学。
  现在纪萱告诉他,纪星河连学籍都没了,纪斌勃然大怒。
  于是纪星河回到家,迎接他的就是纪斌的怒火。
  如果不是过年,纪爷爷和纪奶奶都在,一顿大吵是少不了的。
  纪星河在家忍了三天纪斌的横挑鼻子竖挑眼,终于在初四这天中午,收拾行李,摔门而去。
  身后还跟着纪斌的怒吼:“你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想从家里拿到一分钱!”
  纪星河十分庆幸,他已经进了职业联赛的队伍,待遇不是青训能比的。就算纪斌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纪家住在别墅区,平时都是私人车辆进出,附近连出租车都没有。
  纪星河拉着行李箱走了很远,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车上温暖的空气让他感觉被寒风吹了一个小时的脸,又有了知觉。
  司机是个挺和善的大叔,看纪星河拉着箱子,脸上还没个笑模样,担心地问他是不是离家出走。
  又絮絮叨叨说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回去服个软事情就过去了。
  跟纪斌服软?纪星河想到这里就一阵烦躁。
  “去机场。”
  司机的话被打断,有些愣愣的。又看纪星河一脸的“别烦我”的表情,也就不再管。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劝慰两句足矣。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纪星河并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回基地吧,宿舍里空荡荡的。进入职业联赛战队之后,他已经搬离了原来的宿舍,换到了单人间。回学校旁边的房子,那也是纪家的财产,他不屑一顾。
  直到司机劝他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和沈清梦去游乐场的那次,也有个司机大叔,一路打趣他们,还劝他们不要早恋,好好学习。
  对沈清梦的思念,在这一瞬间像巨浪一样,把他冲的支离破碎。
  见到她。是他唯一的想法。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海上的风浪里艰难漂流的小船,只有到她身边,才是回到了海港里。
  一路闭目养神,纪星河并无半点困意。闭上眼睛就是沈清梦的样子,她笑着的,看书的,玩游戏的,仰头看着他的,各种沈清梦的影子围绕着他。
  有的在叫“纪哥”,有的在叫“阿星”,都是沈清梦的声音。
  机场很远,纪星河想了一路。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最近的一班飞机,晚上八点才能到京城。
  纪星河毫不犹豫买了票,候机。
  走出机场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身后灯火通明的候机大厅和跑道上闪烁的光点,在纪星河看来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怪兽。
  他脚步匆匆走出去,却不知道往哪里走。
  京城的冬天,户外冷的出奇,比南城冷得多。
  出租车路过他身边,总要减速几秒,像是在问他,要不要上车。
  他呆立了一会儿,冷风呼呼灌进脖子里,才后知后觉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思绪也因此清醒了不少,脑子里呼唤他的各种沈清梦的样子都淡去。
  拿出手机,给沈清梦打电话。
  沈清梦刚洗完澡,陷在柔软的靠枕里看书。
  看到纪星河的电话,沈清梦放下书。
  “纪哥?”
  “梦梦,我在机场。”
  “啊?机场?”沈清梦吓了一跳,“哪个机场?你在京城?”
  “嗯。”纪星河带着点鼻音,突然有点想哭。
  “那你等我,我马上去接你。”
  沈清梦飞快换好衣服,已经是八点半了。现在出门接到纪星河,还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
  虽然老沈和秦女士都知道纪星河的存在,但是带着父母去接男朋友,会把纪星河吓到的吧。
  齐敏也是女孩子不方便,周茂虽然可以叫来帮忙,但是使唤别人的男朋友难免心虚。
  想了一圈,最后还是给老虎打了个电话。
  老虎还是乐呵呵的:“新年好啊,妹妹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要哥哥帮什么忙?”
  沈清梦也不跟他客气:“是有个忙要虎哥帮一下。我男朋友到了机场,我现在去接他,虎哥能不能给我找个能开车的?”
  “嗐,我当什么事儿呢,就是找个靠谱的司机呗。”老虎把话筒拿远,对着一边喊,“六子,去接个人,地址一会儿给你。”
  那边有人应了一声,老虎继续跟沈清梦说:“到时候带男朋友来哥哥的场子玩啊。”
  沈清梦笑着应下。
  六子先是开车接了沈清梦,又载着她去机场。
  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去了。
  沈清梦一下车,就看见候机大厅门口站着的纪星河。
  他穿了件黑羽绒服,手边立着个行李箱,人站在垃圾桶旁边抽烟。烟头的红光,一明一灭。
  纪星河也看见了沈清梦,随手在垃圾桶上按灭烟头,拉着行李箱朝她走去。
  自从纪星河进了青训营,就再也没有过属于他们两人单独的时间。甚至除了上次比赛,沈清梦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纪星河了。
  想着,她提起步子朝他跑过去,什么都不管地想抱住他。
  沈清梦跑起来,纪星河却停下了脚步。他把箱子放下,走了两步张开双臂,接住飞奔过来的沈清梦。
  再次闻到她身上的薄荷香气,在这凌冽的寒风中,不仅没有飘散,反而是将他包裹。
  海上漂流的船,终于停进了他的港湾。
  这一瞬间,呼啸的风,嘈杂的机场,什么都没有了。墨蓝色的苍穹之下,只有他,抱着她。
  纪星河从她的颈窝里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她又瘦了不少,抱在怀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却能稳稳地撑起他的心。
  她出来的很急,看书戴的眼镜都没有摘。
  纪星河一只手取下她的眼镜,对着她有些发白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不同于那个晚上,在酒店露台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纪星河的唇带着火热的占有席卷而来。
  他热情狂野到不像是沈清梦认识的那个,温柔克制的纪星河。
  沈清梦闭上眼睛,感受到他在唇瓣上的吸吮、流连。
  每一点回应,都会让纪星河更加霸道用力。他一只手拿着沈清梦的眼镜,按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呼吸相融,唇舌碰撞。
  沈清梦伸手捧住他的脸,灼热的温度传到她的手心。那热烫的感觉,令这包围着两个人的旖旎瞬间散去。
  挣扎着脱开纪星河怀抱的禁锢,沈清梦摸向他的额头:“纪哥,你发烧了!”
  纪星河这才觉得头昏昏沉沉,呼吸间的温度不似平常。
  沈清梦拉过他身后的箱子,牵着他的手:“走吧,去医院。”
  刚才那股急切想抱住她占有她的心情,在她这么一牵之下,消散于无形。顺从地被她牵着,走向路边停着的车。
  驾驶座上有个小平头的年轻人,见沈清梦下车跟人拥吻,然后牵着人上车来,知道这就是正主儿了。
  “沈爷,去哪?回家还是?”
  沈清梦拉着纪星河坐好,把他的头靠在肩膀上,答道:“去医院。”
  六子从后视镜里看到纪星河脸颊上病态的殷红:“呦,这位是病了?发烧啦?”
  沈清梦“嗯”了一声,捂着纪星河的脸,帮他降温:“纪哥,哪里难受?”
  六子发动车子,一路往医院开去。后视镜里正好能看见纪星河的脸,不由感慨,这有钱人家的姑娘,找的男朋友都这么好看。
  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