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贪财不成

  那婆子还记得宁父的模样,此刻见他一副乡下人谄媚的嘴脸,感觉自己比这人高上一头,浑然忘了自己是签了死契的下人,而人家是妥妥的良民百姓。她昂起头来,不屑道:“哪里来的穷鬼,也在咱们知州府胡乱攀咬?”
  一听这话,宁父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要赖账啊?
  “小老儿的闺女进去了再也没出来,说好了做小姐的婢女,咋就不给钱了呢?”
  本来是想顶着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表达一下对知州府“强抢民女”的不满,结果最后还是落到了钱上。
  那婆子见状嗤笑道:“进了府的方才都放出去了,谁见过你家闺女?”
  说着竟还招着手,唤来人看热闹。
  那婆子泼妇一般,唱念坐打一应俱全,哭着就说宁父上门讹钱,这里是镇子上,大家都称颂蒋知州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当然相信蒋府的人多些。
  宁父哪里见过这般架势,表情如同吃了黄连一般,他气得指着那婆子:“明明是你们蒋府仗势欺人,霸占我家姑娘,还不给银子!”
  其实这是常有的事情,来的这一群人里,就宁父穿的最破烂,守门的婆子见他好欺负,是想吞了银钱的,那可是二两银子呢!顶她几个月的工钱。婆子总这么干,欺负人家软弱,不敢跟知州府对着干,胆子渐渐大了。
  谁知果真就是宁香被选上了,这婆子满心欢喜,不过宁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物,见那婆子撒泼打滚,颠倒黑白,气不打一处来,揪过来她的头发就要挥拳而上。
  “爹爹!”
  还不等那拳头落到婆子身上,脆生生的呼唤便在他耳边响起了。
  众人皆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的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被一个略大些的丫鬟模样的人牵着,站在门口。
  宁父从没见过宁香洗干净了打扮好的样子,前世也是让她脏兮兮的进了府,与那婆子好一番纠缠却人财两空,而今却是宁香为了气他一气,才央了大夫人身边最心软的大丫鬟铃儿带她出来,说是看父亲最后一眼。
  见小女儿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蓬乱的头发梳成了双环髻,不过七岁的小女孩,眉眼细长,唇红齿白,一看便是长大了定然美艳不可方物的。
  宁父瞬间一愣,手都停下来了,忙凑到宁香跟前去:“走,跟父亲回家。”
  回家?宁香还以为宁父是发觉蒋府水深,心疼她了,谁知抬头便对上一双贪婪的眼睛。宁香顿时心底一寒。
  宁香想的没错,宁父是舍不得宁香给人做婢女了,这般长相,卖给村东头的罗员外当个童养媳,以后没准还能掌家,日后再给他生个儿子,那罗家的财产,还不都是宁大宝的?
  只一瞬间,宁父好似看到了金银财宝都堆在了儿子面前似的。
  宁香气得狠了,一时间也忘了反应。还是铃儿看着势头不对,将宁香护在了怀里。
  “你是何人?”
  大夫人身边的丫头,相貌气度要比普通人家的闺秀强上许多,宁父一时眼拙,只当是大宅院里的小姐呢,心里发怵,拽着宁香的一双手就缓缓松开了。
  “我是妮儿的父亲。”
  布满胡子茬的发黄的脸一瞬间有可疑的红晕蔓延开来,宁香是才知道家里的情形和父亲的德行,此刻也被恶心的不行。
  那铃儿也是见惯了风雨,不怕事的,见宁父这般作为,便知宁香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宁香知道铃儿肯定是不待见父亲了,心念一动,便装作吓坏了的样子缩在了铃儿身后。
  见小小的人这般依赖自己,铃儿心中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便上前一步把宁香挡住,厉声道:“我们蒋府向来公正,邻里乡亲皆可做个见证,这丫头若是你父亲,那拿了二两银子,你便可以走了。”
  “二两?!”宁父见了铃儿后的羞涩局促一闪而过,瞬间眼睛瞪大,如铜铃般看着铃儿,“不是说好的二十两?!”
  铃儿眉头微皱,怒斥道:“蒋府买奴仆,向来都是二两银子签死契的,何来二十两之说?”
  围观的人见状也都议论纷纷。
  “二十两?这是把姑娘卖进窑子里吧。”
  “是啊,听说京城里的丫头,也是五钱银子就能签了活契,死契顶多也就一两银子,蒋府可真是大方。”
  “哎,偏赶上碰瓷的,瞅瞅那副嘴脸,啧啧啧。”
  可宁父也顾不上周围人说什么了,大吵大嚷起来:“若不是你们哄骗我说这丫头值二十两,我才不带她来这儿,二两银子,我还不如把她送到罗家当童养媳哩!”
  话一出口,宁父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随即便没了声响。
  铃儿气得不行,罗家她听过的,那家的家主都六十多了,作宁香的祖父都行了,竟然还要卖去当童养媳?!
  “来人,把这个泼皮无赖给丢出镇子!”
  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一发话,后头的小厮哪有不遵从的道理,纷纷撸着袖子上前。
  宁父这才知道害怕,慌乱的四处找退路,余光瞥到躲在铃儿身后的宁香时,还是不肯就这么罢休,恶向胆边生,竟然一个跳起就要去抢人。
  铃儿没防备,被他挤到一边,跌坐在地上,一旁的小厮一看,这还了得?忙扑上去对着宁父拳打脚踢起来。
  趁着宁父自顾不暇,宁香逃离了魔爪,奔到铃儿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铃儿见宁香深陷危险之中还不忘了自己,心里一暖,俯身抱起她便进了府中。这丫头可怜,一定要同大夫人好好说道说道今日这一遭。
  到了大夫人跟前,铃儿将方才的事情一说,只见大夫人神色淡定,抿了一口茶:“铃儿,你逾矩了。”
  铃儿这才发现自己莫名在夫人面前发了脾气,顿时冷汗直流,跪下去请罪:“是铃儿思虑不周,请夫人责罚。”
  毕竟是在身边服侍多年的丫头,大夫人也不能在宁香面前下了她的面子,只听茶杯与桌面轻轻碰了一下,大夫人便叫了铃儿起来。
  丫鬟不懂其中的猫腻,大夫人可是懂的,只怕手下的人经常这样蒙混过去。这置知州府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