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试探
宁香起了个大早,并不是她不想多睡一会儿,而是噩梦连连,总惊醒,倒不如不睡了。
小孩子稚嫩,有个不舒服就能看出来,玲儿看着宁香顶着黑眼圈不住的打哈欠,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心疼。
朝饭是院子里的丫鬟们早起一起吃过了再去主子院子里,此时大家都围坐在一个大长桌子边,捧着自己的饭一声不响的吃。
她们的朝饭简单,不过是一人一个死面饼子,从缸里舀些咸的发臭的榨菜,再配一碗没什么米粒子的小米粥罢了。偶尔哪个院长的主子为了显示自己大度,会给她们贴些绿豆汤什么的,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宁香闻着熟悉的咸菜味,一下子就精神了。这种熟悉的氛围让她有种还活在前世的错觉。
吃过了饭,每个人都收拾自己的碗筷,再由厨娘送回司膳房去。
玲儿怕宁香太小,洗不干净要挨骂,便替她洗过了。
之后便领着宁香,跟在碧儿后头去主屋。
“沛嬷嬷,夫人起身了?”碧儿见大夫人最信任的陪房已经站在了屋门口守着,便知道老爷昨日宿在这了,若不然她们过来也是要喊沛嬷嬷起身的。
沛嬷嬷一见她们过来,微微抬了下眼皮,拿着帕子的手做了个微微向下按的动作,碧儿和玲儿就明白了,便默不作声的退下去。
宁香跟着她们又到了大夫人院子里的小厨房去,此刻其他丫鬟都已经到了各自的岗位,烧水的烧水,擦地的擦地,浇花的浇花。
小厨房也叮咚响,这是在准备主子要吃的饭食。
“准备两位主子起身的物件。”碧儿作为贴身大丫鬟,往那一站,不怒自威,看来是经常统管这些下人。
玲儿只垂首等着,便有小丫鬟端了铜盆,装着温呼的热水递到她手上。碧儿便端了个托盘,两盏淡盐水,一个痰盂便稳稳的放在了上面。
“你在这等着,待老爷去前院儿了,我再领你去见夫人。”玲儿见宁香不知所措,怕她这样冲撞了蒋知州,便嘱咐她留下了。
随后碧儿与玲儿便一前一后离开了。
剩下的丫鬟婆子也都有自己手里头的活儿,宁香只好百无聊赖的缩在墙角等着。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只有玲儿端着方才那一堆东西回来了,可见碧儿是留在夫人边上伺候了。
“走吧,夫人正说着你的事儿呢。”小丫鬟匆匆围上来,拿走了玲儿手中的东西,玲儿这才喘匀了气儿招呼宁香跟她走。
到了夫人跟前,宁香不等玲儿提醒,便乖巧的跪在蒋夫人脚边了。
蒋夫人本想训诫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眼底也映出一股子柔意来。
这丫头乖巧听话的紧,倒是正对了蒋夫人的胃口。
“今日一早,外头就传了消息进来,你家人没了。”
没了?宁香豁然抬头,惊恐的看着蒋夫人。前世并没有这么一段啊,她死的时候,弟弟正上着学堂呢。
蒋夫人染着丹蔻的手捏上了她的脸颊:“你也别怕。你母亲是杀了你爹和你弟弟,然后自杀的,不过既然你来了蒋府到了我身边儿,那就是缘分,现在我给你两条路。”
在宁香惊疑不定的神情中,蒋夫人红唇轻启,缓缓道:“要么,你回家去,我给你些银两,全了你与蒋府一场缘分。要么,你留在这,在死契上画押,让老爷把日期登成昨日。”
碧儿与玲儿听了蒋夫人这话,俱是一惊。宁香父母这般死法,她就算出去了,也活不成,邻里乡亲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骂死,生母弑夫弑子,她以后也别想嫁到好人家去了。
昨日一阵混乱,宁父也没来得及签宁香的卖身契,今日宁香自己签了,改成昨日,那便是家里出事之前与父母脱了干系。后事如何也无需她打理,自有府衙的人去为她料理。
大夫人这一番话,便是要探宁香是否足够聪慧。嫡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不仅要衷心,更要聪颖。
若是前世的宁香,肯定哭着喊着要回家去,而现在的宁香,是经历了死亡,从无边的黑暗中爬回来,又见识了父母那般嘴脸,自不可同日而语。
宁香佯装思索片刻,最后咬了咬牙,在蒋夫人身前一磕头:“奴婢愿誓死追随小姐!”
这便是选了第二条路!
蒋夫人眼底一簇光芒一闪即逝,随后对玲儿道:“我将你二人都指给大小姐,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正说着话,便是各个院子里的妾室来请安的时候了。
与对宁香说话时不同,蒋夫人在对待妾室时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让人觉得如知心姐姐一般。宁香前世一直在蒋悦悦的院子里,没见过这场面,如今看着大夫人的嘴脸,不由一叹。原来不管是谁,都是要戴着面具过活的,想来也是可怜。
“夫人起身了!”碧儿在蒋夫人的示意下,走到外头喊了这么一句。不管蒋夫人是不是这个时候才起,宣妾室们进门都是要这样喊的,这是规矩,也是威慑。
宁香低眉顺眼的与玲儿站在蒋夫人侧身靠后的位置,就看着一群莺莺燕燕飘着各种脂粉香气挑了帘子进来。
“给夫人请安。”五个人进门站好,齐齐给蒋夫人行礼问安。
“都起来吧,坐。”蒋夫人也不拖延,招呼下人摆了圆凳。
宁香打眼瞧过去,都是不熟悉的面孔,平日里蒋悦悦从不与妾室们来往,自然她也不怎么接触。
这些女子大多十几二十岁,都很年轻,是蒋夫人怀孕的时候蒋知州才抬进府里的,本来就一个蒋夫人陪嫁的春英,谁知有一就有二。
同僚紧跟着送了一个当地有名的花魁进门,身份比别人都低,就坐在紧挨着门的位置,听说是叫“映月”。
春英坐下不多时,便有小丫鬟给主母和各位妾室上茶,春英便又起身,亲手给蒋夫人端茶。这是在主母面前得脸的妾室才有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