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再起
“李夫人,这也太招摇了。你看,别人都在像看异类一样看着我们两呢!”细钗清秀的小脸微皱,嘟起一张嘴,难得对着李翩儿抱怨了一句。她早已被这些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得就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浑身不自在,最终忍不下去才开了口。
李翩儿不仅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而且似乎还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向路人宣告她是有多么牛,从而使面子倍增,满足她那一点虚荣心。
“怕什么,尽管让他们看就是了,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怕别人看啊?”李翩儿一副昂首挺胸的傲慢姿态,用眼尾轻轻从细钗身上一扫而过。
细钗语噎,一跺脚将头埋的更低,视线弱弱地落在李翩儿的足跟,紧随而行,没有那勇气去环视周围。最后她们在目光的护送下进入了李翩儿去过的那家酒肆,一进门,便引来了又一波好奇的目光。各司其职的伙计们还从未见过把玩大蛇的中原女子,一时竟将手里的活计抛诸于脑后,定了神一般瞧着李翩儿。
一个接客的小二惊得眼睛发直,木然的走过去招呼道:“两位小娘子,吃点什么?楼上请。”他还记得李翩儿,上次就是她在酒肆里从还不到午时就赖在这,太阳下山才离开。不过她也记住了李翩儿出手阔绰,因此对她的态度好得没话说。
“这个仁兄你拿去,给我做几样不口味的蛇肉出来,本小姐今日的蛇肉大餐全指望你们了,可不要让我失望。”李翩儿说着就将蛇往小二手里塞,弄得小二一时手忙脚乱,白色长条抹布跌落脚边,他表情苦涩,撞墙的心都有了。他虽不至于怕,但这也太过突然,没有给他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突如其来的事放在谁身上怕是都接受不了。
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觉得有趣便笑了。而那个小二却是好半天才回过神,腾出一只手来慢吞吞捡起地上的抹布,说道:“做这个菜需要些时辰,小娘子楼上等吧。”
李翩儿垂下眼帘杏眸流转,暗暗思索片刻,眼前一亮:“不如这样吧,将它当做外卖,你们做好了给我送府里去,我先回去了。细钗,给他钱。”细钗吓唬她的话还是起了作用,最起码使她天黑时不敢在外逗留。走前门还无所谓,关键是她每次都是鬼鬼祟祟从后门进进出出,那里阴暗窄小,加上细钗的话一发酵,她心里虚,保命还是要紧些。
其实宋朝已有了外卖这个行业,而且是相当发达繁盛,只是李翩儿不知道而已。小二点头道:“好的,请问小娘子贵府是?”
“城北风府。”李翩儿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人已大摇大摆出了酒肆。
李翩儿从街上慢悠悠的走回去时,太阳已完全隐在了远山巍峨的背后,趁送菜肴的还未到,她先舒舒服服的泡上了温水浴,这一泡便是半个时辰,悠闲惬意。
待到暮色四合,府中的厨娘按照她的要求将熬好的蛇粥送来时,沐浴结束的她已经吃上了酒肆送来的蛇肉大餐。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品尝到这个她认为的新奇美味,她刻意让细钗站在大门口苦等了半个时辰。
一碗浓郁鲜美的嫩白蛇粥被端上了桌,粥上均匀撒了一层稀稀疏疏的嫩绿葱花,丝丝缕缕的热气就在葱花之上萦绕氤氲,李翩儿忍不住赞叹道:“别说,我们家厨娘的手艺还真不赖,挺有卖相的。”
丫鬟们一个个痴呆地望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李翩儿,难以置信中午还被李翩儿拿在手里活生生的蛇,才几个时辰的时间,就被摆上了餐桌,成为了李翩儿的果腹之物,这样的变化未免太快了些,使人来不及反应,更无法接受。
李翩儿好像莫名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数道奇异的目光,于是顿了顿筷子,抬头望向她们,说话大气:“过来一起吃,光看着,我都替你们感到难受。”
丫鬟们一个个吓都吓死了,哪还敢吃,连忙摆手:“多谢李夫人的好意,你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我们就不吃了。”不久前的那一阵阵焦臭味仿佛还在她们鼻尖萦绕,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如今桌上的食物就算做得再精致美味,她们也没了那胃口。
“扫兴,不吃算了,不强求,刚好给我省了。”正垂头剔蛇骨头的李翩儿说话的同时蔑视地瞟她们一眼,之后又想到了什么,一副纠结的样子,中了邪一般自言自语,“咦,不对,我如今在减肥,这样吃不会又长胖吧,哎呀,不管了,破例一次,反正就一次,应该不要紧。”
“李夫人,这蛇肉乃是寒性食物,你刚生完孩子,不能多吃,对身体有损伤。”细钗一双眸子中流露出的是对李翩儿的担忧,虽然她知道这些话李翩儿不爱听,但为了尽到一个丫鬟应尽的责任,她还是得提醒李翩儿。
愉悦的心情又一次被细钗的一盆冷水给浇没了,她侧头狠狠地嗔了细钗一眼,无力道:“我年轻,身体好,才不怕呢!还有你一天少给我泼点凉水会死啊!我的好姐妹以前常在我面前抱怨,说她妈在家唠叨,我看啊,你比她妈还唠叨,简直可以去做唐僧的助手了,帮他念经普度众生。”
除了细钗那时不时的提醒令李翩儿稍稍不快,这顿饭她吃得算是相当满足,因此一不小心就吃撑了。这一吃撑,必定得找点事做做,帮助消食,不过这次她难得没有出鬼点子,做的事很平常,拉着一群丫鬟在房里玩捉迷藏。
窗户大开,夜风拥着窗外一地的虫鸣悄然而入,轻抚过一排排被欢快笑声浸沐的烛火,给它留下淡淡落寞的欢愉,空洞的跳跃。烛光闪耀中,七八个充满欢乐与活力的俏丽身影正笑意盈盈,仿佛一切忧愁皆淹没在欢声笑语之中。她们尽情释放着深藏在骨子里活泼的天性,踱着轻盈的步伐东避西让,就是不让中间那个蒙了双眼的身影给捉住。
“嗨,I’mhe
e!”嘴角扬起狡黠笑意的李翩儿将身子微微前倾,对着不远处那个正朝虚空探来探去的小丫头拍拍手,故意扰乱她的判断,做出错误的选择。从而让她走上了一条大祸临头的歧形之路,那条路也是李翩儿始料未及的。当李翩儿微微侧身,内心的讶然浮面而出,张大了一张薄唇,眼睛直勾勾,久久无法从身旁不远处那个黑着一张脸的男子身上移开视线。
李翩儿惊讶过后是不惧强者的平静与对男子的不屑一顾,当她正要好心去提醒那个小丫头时,一切却都晚了。她的话还未说出,小丫头纤细的指尖已触碰到了男子整洁华贵的衣襟。此刻即使烛光再怎么温暖明亮照人,却无法照暖他那散发着寒气的身子,更照不亮他那张埋在阴影中布满阴霾的俊脸。
小丫头似乎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刚想收手,却被身前之人暴戾地扬起手一巴掌扇去,啪的一声仿佛惊雷般响彻房梁,在屋内飘荡,语音久久不散。她本就摇摇晃晃的身子在这重击之下猛然扑倒在地,蒙着黑布的脸上赫然映入一个殷红的五指印,被椅角撞破的额头鲜血如豆大的汗液一般,一滴一滴在地上与黑布上浸染汇聚,猩红刺眼。
其他的丫鬟吓得呆若木鸡,转瞬间就没了不久前的欢快喜悦,剩下的全是惊讶与惶恐。没人敢去扶正瘫倒在地,面容因强烈痛楚而皱作一团的柔弱身影。李翩儿暴怒,额头青筋一根根崛起,冲着身前之人就是一阵怒吼:“大公鸡,你发什么鸡瘟疯,大晚上的竟跑来我这里撒野!你一天除了扇人巴掌,还会做什么?我没去找你报仇,算我大度,你倒好,谁招你惹你了,把我这当成出气筒了,得了甲亢的混蛋!”
风隅玿一张脸在李翩儿嚣张的气焰下降至了冰点,抬腿便是一脚扫过去,正中李翩儿侧腰,来不及防备的身子扑向圆桌,嘭得与之相撞,瓷器杯盏在李翩儿手肘的推力下瞬间跌落谷底,乒乒乓乓摔得粉身碎骨,撒落一地悲戚残骸。
钻心的痛意在李翩儿全身蔓延,这一脚的力道之狠,让她有那么几瞬忘了如何呼吸,更提不起一丝力气来。痛得紧绷的身子半截搭于桌上,她恨恨的一咬银牙,双手紧握成拳,不甘示弱,试图挣扎着身子站起来进行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