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个意大利人

  场下响起的不是预料之中的反驳声或者威胁的话语，而是此起彼伏一阵又一阵的刺耳嘲笑声。
  感受到身后的冰冷管状物远去，那名已经连续拍下了十三件“稀世珍作”的白人男子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台上的安德森。
  这个男人，要遭殃了。
  “正经人”，无论是哪一个时代都必然存在的产物，世界需要一种平衡，有白就必然有黑，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就是黑暗。
  四权帮就是黑江市最大的正经人集团。
  安德森却没有退让，他毫不畏惧地瞪着身为四权帮二把手的年轻拍卖师，语气冰冷地警告道：“你们四权帮的人，以后不许出现在安德森拍卖行！”
  大厅内又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所有黑江市本地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名纹满了刺身的粗犷大汉从买家席起身，他走到拍卖台边缘，先是冲拍卖师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到安德森身后，猛然把这位白人老板和他的轮椅朋友用力向门口推去！
  轮椅带着安德森如同一颗铅球般横冲直撞！
  “伙计，你不会真不懂吧？如果没有我们四权帮，你这个小破拍卖会早就倒闭了！”粗犷大汉笑着目送安德森远去。
  “这家伙，还以为是六年前吗？哈哈哈哈！”
  众所周知，黑江市已经蝉联百年九夏区最混乱城市。
  那位被白人买家想要起身，去扶一下坐着轮椅笔直冲向大门的安德森，但是他看了看周围纹龙画虎的壮汉们，最终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砰！”安德森在厚重的铁门上撞了个结实。
  那名大汉看似随意一推，实际上用的力气很大，因此本就身体瘦弱的安德森翻滚在地上立马疼的呲牙忌嘴。
  不过安德森没有屈服，缓过劲来后他爬向拍卖行的座椅边，用尽全身力气强撑着座椅站起来。
  这期间大部分四权帮成员都已经从后台离开，只有那名白人买家依旧在原地正襟危坐，不敢擅自走动。
  “你们给我站住！”安德森怒吼道，可是没人理他。
  所有人都在各忙各的。
  双手杵着座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他歪着脑袋用肩膀费劲地擦了擦从鼻子里流出的血，又流着眼泪喊道：“你们这是在侮辱艺术！”
  当初权田找到他时，只说是租用场地拍卖些东西，他也就同意了，直到一年前四权帮的人找到了最好的拍卖物。
  那些狗屁不是但却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从最初的洗刷刷联邦币，到现在的明抢，这一年期间安德森只来过几次，刚开始四权帮的人还避讳他，会选择安排一些真正的艺术品做戏给他看。
  虽然那些名画在这群刀口舔血的人看来并不比《耶和华三打白骨精》要好到哪去，但总归还是要给这位主人面子的。
  毕竟，他曾经是唐小棠的朋友。
  欺软怕硬是每个人的天性，记吃不记打也是所有人的共同点，唐小棠已经离开六年了，风云瞬息万变的黑江市不再有他的传说。
  所以现在，这位狗屁安德森，变成狗屁不如了。
  几名四权帮成员受够了他的聒噪，骂骂咧咧地放下手中的枪支，向安德森的方向跑过去。
  “叫唤个屁！”一个人重重地踹在安德森的胸口，白人男子直接像烂泥一般砸在地上。
  “废人一个，没有我们这拍卖行能开下去吗？就靠你这个废物？”有人抓起安德森金黄色的长发，把他拖拽到座椅旁，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头向椅子的棱角处撞去。
  “嘭！”血肉与金属碰撞的声音炸开，安德森终于没了声音。
  乔治坐在前方喘着粗气，他根本不敢回头看声音的来源之处，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额头不断有冷汗流下。
  拍卖师权田身体前倾，倚靠在拍卖台的桌子上，右手杵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切。
  “废物！咋不继续说了？你不是有骨气吗？你不挺能耐的吗？”几名大汉踹了几脚安德森，发现对方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安德森的右脸被椅子角顶出了一道大口子，粘稠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一声不吭地趴在地上。
  估计是活不成了。
  四权帮的人不屑地努了努嘴，转身离开，拍卖行的行长死在自己的拍卖行里，这不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吗？
  “走吧，别玩了。”权田催促道，他已经对安德森没有了丝毫兴趣，这个又臭又硬的石头，如果不是因为唐小棠，他们根本用不着现在才出手。
  最后一名四权帮成员踹了安德森一脚，也准备转身离开。
  可是，一双血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脚踝！
  “滚！滚出安德森拍卖行！”安德森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满是血迹的狰狞面容十分吓人。
  那人吓了一跳，紧接着勃然大怒，“妈的！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他的手伸向腰间。
  安德森脖子上青筋暴起，血水和泪水不争气地流下，他用尽力气嘶吼：“我可是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的后代！我血液离流血的是文艺复兴的血脉！你们这群败类……”
  “砰！”一声枪响，游戏结束。
  “啪啪啪……”阵阵掌声从拍卖台上传来，权田笑眯眯地看向白人买家乔治。
  “从今天起，你就是安德森拍卖行的行长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乔治低下了头，他攥紧了拳头却只留下了窝囊。
  泪流满面。
  他，也是一个意大利人……
  白日当头，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天而降。
  “myhometown！我回来了！”唐小棠从白云深处跳下私人飞机，穿着滑翔翼飞速降落。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咆哮，松弛的衣裤哗哗作响，从白云往下看，黑江市还真是美极了。
  绿油油的农田，是贫穷的象征。
  黑漆漆的矿坑，是贫穷的象征。
  城市中偶尔穿插的乡村，也是贫穷的象征。
  这一切与全民娱乐化的时代格格不入，这一切在高高在上者的眼中是那么美。
  当那些人落到白云之下踏上那片土地，身临其境之时才能体验到贫穷。
  “嘭！”唐小棠砸在了一块水田地里，满身都是泥巴。
  周围的农民连忙来参观这位天外来客。
  “呦，这孩子不是摔傻了吧。”高智能机器人农民们议论纷纷。
  “那么高摔下来，我看是摔死了！”
  二十岁的年轻人闭着双眼躺在泥土中，洁白的牙齿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很快一辆悬浮车就挺在了农田边仅有的一条马路上。
  下来两个黑衣人无视这群农民，把唐小棠从泥巴中捞起，装车，扬长而去。
  “带我去看看安德森，我有些想念那个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