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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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莳身上已经找不出几处完好无损的地方了，不知道是哪一击击中了头，淌了满头满脸的血，连眼睛都糊的睁不开了。
“我……靠，这鬼几把阵法再破不掉，小爷我现在就真要死这儿了。”林莳也不管跌不跌分了，一个就地打滚堪堪避开白衣人的剑气，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自己好死不死偏偏挑了个剑修。
但谁也没办法支援他。龙泽和凤玖殷无一不是自身难保，封元处境更糟，四大高手围攻，再加上自己中毒，还能站在哪里就已经是修为深厚了。
巨大光剑散发出的光芒越发炽热，酝酿着最后一击。龙泽三人先后被重重掷落于地面，在地上砸出三个不浅的坑洞。
三个人挣扎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再站起身来。三个白衣人并没有继续动手，一个个回到了原位，继续维持阵法。
“诶呀，真没想到。小爷我会死在这么个鬼地方，还是给你陪葬。憋屈，真他娘憋屈。”林莳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碎掉了，瘫在地上宛若一滩烂泥，“凤玖殷，你师父……能赶上不？”
凤玖殷连连咳血，一个字也没说，但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脱身都难，多半是赶不上了。
“你说这三大宗门也忒不要脸。”林莳慨叹着，试图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却悲哀的发现不论怎样都是痛得要死，再加上光剑已经将他烤的快要脱水了，真是，“去他妈的。”他骂了一句，似乎是畅快了许多，笑道，“挺好，咱好歹还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么不是。”
龙泽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抬眼看着立于空中的那个白衣人。那人也是一身的伤，特别是右胸膛处一片狼藉，硬生生将一件白衣染成了血衣。
那人得多痛恨他自己啊。
龙泽这么想着，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
“看什么呢？怕不是打得一见钟情了啊。”林莳相当不正经地笑出了声，许是一时间岔了气，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咳便是一大口血块混杂着内脏碎片不要钱的往外涌，怎一个惨字了得。
“……闭嘴。安安静静地等死也好，等师尊来也好，吾不想再听你聒噪。”凤玖殷总算是忍无可忍，“吾不介意送你一程。”
“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我……卧槽，你师父要干嘛？！”要不是身体实在是动不了，林莳几乎要跳起来了。
无怪他那么惊讶，是封元做了一个任谁也想不到的举动。
他将那枚阵核直接吞了下去。
“……疯子。”白袍男子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被逼到绝境的封元会这样做。“都停手。”他对三大宗主道，“滚。”
不能再攻击封元，阵核已经融进他的身体里，这与陌无双将其寄存在心脏中不同，现在的状况是封元死，阵核暴动，阵法自毁，他们这群人也要跟着完蛋。
陌无双的一具分身毁掉就算了，白袍男子不像连自己也搭进去。
“……我可以放另外两个人走。”他不得不妥协，“总不至于非要鱼死网破。”
“本就是不死不休，又谈何鱼死网破。”封元相当平静地说道，他的身体已经有些站不稳了，阵核带来的巨大灵气冲击彻底损毁了他的经脉，讽刺的是，若不是有锁灵散，此时的他已经被灵气涨开碎成血块了。
但他依旧是尽量将身体站得笔直：“放走他们三个。否则一切免谈。”
“你撑不住那么久。”白袍男子冷笑，“一旦阵法自毁，他们三个一样要死，何苦拉着这么多人陪葬。”
封元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本就是应似未死之人。给我殉葬的是你们。”他将体内的灵气往丹田处聚集而去，皮肤寸寸龟裂，很快整个人变成了血人。但他的气息并没有因此衰败，反而使越来越强盛，在他丹田处的那股灵气蓄势待发，让人心悸。
“你……你真敢？！疯……疯子，真是个疯子……”白袍男子终究是慌了，几乎不假思索地往远处遁去，然而大阵的存在禁锢了空间，没办法撕裂空间的他，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完全逃开一个化神修士的自爆。
“师父！！”远处杀出一条血路的古寒几人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南芸和黎馨两人不顾一切地扭头往这边跑去。
“小心！”古寒匆忙挡下冲她们两人当头劈下的剑，闷哼一声，对匆忙赶来不久的杜轻箫喊道：“拉住她们！”化神修士的自爆，凭借他们的修为，靠近就只有一个死。
“你干什么去？！”杜轻箫死死拖住两人，不放心地看向古寒，这家伙平时不爱说话，疯起来凤玖殷都不一定能拦得住他。
“……开路。”古寒一身是血，分不清都是谁的，握着刀的右手微微有些抖。杜轻箫只来得及匆匆瞥到他的侧脸。
……泪？
封元的目的只是最终只是毁掉大阵，再加上远处还有人，龙泽他们三个还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他只能以元神强行控制自爆的范围。白袍男子终究是逃到了范围之外，死不了，最多也只是受到波及重伤而已。
“可惜了。”封元的脸上隐隐浮出一丝笑意，转头望向龙泽他们的方向。
三个人都是呆愣愣地看着他，尤其是凤玖殷，这是封元第二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封元陷入了回想。应当是很多很多年前了吧，那时候还没有什么三大宗门，凤玖殷也不过十岁左右，被人送到了平坤宗。原本他应当是拜在一个火峰长老的门下。拜师大典那天，自己一眼便瞅中了这只带着些傲气的小凤凰，直接把他抢了过来。当时的凤玖殷就是带着震惊的神色，呆愣愣地看着自己。
不对，细细想来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似乎……他从来没有露出这种，悲伤到绝望的眼神吧。
“玖殷。”封元几乎是动用了剩下的所有神念来传音，纵使如此，落入凤玖殷耳中也不过是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师尊……”凤玖殷嘴唇嗡动，却终究是一点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封元的身体爆裂开来，炸成一团血雾，连带着的，他用来构筑一道无形屏障的元神也跟着灰飞烟灭。
真正的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只是凤玖殷还能听到封元留下的只言片语。
“……好好……活……”
这也是凤玖殷在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阵核连同封元的自爆，紧接着炸裂开来。光剑瞬间化为齑粉，落下的荧光状粉末触地即燃，炸裂出一片片火海，白袍男子终究还是没有完全躲过去，大半边身体被炸得血肉模糊，惨叫一声往远处遁逃而去。白衣人的状况更为惨烈，断肢残臂散落一地，血雾弥漫。偶尔有几个逃了出去，也是奄奄一息。
远处也受到了波及，不少人趁乱逃了出去，也有不少人因此丧命。但这些都与龙泽他们无关了，他们早就在冲击之下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一片火海之中。
杜轻箫他们跟在古寒身后，一路杀了出来。三大宗门宗主在封元的自爆中身受重伤离去，用来封堵众人的三宗弟子自然也是迅速奔逃。平坤宗弟子差不多有一半都没有逃出来，就算逃出来也都是遍体鳞伤，最严重的几个怕是会影响到日后的修为。
“出……出来了……”杜轻箫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似乎是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师父……”
“哐啷”一声，是古寒的刀落在了地上。几人这才注意到古寒的右手一直在抖，血流如注。在他的右手小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从手腕处一直贯穿到手肘。
“四……四师兄……你的手……”南芸和黎馨登时愣在那里，黎馨手忙脚乱地取出治伤的药粉，“师兄，你先用这个。”
古寒面色惨白，摇了摇头：“没有用。手筋断了。”
不然不会连刀都拿不住。他俯下身子用左手捡起刀：“在这里等，还是……回宗？”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仿佛就连空气里也充斥着浓浓的悲伤，气氛压抑得可怕。
等，等什么？封元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凤玖殷他们三个生死不知，现在还在火海里。
“回……回宗吧。”有人弱弱地开口道，语气近乎祈求，就像一个受到伤害继续庇护的孩子。宗门，只要回到宗门就好了。
“传来消息，没有平坤宗了。”一小队人朝他们走过来，为首的女子戴着面纱，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就算是满身血污也没有掩去她的气质，正是荼蘼。欲合宫的人也是伤亡惨重，不过好歹还剩下了小半。
“什么意思？”众人的目光刷的聚集在她身上，或是希冀，或是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些愤恨。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没有平坤宗了？”一个土峰弟子颤抖着声音问道，他身上的宗门服饰已经破损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荼靡的语调平稳，声音近乎冷酷。她取出一枚传令符递过去：“我们宗门传来的消息，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只能说，千真万确。”
众人难以置信地夺过那枚传令符，执拗地听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个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的字眼。
然而没有。
一个也没有。
“够了！像什么样子！”古寒突然怒喝道，那枚传令符在凛冽的刀气之下瞬间被绞为齑粉。他直起身子，对着荼靡道：“多谢荼靡圣女前来通告此事。所有他日，必有答谢。”
“不必了。龙泽和林莳于我有恩，就算我还他们的。”荼靡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淡然，“宫主有言，若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去欲合宫安置一段时间。”
“再好不过，多谢。”古寒右手受伤没办法抱拳，只能点头示意，说罢，转身对平坤宗众人道，“听到了吗？都跟着去欲合宫安置一段时间。”
“我不去！我要回宗！这个什么妖女，平坤宗怎么可能出事？除非亲眼见到，否则我……”
“你还是不是平坤宗弟子？！”杜轻箫一声低喝打断了那人的话，古寒的脸色实在太差，他干脆把他拖到黎馨身边强行止血。此时的杜轻箫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是。”
“既然是，现在他是这里辈分最大的师叔！他的话，你们都不听了，难不成是要欺师灭祖不成？！”
众人愕然。良久，他们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抱拳执礼：“尊师叔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