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他认得我
“不能用头撞桌子！”
“这是课本不能撕！”
以上是近几天来戚黛最常说的话。
她第一次发现徐远山是这么好动又难管教的一个人。
偏偏戴颖一回家他又变成了那个呆滞孤僻的少年，让戚黛想告状都毫无证据。
“黛黛，段老师问你什么时候去上课，再过一个礼拜就要期末了。”戴颖晚饭的时候问她。
戚黛感冒已经好多了，除了还有点小鼻音，已经没什么大碍，她看了一眼机械吃饭的徐远山，又转回头看着自己的饭碗没有回答。
戴颖放下碗筷，语重心长道：“妈妈不介意你多照顾远山，但是你也要考虑下长远问题对不对？”
是。
把徐远山接回来的第二天戴颖就跟她谈过这个问题，因为戴颖要上班，戚黛要上学，戴颖便说请一个保姆阿姨来照顾徐远山，但戚黛不愿意，家里没有监控，徐远山又轻微自闭，她怕保姆阿姨趁其他人不在欺负徐远山。
戴颖便道：“那也不能一辈子就这么陪着他呀？”
戚黛大声反驳：“怎么不能！就算下辈子他这样了，我还能这样陪着他！”
戴颖被她吼得一愣，有一瞬间都要以为面前的戚黛并不是才十三岁，半晌讷讷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戚黛也是反射性的脱口而出，并不是有意要对戴颖大吼，可这会儿她也说不出道歉的话，只能自责的抠着自己的手指。
戴颖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一边给她刚刚抠红的地方按摩，一边解释道：“妈妈的意思是说，如果远山一直这样，你也不去上学，那以后你们两个怎么办呢？你想过将来吗？”
她说：“爸爸妈妈也不是不可以帮衬你们，可是等爸爸妈妈老了以后呢？你们两个又要怎么活下去呢？”一个自闭一个没学历。
戚黛想告诉她，徐远山会好的，就算不会好一直这样也没关系，她画画也可以赚钱养活自己和徐远山。
可是她又忽然就想到上一辈子戴颖躺在病床上也是这么拉着她的手，满目惆怅：“妈妈不是逼你相亲找对象，只是爸妈会老，爸妈会担心，等我们走了以后，我们那么好的黛黛一没人陪伴，二没人照顾的可怎么办呢”
戚黛心软，没法对一直深爱她对父母说不，于是去相亲了，在相了好多个都不合适后，涂静跟戴颖说她认识一个，只不过不稍微有点儿社恐、怕生。
最开始戴颖和戚瑞堂其实是不同意的，但是她和涂静也是好多年朋友了，直接拒绝也不好，就和戚黛一起去看了，真人比想象中好，戚黛更是一眼就相中人家。
戴颖便想着戚黛难得喜欢一个人，也就随她了。
对此戚黛一直也是心存感激的，她明白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戴颖的出发点都是因为爱她，担心她的将来，希望她过得好，所以这一次她依旧没法拒绝：“我明天去上学。”
戴颖松了口气，笑道：“好！那明天早上妈妈让外婆过来照顾着远山，这样你应该放心吧？”
戚黛当即眼眶就发酸，她咬着唇低头假装吃饭，从喉咙口嗯了一声。
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其实说起来，戴颖根本可以不用管徐远山如何，可因为出于对女儿的爱屋及乌心理，每每对徐远山也如亲生一样，给他买东西，接他到家里，还给他布置专门的房间。
她很多次都无比庆幸能遇到这么好的父母，他们爱你，也能爱你所爱。
戚黛和戴颖说要上课的日子是周五，早上出门前戚黛想跟徐远山说一声，但戴颖说：“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会注意这个。”
戚黛一想也是，便没去打扰他睡觉。
然而准备出门的时候，徐远山忽然风一般的跑出来，拉着戚黛不让她走。
“你怎么这么早起来？”戚黛惊讶，前几天两人都是九点多才起来，而这会儿还七点不到。
徐远山自然不会回答，只沉默而固执的拉着她的衣袖。
戚黛好声好气的告诉他：“我要去上学了，远山你在家要乖乖的哦，我中午就回来看你了。”
徐远山不言不语不放手，戚黛无助的看向戴颖。
“远山”戴颖抬手想要去拉徐远山，徐远山忽然转身大力一甩，戴颖一时没站稳，胳膊“砰”的一声撞到了柜子上。
“妈妈！”戚黛吓得连忙跑过来看戴颖，“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骨头？手还能抬得起来吗？”
戴颖忍着疼安慰她：“没事没事，就是撞了一下，你看，妈妈没事的。”说着抬了抬手臂。
戚黛不放心，“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戴颖说没事，“你别吓着远山。”
戚黛回头，发现徐远山大概也被吓到了，蹲在玄关处抱着脑袋抖个不停，她走到他旁边蹲下，“远山？”
徐远山未动。
戚黛慢慢伸手去拉他的手，徐远山往后缩了一下。
戚黛停住，故意道：“那我要走咯？”
徐远山依旧刚才的动作，但是戚黛看到他偷偷从手臂缝隙里偷看，顿时想笑，这一次她再伸手，徐远山没有躲，任由戚黛把他抱头的手拉下来。
戚黛摸摸他的头发，夸奖道：“真乖~今天也要一直这么乖哦。”
徐远山听不懂，但是戚黛背着书包，穿着外套，显然跟前几天不一样的装扮，而且刚刚没叫他。
戚黛以为安抚住了，便站起身来，徐远山也跟着起身站在旁边。
戚黛说：“妈妈，那我走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戴颖说好。
戚黛又跟徐远山说再见。
徐远山看着她没说话。
戚黛又摸了摸他长长的刘海，说：“我走了，你一定要乖哦。”说完转身开门，刚跨出大门，身后传来戴颖的声音：“远山，你别跟着出去，外面冷。”
戚黛转头，徐远山就跟在她后面半步的距离。
“你”
戚黛一直以为徐远山不懂与人交流，也不会表达自己内心，更听不明白别人所要表述的意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别人怎么样他也根本不关心。
然后事实上好像不是这样。
比如徐远山会在她面前活泼的不像他自己，比如徐远山还是有一些基本自理能力，教他的他也能很快学会，再比如他好像很黏自己，触碰他他也不会反感，甚至还很喜欢听她夸奖他……
“你也想去吗？”戚黛试探问。
徐远山就是看着她，好像听不明白。
戚黛就侧身的姿势往外横跨了一步，徐远山也跟着往前走了一小步。
戚黛看向戴颖。
戴颖走过来，这次没有去拉徐远山，只是半蹲在他面前，温声问：“你是不是想跟黛黛……跟戚戚一起去？”
徐远山不知道要怎么描述，只听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名字，便重复：“戚戚……”
戚黛微微睁大了眼睛，惊喜的看向戴颖，“妈妈，远山这是认得我了吗？”
戴颖也不知道，但她知道戚黛徐远山说话的时候徐远山的状态看似跟对待别人无差，但仔细观察还是看出细微差别。
比如她跟徐远山说话，徐远山就完全是一副自我隔离的样子，但戚黛和他说话，他会分一些注意力在戚黛身上。
更明显的表现大概就是戚黛可以碰他，而自己不可以。
戴颖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