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魔性如此

  “你来啦。”
  我极力表现的若无其事，好像断断续续劈向我的天雷就跟闹着玩似得，对我没有任何损伤，可事实上是，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秋凉道：“其实方林并不想抓你。”
  “我知道。”
  秋凉道：“他只想知道穷奇的下落。”
  “我知道，出于道义，我不会将穷奇的下落说出来，出于本意，我不想让他伤害我身边的人，出于正义，呵呵，我这不是来受刑了么。”
  弑神柱是九天之巅上的一根高耸没有尽头的乳白色柱子，柱子上刻着五爪飞龙和一些我看不懂的符箓。
  天雷每劈来一次，夹杂着缚神索上自带的闪电，摧毁着我的五脏六腑，和神柱上的符箓交相辉映，场景应该挺好看的。
  可惜了，我无力欣赏。
  方林带着我回了天宫，天兵天将和各路神仙皆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我围个水泄不通，各个神情严肃，一副我只要稍微运用一点法力，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看得我好笑至极。
  天帝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将我丢在了破天牢里，破天牢一直归原起所管，如今是方林代管。
  破天牢虽说是牢，不过是一个限制人自由的地方，里面还是挺好玩的，是由各个大小世界组成的，我被丢在了一个满是怪兽的世界里。
  可能是因为我的修为与之前相比，厉害的太多了，里面的妖兽根本就不是我对手。
  若放到我下凡之前，进入这破天牢内，可能会痛苦不堪吧，毕竟这个世界的怪兽都挺厉害的。
  我不仅灭了这些怪兽，还撕破空间，偷窥了其他小世界，自娱自乐，倒也挺惬意。
  我没有等来我想等的人，只等来了缚神索，缚神索突然出现，将我捆的紧紧的，这次，我终于见到了天帝。
  这是一个白发男子，我看不透他修为，想来定是比我厉害的多，他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人不敢小视。
  他声音洪亮且威严，他端坐于金銮坐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台阶下方的我，他道：“魔界白芷公主。”
  我迎上他的目光，坦荡回道：“正是。”
  天帝有三个儿子，大皇子生性温厚，暂无婚配，西王母和东王母没事就爱给他张罗着介绍王妃，可大皇子一个都看不上，两位王母气的吐血，然后便放任不管了。
  二皇子性格乖张，下凡贪玩，带回来个凡间女子，生了个小公主。
  对于这唯一的媳妇儿，和唯一的小孙女，天帝和天后虽不太满意，可因疼爱儿子，也勉强接受了，就是时不时的会让自己的几个天妃，将自己娘家家族里出众的姑娘引荐引荐，给二皇子再娶个匹配的，可二皇子死活不同意再娶。
  不少人背后议论，这凡间女子好手段。
  三皇子最为叛逆，随他二哥一起下凡的，目前都还没回来，差点没把王母娘娘气死。
  天帝道：“你可知，你为何会被关进破天牢。”
  我双手挽在胸前，气势很足的回道：“不知。”
  天帝脾气还是挺好的，丝毫没有被我的态度惹怒，他道：“你可知当初签订天魔和平契约的同时，六界一同也签订了和平契约，你公然挑衅诸界，还不知罪。”
  我反问他：“我何罪之有？”
  天帝冲着立于他身旁的太白星君一挥手，道：“念。”
  太白星君也不含糊，立马向天帝行了一礼，就从袖内掏出一卷诏绢浮于一侧半空。
  诏绢在仙法的加持下，仙光大甚，缓缓打开，里面一排排金光闪闪的大字，将我在凡界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杀了什么人，人数多少，是男是女，属数哪国，家有几人，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天帝一拂手，收回诏绢问我：“你可知罪？”
  我无所谓道：“不知。”
  “白芷公主，你所杀之人，我们已经清楚记录在册，这可是抵赖不了的。”
  太白星君上前，一甩拂尘，笑里藏刀的对我道：“白芷公主，天魔两界和平契约还在，你公然违反契约，我天界被公认为众界之首，自然是要肩负起维护和平的任务……”
  我打断太白星君的话道：“本公主不知的是，既然是不仅天魔两界签订了和平契约，其余几界也一同签订了，就算你天界被公认为众界之首，那么，又凭什么在没有通知我长兄，魔界君主的情况下，私自罚我，再说，即是众界之首，审判我一事，为何只有你们天界，莫非，你们天界的意思是，你们身为众界之首，你们做什么都是对的，其他几界的意见对你们来说，有没有都一样？”
  天帝坐的端正，天兵天将和诸位仙官严防死守，搞的我都有些紧张了。
  这么多人，害怕我跑了不成。
  我若想跑，我为何要自投罗网。
  天帝不说话，太白星君扮黑脸，他捋捋拂尘道：“白芷公主有所不知，公主在破天牢时，我天界已向各大界下了邀请函，奈何，冥界回话说幽冥司主最近事忙，不方便。佛界回话说永生大帝正为远古凶兽穷奇的下落设阵法寻之，也不方便耽搁，魔界，妖界，你也看到了，他们更是无暇来我天界，特别是沧海岛，天帝亲手修书一封给你父亲魔界前任魔君，魔神白洛影，可那有阵法护岛，我们连沧海岛的大门都没找着在哪里。”
  我轻蔑笑道：“这就是你们想乱用私刑的借口？”
  天帝终于怒了，一拍扶椅，怒喝一声：“荒唐。”
  我嚣张接话：“我如何荒唐了？只准你摆出天君的样子，就不准我摆出公主的谱了？别忘了，我乃魔界公主，岂是你们可以随意处置的？”
  就算是我自愿来还债，我魔界面子不能丢。
  仙官们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了。
  “你虽贵为魔界公主，可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你的罪行早已在你入破天牢时便被公之于众。”
  “你兄长魔君白赫见了天君都会客气一番，没想到身为他妹妹的你，居然如此没大没小。”
  “魔就是魔，魔性难改。”
  “心狠手辣，不减当年。”
  “其心凶残，本性难移。”
  “…………”
  “…………”
  我不屑笑着拍着巴掌，为他们精彩的说词表示嘲笑。
  我道：“呵，可笑，在本公主面前，你们有必要装模作样么，各个都装的这般清高是做什么？这里，只有本公主一人，你们还怕了不成？有本事，去我魔界地盘说啊，就算是妖界和青丘一齐将我魔界给围了，又有谁敢轻易出手，你天界，我魔界何时惧怕过？大不了再来一次天魔大战好了，又不是没有经验。”
  “口出狂言。”
  “此魔女不可轻易饶之。”
  “破天牢都磨灭不了她凶残的本性，小仙请愿，将此魔女捆于弑神柱，生死由命。”
  “弑神柱有天雷加持，正好可以磨其心性。”
  “魔君闭关，他的四个徒弟虽厉害，却无法与我天界匹敌，何惧之。”
  “魔神白洛影若想救此女，早就从沧海岛出来了。”
  “我听说魔神白洛影于其夫人正云游四海，就算传言属实，此女被关破天牢，二位都不闻不问，恐怕，是不想救吧。”
  “身为魔界公主，不以身作则，还带头闹事，杀人无数，罪加一等。”
  “我等小仙请愿，将魔界小公主白芷送往弑神柱，以示天威。”
  “天威不可撼，请天君成全。”
  “…………”
  看看，多齐心的一群仙人啊……
  我就这么被绑来了弑神柱，美名其曰，磨我心性。
  我意思意思稍微抵抗了一下，便很顺利的来了此处，日日受天雷洗礼。
  嗯，用神仙的话来说，他们是为了我好，我魔性太重，有碍于修炼，以此来消除我的魔性。
  这理由挺好，多为我着想啊，身为天界神仙的他们，多么的深明大义啊，我魔界曾与天界大战三百多年，天界不计前嫌，努力维护诸界和平，为魔界小公主白芷消除魔性，大仁大义啊。
  啊呸，可笑至极，我生来便是魔，魔性与生俱来，有何可消？
  冠冕堂皇。
  方林是第一个来弑神柱前看我的，他隔着天池之水对我道：“其实你的心并不坏。”
  我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应道：“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仙雾缭绕，视线模糊，方林在不远处若隐若现，他道：“你有向善之心，可没人愿意给你机会。”
  对于方林这话，我就不怎么赞同了，我道：“废话，本公主敢作敢当，何须要他人给我机会，本公主又岂是他们能随意杀的了的？”
  方林道：“我流落凡尘，你没有借机杀我，也没有毁我长虹剑，还答应我日行一善，虽然你后来很少做到日行一善，可好歹，你也愿意尝试着变好。”
  方林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反驳道：“笑话，为善还是为恶，我凭的都是我的本心，你那什么破约定，还日行一善，还有，就算你最鼎盛的修为，你就认为你能打得过我？还趁机杀你，本公主不屑。”
  我是不会告诉他，我不杀他的原因是想利用他，利用他在凡界的普通身份，藏身进金钟之内疗伤，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方林道：“我其实挺佩服你的，终于肯现身了，原起战神也是时候归位了，到时，你若不死，应该会由他接管。”
  方林这话有点问题啊，彦逸飞在我来天界那天才七十多岁，正是他大喜之日，一切都过的风生水起，怎么就要归位了呢？
  就算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顶多才八十来岁，以他的修为，再活个八百来年的也不是问题。
  没看出来彦逸飞会这么短命啊，莫不是隐在他身边的邪修者下的手？
  不应该啊，要下手应该早就下手了啊，拖拖拉拉等到现在做什么？
  又或者，彦逸飞在凡界又遇上更厉害的对手了？
  我猛的正经起来，目光如剑，狠狠刺向方林，恰时一道天雷劈来，犹如我此时的心境般，被劈的个外焦里嫩，还阻断了我欲问方林的话。
  倒是方林，对我那眼神颇感不适，他问：“你怎么了？”
  我用力挣了一下，缚神索很结实，我居然没挣断。
  我道：“彦逸飞有危险，他是你天界上神原起战神的转世之身，身为他得力下属的你，救是不救。”
  方林坦然多了，他道：“他劫数如此，旁人不可逆转，我无法相救。”
  “你不救，我救。”
  我运起法术，用力一挣，黑光炸开，与弑神柱的白光相互交印，霞光大甚，缚神索自带的微小闪电噼里啪啦作响，却连个裂缝都没有。
  方林道：“没用的，以你的修为，是震不断的。”
  在我来天界的第十天，我头一次感觉到了无力，甚至在心中默默问自己。白芷，你来还你欠别人的债，又有谁来还欠你的债？
  身上的伤口裂开又愈合，裂开又愈合，可疼痛感却与日俱增，最重要的是，这一刻，我非常非常想赶到彦逸飞身边去守护着他。
  他只有在凡界才是我心中的那个彦逸飞，世人的颜王殿下，他若归位，我该怎么办？
  他在凡界虽然利用了我，可他却是为了让我在凡世全身而退，是我不信他，是我放不下他那一剑，是我不想爱他。
  我本以为他的生命会无比悠长，一切事都皆有可能，可我没想到他会娶林彤为妻，谁都可以，为什么是林彤，我在凡界名义上的妹妹。
  他怎么可以这么短命，他怎么可以不到百岁便归位，我教他的法术只是为了让他活个百年的么？我是为了让他天长地久的。
  也对，天长地久有时尽，一切都有定数。
  彦逸飞回归天界，依旧是他的上神原起战神，那么我呢？我是谁？
  我谁都不是，想来可笑，洪荒宇宙，竟无人爱我白芷。
  逸飞，我想吃糖。
  逸飞，我想吃糖……
  不会再有人给我糖了……
  算了，我不要糖了，再也不要了，其实，糖也没有那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