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林莳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给自己倒了杯酒。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将酒壶放下，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酒壶接了回去。
  林莳抬头有些惊愕地看了眼龙泽：“你这酒量还是别喝得好。”龙泽没搭话，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似乎是喝得太猛了点，酒刚一下肚便猛烈地咳嗽起来，不过好歹没有再一杯倒。
  林莳不明其意地笑了笑，抬手招呼道：“小二，上酒！”
  此时已经很晚了，除了那几个嚼舌的修士还倒在桌子上，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小二和掌柜就趴在柜台后面沉沉睡去，他们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干脆搬上来几大坛好酒，任由林莳和龙泽糟蹋便是，反正也是要给钱的。至于那几个莫名其妙醉过去的人，等他们醒了自然就走了。
  “林莳。”龙泽没几杯酒下肚便醉眼惺忪的样子，不过声音听上去倒是很清醒。
  “呃？”林莳抬眼看了看他，不动声色地将他手边的酒壶推到一边。
  “你和凤玖殷……还是都离我远点比较好。毕竟算到现在，与我关系太近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龙泽自嘲地笑了笑。
  “啊，那恭喜你，命真硬。”林莳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一只手撑着下巴，“不过也巧，小爷我跟凤玖殷似乎命也挺硬啊。那就将就着各克各的呗，指不定能以毒攻毒呢。”
  “……”龙泽轻声笑了，手边的酒被林莳拿走了，他也没有再重新拿回来，“你总是这样。”
  “是啊，小爷我从小到大什么没经历过。”林莳一只手捂住了脸，重重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光是师父就有两个……”
  龙泽没说话。
  “兄弟，平坤宗我们现在还不能去……不能去，也去不了。”林莳胡乱抹了把脸，再抬起头来已经是面色如常。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理智平静得让人心颤。
  龙泽暗自握紧了拳头，但他知道林莳说的是实话。但就算明知这是霁雨宗和天族抛出的饵，龙泽也不得不去咬钩。
  “……是我对不起师父。”龙泽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天族不一定杀我。”若是要杀，就不会等到今天了。
  “其他的呢？你不管了？”
  龙泽并没有回答。
  “……你要去的时候，叫上我。那也是我师父。”林莳似乎是在沉默之中感觉到了龙泽的执着，叹了口气，说道。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再次上路了。饮秋还没睡醒，由林莳背在背上。至于那几个修士，估计被发现死亡也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林莳手法巧妙并没有留下明面上的伤口。
  一路上三人都很沉默，就连饮秋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他们除了必要也不再停歇，霁雨宗似乎是笃定了龙泽一定会赶往平坤宗，路上的搜查也松了很多，随便便能混过去。
  到达遥城的时间比预计要早了几天，他们根据杜轻箫的传信，很快便找到了前来接应的欲合宫弟子。又过了两天，一行人总算是到了欲合宫境内，算是暂时摆脱了霁雨宗的追捕。
  “不知其他人如今怎么样？”龙泽对一个欲合宫弟子问道。
  “……到了欲合宫，你自然就会见到他们了。”欲合宫弟子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那几个霁雨宗弟子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难办的是留下的心魔隐患，一个个精神状态都相当不好。
  三人心中有数，什么也没再问。
  杜轻箫他们几个早就等在那里了。
  “三师兄，你们没事便好了。”杜轻箫挤出一丝笑，说道。黎馨和南芸的眼睛还是红的，也不知道这几天哭了多少次。
  “古寒呢？”凤玖殷一眼扫过去，没见到古寒，问道。
  “……他……在闭关。”杜轻箫支支吾吾道。
  “闭关？”凤玖殷皱了皱眉，“他到底怎么了？”以古寒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这个关头闭关，唯一的解释便是受了伤。然而受了什么伤，以至于要闭关这么严重？
  “师兄他……”这一次开口的是南芸，“他的右手……说是要闭关一段时间，摸索一下左手刀。”
  左手刀。这不是单纯的换了只手用刀，还涉及到经脉和灵气运转，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古寒现在一个人摸索？！
  “他在哪儿，带吾去！”凤玖殷皱了皱眉，简直胡来！
  “还……还有，大师兄和二师兄至今没有联系上。”杜轻箫简明扼要地将目前得到的消息告知三人，这才注意到趴在林莳背上小小的一只，“这是？”
  “……”林莳扭头看了眼饮秋，饮秋不明所以地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嘻嘻一笑。
  “喂，小丫头。”林莳戳戳她肉嘟嘟的脸，声音难得带了些许笑意，“你能治伤吧？”
  古寒爸自己关在屋内已经足足有半月，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这是凤玖殷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龙泽与林莳不好掺和，静静等待凤玖殷处理。
  凤玖殷神识探进去，古寒的气息虽然有些混乱，但好歹还没有受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干脆一脚将门踹开。
  古寒一惊，睁开眼见到是凤玖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右手背到身后：“三师兄。”
  “手拿出来。我看看伤势。”凤玖殷皱了皱眉，“你不怕静脉逆转走火入魔？”
  “师兄……”古寒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将手臂伸了出来。
  右手腕的地方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几乎是贯穿了整个小臂，显然是伤及了经脉。
  “有点严重啊。”饮秋蹲在一边，老气横秋的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的高人模样，“不过能治。”
  “那你个小丫头片子废什么话。”林莳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头，“赶紧的。”
  饮秋小嘴一瘪，不过还是乖乖走了过去给古寒治伤，一边治一边嘟囔：“你这个就算好了也要修养一阵才能继续用刀。”刀修与法修不同，对于手臂经脉强度要求极为严格，古寒就算经脉修复，怕也要休养上一段时间。
  “能治？”古寒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木头脸上也露出了惊愕与不可思议。
  “有吾这个做师兄的在，便还轮不上你们担心这些。”凤玖殷数道，“其他事情由吾处理。”
  饮秋治的很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轻车熟路地勾着林莳的肩膀，趴到了他的背上：“我累了。要睡觉。”
  “……”林莳无语，“小丫头你这是要在我背上安家了不是？”
  “嗯，我认你做小主人可以了吧？”饮秋寻了个最为舒服的姿势，甚至心满意足地在他背上蹭了蹭。
  “……行吧，凤玖殷，那我们先走了哈。”人家师兄弟的事，林莳和龙泽本就只是带着饮秋过来治伤的，现在自然是要离开的。
  “好，帮吾把青箫他们叫进来，吾有话要跟他们说。”凤玖殷点点头。
  龙泽和林莳点头应下，走了出去。
  剩下的平坤宗弟子得知三个人赶到的消息，陆陆续续都放下手中的事赶了过来，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原本参加三宗峰会的十八亲传弟子，如今只剩下了不到十人。龙泽和林莳帮着检查了一番，都恢复得不错，也算是件好事。
  众人很快便散去了，金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你们……没事吧？”平坤宗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若是林莳和龙泽知道了封乾的事……
  “现在没事。”林莳耸耸肩，饮秋似乎是因此被颠了一下，有些不满地哼出声来。
  “这是？”金玫这才注意到饮秋，不禁问道。
  “捡了个小祖宗。”林莳叹了口气，听上去颇为无可奈何，但金玫却从其中莫名听出了些宠溺。
  “这是谁啊？”饮秋皱了皱眉头，戳戳林莳的背，“我睡觉啦！”
  “行行行，你别在我背上乱动！”林莳连忙稳住身子，对金玫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们先走了。”金玫原本似乎是还要说些什么的，却是终究什么也没说过来，点点头，道：“好。”
  欲合宫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林莳有些头痛地去哄饮秋，龙泽回到自己的屋子，却见到了坐在桌边不知道等了多久的荼靡。
  “李……荼靡圣女。”龙泽一愣，叹了口气说道，“此番平坤宗罹难，这些弟子……多谢了。”欲合宫会顶着三大宗门的压力留下他们，多半是因为荼靡。
  “不必谢我。师尊本来也打算这么做。”荼靡摇摇头，“我不过是还个人情罢了。你师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若要去平坤宗，欲合宫不可能出手。”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自然不会牵扯到他人。”龙泽摇摇头，就算荼靡不说，他也不可能再把欲合宫牵扯进来。三生与梦惜泠的事情他也知道，但既然三生都不打算出手，自然是不想让欲合宫成为第二个平坤宗。
  荼靡点点头，取出一瓶丹药放在了桌子上：“不知道你伤恢复得如何。留一瓶丹药给你，不想用便扔了。”说罢，没待龙泽回应，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