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8章 寻人 | 蒋悦悦的告白
“小姐,地上凉,且用着蒲团吧。”宁香为了自己不跟着一起受罪,很识趣的劝慰蒋悦悦道,“省的回头腿疼,后面还有许多日呢。”
“也是,怎么也该是我来主持这里的事情。”蒋悦悦偏头问铃儿道,“如今还是辛姨娘管着这些事么?”
“回小姐的话,是辛姨娘,但是这几日老爷都不曾让她去账房了。”
铃儿一向为大夫人跑腿,有的时候沛嬷嬷在忙,就会要她去,因此她也知道许多。
“府里请了新的账房先生,似乎是老爷找的人。”
“那辛姨娘现在怎么样了?”宁香急切的问道。
“昨日被老爷换了院子,不过是换到更好的院子里去了。”
铃儿真心为辛姨娘开心,也是本性使然,别看在大夫人身边呆了这么久,铃儿一直都保持着干净的内心,这是让宁香感觉最神奇的一件事儿。
不过,蒋知州为什么会突然给辛姨娘换院子了呢?
宁香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蒋知州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有意义,于是暗暗在心里记了下来,准备让欧阳少谦的人去查。
“沛嬷嬷被关在了哪里,你可知道?”蒋悦悦接着问。
然而铃儿却只能摇了摇头道:“是直接从夫人房中被带走了,不知道是被关在了哪,左不过是内外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柴房中吧。”
“你且在这儿守着。”蒋悦悦也没用宁香扶,自己就站了起来,“宁香随我去找找。”
宁香顿时感到惊讶万分,蒋悦悦这是顿悟了?一直都没明白沛嬷嬷忠心的她此刻难道此刻是要去搭救吗?
正巧欧阳少谦的意思也是找到沛嬷嬷此人,将人带出来也好,这样才能有空隙下手将人抓走,套问出更多的事情来。
若是宁香自己去找,只怕暴露的会很快,如今蒋悦悦想起来这茬便是最好不过了。
嫡出的小姐去寻母亲留下的老仆,总比宁香一个丫鬟去找合适。
可谁知几乎走遍了知州府,竟是连沛嬷嬷的一个影子都没找见。
“奇怪了。”蒋悦悦嘟囔着,“何处也不见有府兵把守,这人究竟是藏到哪里去了呢?”
宁香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再一想起蒋知州给辛姨娘调了院子,突然就想起了什么。
“会不会是在辛姨娘之前那院子里?”
“辛夫子?”蒋悦悦皱着眉,略加思索了一番,觉得宁香说的在理,抬脚便转换了方向,直奔着辛语澜的院子去了。
不过主仆二人到了院子跟前儿,却发现院门紧锁,沉沉的铁链子拴在门把上,看上去十分的萧瑟,就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了似的。
蒋悦悦随手拦住了一个丫鬟问道:“这院子因何封锁?”
“是老爷说这院子太过破旧,又无暇修理,暂时封存了起来。”小丫鬟规规矩矩的答完了话,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蒋悦悦这下犯了难,院子锁上了可如何是好?
宁香走过去细细的瞧了瞧那门,随后吐出一口浊气来,幸好自己曾见过这种木门的构造,若不然撬锁她还真的不会。
“小姐,这是极老的木门,从门轴这里一提,一拉,便能把门卸下来了。”宁香指着左边半扇门的门轴,询问道,“可要拆下来,进去看一看么?”
蒋悦悦是闺阁小姐,自是不清楚这些事情,不过听宁香说的极有把握,便点了点头,让她试一试。
宁香便走到那门边,用肩膀抵住了门扇,抓着木门的边儿,向上一提,再往外一拽,这门便从门轴上卸了下来。
宁香把门推到了另一边去,挪出了一个足够一人过的空隙,蒋悦悦便从那空隙走了进去。宁香紧跟着进去,随后又把门提上,从外面看起来就还是原状。
“沛嬷嬷?”蒋悦悦似乎听到屋子里面有动静,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一顿,沛嬷嬷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门前,她在见到蒋悦悦的一瞬间,忽然浑身的力气都卸掉了一般,软软的倚在了门框上。
“嬷嬷!”蒋悦悦见沛嬷嬷这个样子,十分焦急的扶住了她。
宁香在一旁可算是看傻了眼。
蒋悦悦这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
“香儿,快来帮帮我。”蒋悦悦的身子一直不好,此刻只觉得手上脱力,扶不住沛嬷嬷。
宁香被这一声“香儿”喊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忙上前去跟蒋悦悦一道儿扶着沛嬷嬷进了内室去。
这原先是辛语澜住的屋子,此刻称得上是一片狼藉。
床榻被从原先的地方挪开了,地上是掀起的石砖,底下填满的土也都被挖掘的堆了出来。
“这是什么?”蒋悦悦扶着沛嬷嬷走到了床边,发现地面是这个样子,十分疑惑的问道。
“小姐,夫人给您留的银子,都被知州大人拿走了。”沛嬷嬷此刻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什么银子?”蒋悦悦一头雾水。
沛嬷嬷发觉蒋悦悦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似乎比从前要更为温和些,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此刻的沛嬷嬷仿佛一瞬间忘记了蒋悦悦从前对她的百般抗拒。
“夫人给您和砚哥儿留了银钱,却被知州大人拿走了。”
“母亲给我们的银子不也应该就是知州府的么?”蒋悦悦还是没想明白,“这跟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沛嬷嬷没好意思说出口这银子其实原本是蒋夫人要拿给萧王的,便转了话锋道:“小姐,夫人说了,让您莫要嫁进王府去。”
“这又是何故?”蒋悦悦更迷惑了,这不是母亲一向的指望么?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沛嬷嬷实在不知如何解释,也只能拽着蒋悦悦的胳膊,用尽了力气赌咒发誓:“夫人说那萧王府是虎狼窝,小姐万万不能嫁进去的,若是老奴有半分不轨之心,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嬷嬷何苦发这样的事?您跟了我母亲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您么?”蒋悦悦不知是何时想通了关节,心里对沛嬷嬷是千万种感激,“幼时嬷嬷便对我极是悉心照料的,是我不懂事,伤了嬷嬷的心,如今我都懂了,自然是最相信嬷嬷不过的。”
宁香在一旁听着蒋悦悦的独白,只觉得后背冒出了冷汗。
蒋悦悦这般幡然醒悟,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是坏?难不成她也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暗暗地
宁香在这边心虚的紧,却不想蒋悦悦忽然温柔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香儿也是极好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对她多有苛责,甚至可以说是虐待。”
蒋悦悦对宁香伸出手来,示意宁香靠近。
宁香觉得心肝都在颤,还是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蒋悦悦拉着宁香的手,为她理了理鬓间的碎发:“香儿未曾怪过我,也从未离开我,甚至在我百般为难她的时候,也还是会把我伺候的极妥帖。”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场景,蒋悦悦竟然感动的落泪了。
“如今母亲不在了,蒋砚又是那副德行,父亲也不向着我了,我只剩下你们二人了。”
蒋悦悦哭的真情实感,引得沛嬷嬷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老奴还能看到小姐长大的一天,已是极幸福的了。”
“嬷嬷,您跟我一道儿出去,就到我那里去,看谁敢怠慢你。”蒋悦悦总算拿出了嫡出小姐的气势来,此刻看起来倒比原先威严的多。
沛嬷嬷也不过是饿了两日,此刻听了她的话,又振奋起来,强撑着在宁香的搀扶下,竟然能走动了。
在回蒋悦悦处的路上,沛嬷嬷还一直在念叨着。
“小姐,你可不能飞蛾扑火啊,萧王府那虎狼窝,可是能让人粉身碎骨的。”
许是见了蒋夫人的一生,为蒋夫人不值,沛嬷嬷不由自主的说起旧主的坏话来。
那父子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蒋夫人过了一辈子,还是在临死之前萧王露了马脚才发现。
“嬷嬷,母亲一开始想要我嫁进萧王府,是因为什么呢?”蒋悦悦亲自扶着沛嬷嬷,在路上慢慢的走,反正另一边还有宁香,也不需她费多大力气。
沛嬷嬷也偏心的把重量尽量往宁香那头倚着,听了蒋悦悦的话,便道:“原是知州府协助萧王夺位,一准儿能成的事情,您要是进了萧王府,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可一开始母亲似乎并不这么想。”蒋悦悦回想起年幼时蒋夫人对她的百般教导,忽然语气失落道,“母亲似乎只是希望我能配得上萧郎。”
“那时候的世子爷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夫人对您训诫的多些也是为了您日后的路好走。”
“说起来,倒是不见母亲对蒋砚有什么要求。”
“砚哥儿是惟一的弟子,就算是功不成,名不就,最次也还有一个知州府在前头顶着,怎么也用不到他去努力。可小姐您不一样,若是做了皇后,那凡事都要靠自己的本事和手腕的。”
沛嬷嬷说起这些事来可谓喋喋不休,似乎是很早以前将这事已经细细琢磨过千万遍一样。
“嬷嬷,母亲和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些的呢?”
“很早之前,或许在您出生之前,夫人就已经作出决定了,只是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夫人或许有一时被蒙蔽了心智的时候。”
“我知道。”蒋悦悦明白这是沛嬷嬷在为蒋夫人从前失了神志做的事情开脱,细细想来,母亲或许当时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或者起了别的念头,才会对她冷了心。
但蒋悦悦想了一通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宁香心里倒是清楚地很,里头甚至还有她的推波助澜。
三人搀扶着,慢慢悠悠的才刚进了蒋悦悦的院子,后脚便有蒋知州的人过来寻,要蒋悦悦把沛嬷嬷交出去。
“父亲要我把人交出去,可有问过我的意思?”
蒋悦悦给宁香使了个眼神,宁香立刻明白了蒋悦悦的意思,手脚麻利的把沛嬷嬷扶进了里头,这样就算是人来了,也不能闯进去直接抢人,毕竟是小姐的院子,他们强硬的闯进来,实在是不妥。
“小姐莫要为难小的们,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小姐行个方便。”为首的一人对着蒋悦悦一鞠躬,说的话十分有礼,但态度却是不屑的。
他们这群人是跟蒋知州久了的,自然知道蒋知州的脾气秉性。总在蒋知州身边呆着,自然也明白蒋悦悦如今的身份地位已是大不如前了,不必这般拘谨着。
蒋悦悦看出这群人的态度来,倒是没觉得生气,其实她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境况,可若是自己不立起来,只怕日后会被欺负的更狠:“怎么我堂堂嫡出小姐,竟是要听你们的命令么?”
“小姐说笑了。”那人见蒋悦悦的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瞬间也怂了,“的确是老爷的命令,不得不听从,还请小姐原谅则个。”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蒋悦悦双臂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门外这群人,“不过是看我丧母,在这府中又没有立足之地,觉得我软弱可欺罢了。可我还就告诉你们,我今日就站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宁香安顿好了沛嬷嬷,给她拿了吃的,又端了茶来,便又走出去看外头的情况。
出了屋门打了个响指,便看到对面树冠晃动了几下,似是有风吹过似的,宁香便知道欧阳少谦的人已经盯住了沛嬷嬷,这才放心的又往门口走去。
蒋悦悦孤身一人站在那,挡着门外的几个小厮,怎么看都是刁奴欺主的场景。
宁香奔到小厨房去,端了一盆凉水出来,直冲冲的过去就泼在了门外众人的身上。
正与蒋悦悦争执不下的一伙人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的冷水,瞬间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互相看了看。
也就在这个时候,宁香眼疾手快的合上了院门,紧紧地将院门反锁了起来。
“小姐,我们且回屋吧。”宁香对着蒋悦悦微微一笑。
蒋悦悦只觉得从未见宁香如此顺眼过。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