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这里的天空是红色的。
  一位布衣青年男子背负一把长剑，走在满是风沙的荒原之上。
  狂风将他身上的那如同黄沙般颜色的布衣吹得烈烈作响。
  他望了望天，在那里，正有一条巨龙缓缓游过。
  布衣青年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着，
  他的步伐十分稳健，步履从容优雅。
  但他的身影却是一步二三十里，移动的速度非常之快，犹如闪电。
  只是这闪电般的速度，在毫无参照系的，景色千篇一律的平整荒原之中，看起来并不明显罢了。
  ……
  来到一片崖间平地的时候，布衣青年刻意放缓了脚步。
  他在角落处一张破败的石桌旁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酒囊，
  然后解开塞子凑到嘴边，将头一仰。
  “唉，枯燥。”布衣青年轻叹一声。
  接着，便放下酒囊，扭过头来，眼神慵懒地斜斜往场间一瞥。
  此时的那里，先后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个蓝衣中年胖子从地面钻出，仿佛凭空出现般丝毫不着痕迹。
  他好像在练什么功，但是他的功法却非常奇特：
  只见他全身放松站立着，目不斜视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只是单单一个右手不断在空中移来动去，并不断隔空虚点。
  一个红衣男子的形象从狂风黄沙之中凝聚，逐渐凝实，他身材雄壮，满脸倨傲，红头发红胡子，一股傲视天下不可一世的表情并不似刻意扮出，却像是天生造就。
  “五口魔王，吕品，便是你了？”红衣男对蓝胖子道，“听说你能打破空间屏障，在空间之上撕开五道口子，真是人如其名，厉害了。”
  蓝胖子停下了右手中的动作，气势忽然暴涨无数倍，他看向红衣男道，“你便是霸天神帝——叶封天么？你也不错，能成为西方宇宙至尊般无上的存在，你的实力也蛮了不起的，久仰。”
  两人正谈话间，第三个人出现了，从天上。
  一条巨龙发出震天怒吼，漫天的风沙愈加狂暴起来。
  巨龙落地，巨大的石板地面便轰然一震，无数裂纹蔓延开去。
  一位白发老者的身形在巨龙身上微微一颤，便倏然消失，再出现时他已站在二人面前，只见他抱拳行礼，微笑道：“万兽天尊宁大川来迟，二位莫要见怪。”
  “你便是那个穿越者，穿越异界千万年不干正事、竟养畜生的万兽天尊宁大川么？”身着红衣的霸天神帝叶封天瓮声瓮气问，“听说你养了一万条龙，可有此事？你怎么不直接开个养龙的牧场？”
  “你怎知我没开牧场？就你干正事么？还霸天神帝？”万兽天尊不淡定了，冷哼一声道，“呵呵，不就是重生了一百万次么？活了那么多世，还以为你尝尽了世间冷暖，应该成熟点了，怎么连最后起的名字都这么中二装叉，哼哼，霸天神帝？名字这么吊炸天，你就不怕遭真神雷劈么？”
  “真神？拿雷劈我？呵呵，我命由我不由他！今番我组织大家来，就是要干死他！”红衣男道，“干死了他，我们五人就都有机会掌控整个宇宙了！”
  “有道理！不过二位怎么一见面就要掐起来了？”蓝胖子单手仍然在虚空点划着，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俩啊，不管穿越还是重生，实力牛逼才是王道。要么你俩在那儿打一架，我给你俩当裁判？不必担心，这颗星球便是全宇宙最硬的金刚星，你们动作再大也不会对这颗星球造成太大毁灭。”
  “就你废话多，不就是仗着身上带了个系统么，牛什么呀。”霸天神帝叶封天道，“整天隔空点点划划，你烦不烦？你右胳膊不酸呀？”
  蓝胖子有点火大，心想自己好心劝架怎么还躺枪了，
  正想说道说道，忽然看到，天空乌云密布起来。
  “要下雨么？”蓝胖子问，“哎呀，我那件天魔战甲还在外面挂着没收呢。”
  “雨？应该不会。”红衣男道。
  “好像是那个货来了。”万兽天尊道。
  三人仰头望天，只见红色越来越凝结淤积的天上，那乌云最密集的层云中心处，乌黑的颜色一下子荡开了，发出阵阵绿光。
  接着，整片暗红色的天空一点点变色，渐渐地，整片天地变成了绿色。
  整个荒原瞬间大变了样，无数狂沙瞬间液化、凝固、变形，变成无数绿色的植物，花花草草、参天巨树。
  连三人所在的崖间空地之上，也瞬间一片绿意盎然，彩蝶纷飞。
  “好一个生命神王——金守志，排面挺大啊！你一来整个老天脸都绿了，可以啊。”红衣男仰头道。
  “大老远就听你们仨在那儿吵吵嚷嚷，”一阵绿光闪过，生命神王金守志的形象逐渐从天空中凝实，只听他又道，“怎么样了？那个自称全宇宙最寂寞的无敌大王来了没有？”
  蓝胖子嘿嘿一笑，道：“人家不叫寂寞的无敌大王好不好，人家说自己是真神，我就纳了闷了，得是有多神的人，才敢说自己是真神呢？还说咱们不听话，要教训咱们，真是笑话。”
  “喂，老金啊！”万兽天尊望着自己的坐骑——在不远处吃草的那条巨龙，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道，“我说你小子能不能换点别的花样？赖好是生命神王呢，你就不能弄点荤的东西？你看天天吃素把我家龙龙饿得瘦的！过分了啊！不就是老婆跟人跑了么，至于么？到哪儿都放一身绿光，好像别人不知道你被绿了似的。”
  生命神王金守志被说到了痛处，正想反驳几句，忽见天空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一朵绚烂的火莲刹那间割裂了空间，缓缓向他们飞来。
  “不好！大家小心！”万兽天尊宁大川道。
  “我勒个去，难不成是那无敌真神降临了？啊——这火莲能割裂空间，着实非同小可，大家快闪，这颗金刚星可能也扛不住了！”生命神王金守志道。
  “别急，待我割裂出五条空间裂痕，与之会会！”蓝胖子说着，脚踏马步，双手缓缓移动，双臂之间顿时生出无数道残影，周围的空间顿时一阵紧绷。
  啪——
  霸天神帝叶封天，也就是红衣男，一把拍在蓝胖子的肩膀上，轻声道：“吕品啊，你慌什么！你赖好也号称五口大魔王呢？这人我认识，别误伤了队友啊，他叫孔如斯，自号焚天剑尊，独霸北方宇宙！”
  四人这才放下戒备，齐齐仰头看向那朵从天而降的绚烂火莲。
  “焚天剑尊孔如斯？果然人如其名，恐怖如斯啊！”
  漫天的焰火照亮了四人的脸。
  只见焚天剑尊背负一把冒着烈火的长剑，盘腿坐在那朵火莲之上，那火莲不断旋转着，他的身形便也随着火莲的旋转而旋转，片刻之后便降落到了地面之上。
  这时，其身后长长的黑色空间裂缝才逐渐弥合，消失了。
  “霸天叶帝兄，别来无恙乎……呕……！”焚天剑尊孔如斯刚一落地，话还没说完，便蹲下身子呕吐起来。
  红衣男正想寒暄两句，见对方呕吐不止，连忙上前拍对方的后背。
  接着，无奈地摇摇头道：
  “孔兄啊，这火莲虽然拉风，但转来转去，我看着都特么头晕，更别说你坐在上面了！咱又不是观世音，坐什么莲？咱坐不惯就换换别的交通工具呗。你看你丫吐成啥样了，这玩意儿太伤胃了啊！哎？你这屁股怎么也冒烟了？嘶——这火莲厉害了……”
  “这逼装的……”其余三人一脸黑线，心中感慨。
  ……
  布衣青年坐在旁边不远处的石桌旁，又举起酒囊猛灌一口，漠然地看着这帮人，轻声自语道：“不是什么王，就是什么帝、什么尊的，幼稚！……只是不知那位号称真神的家伙，实力怎么样。”
  言罢，布衣青年眼瞳微微一缩，望向五人的正前方，只见那里，顿时出现了一个黑点，然后那黑点不断放大，将周围那刚刚被生命神王弄成绿色的天地环境瞬间全部吸入。
  方才还一片绿茸茸的整片天地瞬间扭曲，无数绿植像绿色的染料般化为一阵旋涡，急速被那黑点吸收。
  “这是……黑洞？”
  “要来了么？”
  五人凝神戒备，大大小小五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那团逐渐放大的黑色旋涡。
  随着所有绿色的被吸入，整片天地又恢复了先前的绯红色。
  “叫你们换背景了么？！”
  一个声音从黑色旋涡之中传来，略带嗔怒。
  随着黑色旋涡的越变越大，五人均感觉整个身躯和灵魂都仿佛要被吸入了似的，不由自主向前移动。
  “好强的吸附力！”霸天神帝伸手打出一个光团，光团瞬间爆炸，连漫天的狂沙都被瞬间气化，强烈的冲击力在五人面前炸开，如同一个爆炸的新星般，不断推着五人的身影向后，这才堪堪抵消了前方那黑洞发出的恐怖吸力。
  一道红色的人影从黑洞之中迈步而出，他的样子胖胖的，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矮油，撞衫了！”红胖子刚从黑洞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神色慌张的霸天神帝。
  “你究竟是谁？”五人稍微稳定身形，齐声问。
  “你们便是那称霸东南西北中五方宇宙的至强者么？”红衣的胖子没有直接答复五人的问题，反而问他们，其身后的黑洞也缓缓消失。
  “哼！”霸天神帝怒声道，“你又是谁？敢在本帝面前嚣张，还特么敢和本座穿同样颜色的衣服！信不信我让金守志一根手指捏爆你！”
  “金守志？”红胖子看着金守志道，“你便是那生命神王，拥有全宇宙最强金手指、最强奶妈等光环，而且一根手指就能捻灭一颗恒星的金守志么？好名字！”
  生命神王金守志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冲霸天神帝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
  红胖子见大家都非常紧张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指着焚天剑尊和万兽天尊道：“两个穿越者，不错！一个修成霸道火莲和焚天剑，一个却修成了异界的神兽饲养员……还真是特么的枯燥啊！”
  “你！你……”万兽天尊和焚天剑尊怒视着他，由于不知道对方底细，他们谁都没敢轻易出手。
  红胖子置之不理，又转头看向蓝胖子，捂嘴轻笑道：“五口魔王？……你身上有五个口子么？我很好奇你这称号是怎么来的，听说你还自带一套什么‘史上最强XX系统’，天天隔空点划操作，嗯……有点意思！”
  “还有你，”红胖子指向霸天神帝叶封天道，“你们这些姓叶的，我最烦了，重生百万次都不明白人外有人，神外有神的道理么？”
  “哼！！！！！”五人齐声暴喝，霸天神帝叶封天更是火冒三丈，怒声道：“我们不杀无名之辈，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红红的，萌萌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上便是咱这红萌宇宙的至尊，唯一的真神，我叫……红萌！”红胖子不可一世道。
  他自称“在上”而不是“在下”，足见其狂傲程度。
  说完又指向不远处枯坐在石桌旁的布衣青年道：“小伙子，你到底是准备一直看下去呢，还是和这五座沙雕一起上？”
  “他能看见我？”布衣青年心中一惊，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囊。
  听红萌这么一说，摆好架势的五人心下巨震，毕竟，以他们的实力，刚才竟也没能察觉到身后有人。
  只见一个布衣青年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五人身旁，轻轻摆手道：“我不介意多打一，你如果介意，等你灭了他们，完事后我再和你单挑。”
  “什么？？？！”五人均是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货竟然这么嚣张？！”。
  “笑话！”红胖子轻哼一声道，“来，你们六个一起上！”
  “你特娘的到底是谁？”五人扭头，齐齐看向布衣青年。
  “我不喜欢和死人说话。”布衣青年双手环抱于胸，冷漠道，“出手吧，红萌。”
  “这特娘的究竟是哪一伙的？”蓝胖子低声嘟哝。
  “憋废话！上，大家一起上！小心这布衣兔崽子使坏！”霸天神帝释放出无尽杀意，整片天地瞬间变色，无数道金色拳影宛若实质般从空中凝现。
  “杀啊！”五道黑色空间裂缝犹如五道黑色的霹雳般，从五口魔王手中暴射而出。
  “弄死他！”万兽天尊伸手一招，无数金色巨龙凭空浮现，咆哮着攻向红胖子。
  “炸裂火莲斩！”焚天剑尊背后长剑出鞘，长剑瞬间变红，化为无数剑影，无数剑影组成一朵铺天盖地的黑色火莲，向着红胖子的脑袋上招呼了过去。
  “加油啊！”生命神王金守志大喝道，“我奶你们！”
  五人各个用出自己的最强招式，他们都是独霸一方的至强者，每人的攻击招式都足以毁天灭地，塌陷一方宇宙。
  红胖子也凝神戒备，暗暗运起了周身的法力。
  唯独布衣青年，表情微动，煞有兴趣地看着那漫天焰火般绚烂的各色攻击，身形仿佛独立于世外般丝毫不受影响。
  红萌看了布衣青年一眼，心中有些惊诧，心道：“这家伙该不是失恋了要寻短见吧？这番战斗轰轰烈烈地展开，他倒是可以轰轰烈烈地灰飞烟灭了……”
  红萌没去管他，面色沉静道：“都去死吧。”
  言罢，一圈白光从他手心迸发，那白光瞬间湮灭了所有纷繁艳丽的攻击，如同一个巨大的板擦，轻描淡写地便擦拭掉了漫天飞舞的各色攻击。
  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一片雪白。
  两个穿越者，一个重生者，一个宇宙最强金手指，一个系统携带者，五个身影全部蹦碎，消散。
  东西南北中，五方宇宙至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灰飞烟灭了，消失在无尽的白色空间之中。
  此刻，在这片白得耀眼的天地之间，只剩红萌和布衣青年了。
  布衣青年依旧负剑，双手环抱于胸。
  红胖子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布衣青年仰头看向那无尽的白色空间，喃喃自语道：“好熟悉的情景啊，只是亿万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红萌一脸震撼，慌了神儿，急道：“你……你你说什么？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外地人。”布衣青年的嘴角微微勾起。
  接着，只见他单手一伸，指向红胖子，然后虚空一握。
  “外？……”
  砰——
  无尽的白色空间瞬间破碎，红胖子尚未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便同整个白色空间一起，被布衣青年捏爆成无数的白色灰烬。
  “这不可能！”红胖子的声音仍旧回荡着，“我才是这红萌宇宙的唯一大主宰和真神……神……”
  “没说你不是。”布衣青年轻声道，“唉，枯燥……”
  天空又恢复了先前的颜色，周围已经成了一片无人的荒漠。
  仿佛一切并未发生。
  或尚未发生。
  一块闪着金光的物体缓缓飞来，布衣青年伸手一捏，茫然地看着它道：“破天碎片。神魔时代，道法时代，三千世界……这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布衣青年觉得胸前微微有些发热，他敞开了胸前的衣襟，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锁形的印记。
  布衣青年将金色的破天碎片连同酒囊一同收入怀中，仰望着无尽的黄沙，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亿万年了，好想回到过去……”
  说完这句，他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整片荒漠之中。
  只留无尽狂风，携卷着无尽的飞沙，漫天飞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