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问话(二)

  楼玄宁和楼暖锦虽有着南辰国最纯正与尊贵皇族血统,但毕竟出生后的前五年是在锦绣山长大的,见识过天地辽阔的孩子,同宫里一板一眼长大的皇子们不尽相同。
  可不尽相同却总是要有个度不是?楼玄宁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可就这样被她承认了,还是觉得自己有些额际发晕。
  他有些烦躁的在房里踱了两圈,看得燕合欢有些眼花,他生气,她是知道的。
  眼珠子一般的妹子,突然告诉自己喜欢上了太监,对他的打击怕是不可言语的。
  楼玄宁绕到了暖锦前面,一手指着她道:“你是疯了?还是魔障了?作死吗?也没这么个作法吧?男人都死光了吗?你瞧上他?”楼玄宁一连几个质问,音调一声高过一声“这儿的王公大臣多了去吧?再不外藩和封地还有好些个王爷呢!成,就算你眼光独到,全部看不上眼,天赐城里没爷们儿了是吧?哪个不行?哪个不成?怎么偏偏就是他呢!”
  暖锦觉得她哥子这么说有点奇怪甚至不太讲理,微微有些不满道:“可我不认识他们呀,即便认识又不相熟,既然不了解,我怎么谈得上喜欢不喜欢呢?”
  “你!”楼玄宁抬手扶了扶额头“不认识你可以去认识,不了解你可以去了解呀,人与人不都是这么相熟的吗?”
  “可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他们呢?我就是喜欢岑润,我们一起长大,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这样多好呀?”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我就和你直说吧!你和谁都成,就是和他不行!”
  “为什么呀!”楼玄宁话音刚落,暖锦几乎是在瞬间变一跃而起,她原以为她哥子一定会支持她,他是会感同身受的,他喜欢燕合欢,也是有着身份上的悬殊,所以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的苦,可没成想,他反倒是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的。
  “为什么?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不晓得?”
  “我晓得呀,可我觉得没所谓!”
  “你是要气死我吗?岑润他人再好、再聪明,模样再好,也是个太监呀!”
  “太监怎么啦?太监就不娶妻啦?好多太监都和宫女结对食呢。”
  楼玄宁简直要被她逼疯了,她歪理一大堆,死人都能被说活。
  “你是和我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岑润他是什么人,他是太监啊!他他”楼玄宁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来和她解释,“他他是个残疾呀!”
  “残疾?”暖锦一愣,反倒是一下子安静了“什么残疾?我没瞧出他哪里有问题呀?走起路来不坡脚,端茶倒水也稳便的很呀,哪里残疾?再说,如果他真是残疾,怎么能留在父皇身边呢?”
  楼玄宁已经彻底绝望了,他妹子在男女之事上就是一个青瓜蛋子,说的再多也是白扯!
  “那他不能生孩子,你晓不晓得?”
  “啊?不能生孩子?为什么?”
  楼玄宁真是没辙了,暖锦瞪着大眼睛疑惑的望着他时,他气也不是、骂也不是,深深的无力感折磨得他一丝力气都没了。他泄了气,复又坐回椅子里,向着燕合欢摆了摆手。
  “合欢,去给她找个教养嬷嬷,给她好好上上课!什么都不懂,在这里就敢说爱与不爱了?”
  燕合欢听得满脸通红,点了点头:“殿下,还是明个儿吧,今天实在太晚了,大家都累了,明儿一早奴婢就让嬷嬷去清漪院”
  楼玄宁默认的点了点头,他确实太累了,本来之前监国就让他疲惫不堪,想着好不容易可以到碧华宫来放松一下,偏又出了这么一档子大事,他真是要心力憔悴了:“都回去吧。”
  暖锦觉得她哥子有些不可理喻,他这边对燕合欢好,想着法儿的抬举她,她喜欢岑润怎么了?她也可以想法子抬举他呀。
  心里有气,又加上之前在景园里受了惊吓,暖锦连安都省了,一甩衣袖气鼓鼓的转身就走。
  到底还是亲兄妹,再怎样的生气,楼玄宁也是担心她一个冲动做了不可挽回的事,疲倦的窝在软塌上,对着一脸担心的燕合欢道:“你去盯着她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甭到处乱跑,特别是岑润那里,更不能去。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档口要是再出了差池,活剐了岑润都不够的。”
  燕合欢有些心疼他,只能点了点头:“奴婢省的,这就送公主回去。”
  燕合欢急匆匆的追了出去,见暖锦并没走远,忙轻唤了声:“公主慢走,奴婢送您回去。”
  暖锦听见燕合欢叫自己,步子虽然没停,倒是也放慢了脚步。
  “怎么?我哥子还怕我惹祸不成?”
  燕合欢快步跟上了暖锦,气息有些微喘,听她这样说,忍不住一笑:“果然还是公主最了解殿下。”
  暖锦叹了口气,步子始终没再加快,这会子明月高悬,像是个大银盘挂在天边,有细碎的银光散落而下,镀在二人周身,远远瞧着倒像是走在瑶台的仙女。
  “合欢,你说我哥子是太子做的太久了吗?现在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动不动就要把家国天下、身份地位拿出来说一说,听着无端让人气恼。”
  燕合欢跟着她,听他这么说,面上并没有变化:“殿下始终是殿下,他先是这天下的太子,之后才是公主的哥子,殿下肩膀上的担子重,他不可能像平常百姓一般。”说起太子的时候燕合欢唇角是有一丝笑意的“但是,殿下是心疼您的,在这件事儿上,他不是作为太子劝诫您,而是作为哥子,他完全是为了您好呢。”
  “为我好,就应该为我着想,我喜欢岑润,他就应该帮我想法子呀!”
  燕合欢莞尔,暖锦终究还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公主:“就是因为太子殿下知道您会这样想,所以才不同意您和大总管的事呢。”
  暖锦脚下一停,侧过头看向燕合欢:“这是什么意思?”
  月光皎洁,可以照进暖锦的肌理中,十五六岁的年纪,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儿一样,任谁瞧了,都要心生欢喜,燕合欢看着她,就像瞧见了女版的小太子一样,不自觉的放柔了目光。
  “公主还小,不晓得太监的身份,即便你瞧着大总管哪里都好,但他总归是太监,身份地位是其次,最主要的”燕合欢顿了一下,想着要说的话,脸颊就有些绯红起来“最主要的是身子有隐疾,不能同外人说起,太子是怕糟践了您,总之明儿教养嬷嬷来了,您就会明白的。”
  暖锦对他们这样隐晦的比喻实在大为光火,可见燕合欢羞红了脸,也不好再继续逼问,随即又向前走去,噘着嘴到:“说来说去,我哥子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嘛?不生就不生呗,那玩意儿麻烦的紧,不生还乐得清静。”
  燕合欢苦笑,到底还是年轻姑娘,情爱当下,在她眼里可以把所有事都放在一边,没经过时间淬炼的人,说什么都轻而易举。
  “您呀,还是等教养嬷嬷来了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