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诛魔阵

  那女修士见我指向她,还未待我开口说话,她便先急了起来:“你这大魔头,休要坏我名声,我最多不过是向大师兄示好,想与他双修罢了,双修这种事,与双方修为都有好处,不少人都会以此来提升自身修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休要拿此事说事。”
  我冷笑道:“你紧张什么,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事,我就是想提醒你,你当初进师门时,有一场对你们的考验,当时有个小丫头被你害得根基差点毁了,不过好在那小姑娘遇到了贵人相助,如今修为远胜于你,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你,那小姑娘准备过几日来找你寻仇了。”
  “她是自己掉进嗜血潭的,与我何干。”
  我不再和这人纠缠,将手指又指向了一俊俏男子。
  “三年前,你山门的那场比赛,其中有一招,你用的是我魔道法术吧。”
  眼角弊向彦逸飞,我就是说给他听的,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背后里不都有着不可见人的勾当么。
  当然,我是承认这些修士中,大部分人还是好的,可我好歹做坏事敢作敢当,哪会像这些人一样,偷偷摸摸的不说,为了隐藏他们做的坏事,还会用做更多的坏事来掩盖自己的德行,从而一错再错。
  现在,我便将你们自己做过的不可告人之事,也帮你们公众于世吧。
  “你刚刚骂我骂的挺欢啊,好像还说我不该与我自己徒弟成亲,你这怕不是说的是你自己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小徒弟已经亲上了,过不了多久,怕是床都会上了。”
  “你,你刚刚说我什么?杀人如麻?切,你不也一样,你下毒害了多人,就为抢人功法这事,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却瞒不了我。”
  “还有你,被人杀了,看上这副皮囊了,于是杀人夺舍重生了,重见天日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好呀。”
  “你还没入宗门之前,可是个出了名的地痞无赖,除了没有杀人放火,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事没做过,一言不合就将人家腿打断了,也不知你这样的,怎么还能被你那宗门看上,不过还好,还算懂些分寸。”
  “你,前几年被人追杀,还是我救的你,你当初不是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么,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你,差点死于秘境历练中,我从妖兽的肚子里将你救出来的,你的同伴都跑光了,我救你性命时,你说了什么?你说,他日我若有难,你必以死相报。”
  “哦,对了,还有你,你的生成八字比较特殊,差点沦为他人玩物,以供他人修习时提升修为,我当初将你从那些人手中救出来,你说,你愿以身相许。”
  我一连指了好几个人,语气很平淡的说着,心中却越发不甘心,当日我答应方林日行一善,我救过多少人他们都记不住,偏偏只记得住我杀了多少人。
  我在他们心中不是坏人么?
  好啊,那我就是个坏人好了。
  大魔头而已嘛,他们也没说错。
  “无中生有。”
  “一派胡言。”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
  看着他们或反驳我,或欲言又止,或平静的面孔,我再次勾起了个冷笑。
  随后,我猛的冲着彦逸飞大声咆哮道:“这些人杀人你怎么不替天行道,偏生我杀人就是罪大恶极,他人行善是功德无量,我行善就是狗屁。我虽不屑这些虚名,可我的审判,何时可以轮到你们做主了?彦逸飞,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么现在回到我身边,与我完成这场可笑的婚礼,我可以放过这些人的性命,要么,你和他们一起与我为敌,我会尽我所能,杀光在场所有人。”
  我死死的盯着彦逸飞,生怕从他口中说出什么让我难过的话,虽然我已经难过的要死了。
  我是真的要死了,受的伤太重,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葑硕站在人群中大喊:“快助颜王开启诛魔阵,这大魔头必须要死,她若不死,天下难安。”
  万丈光芒都集于上空中的彦逸飞,在场所有修士一齐施法,很是齐心,唯有我,孤家寡人。
  世人皆如满天星,而你却皎洁如月,众星捧月,唯你耀眼。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要与我为敌。”
  其实很明显啊,大阵没开启成功,原来只差最后一步,彦逸飞,便是这最后一步。
  他怎么可能选择我,他若选择了我,方才死的那上万人不是白死了么,耗费那么多心血,集天下英豪呕心沥血才布成的大阵便功亏一篑,因着他一个决定,甚至还给整个天下留了一个天大的隐患。
  可是彦逸飞,你可知道,整个天下,甚至整个宇宙洪荒,都不及一个你重要。
  你的沉默,比你的乾坤剑更厉害。
  身体疼的厉害,就像有无数个小人举着锤子,正用力的一下一下锤着我的五脏六腑,可面上,我依旧无坚不摧。
  就算,我下一刻就支撑不住,身死逍遥。
  我就是我,这就是我的骄傲。
  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铺天盖地的混沌之气从四面八方拼命钻入我体内,天空再一次缓慢变黑。
  我依旧是那个一身红衣,手持金鞭,头发高高束起,冷血无情的魔界公主白芷,是凡间人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符离。
  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什么嫁人为妻,隐世逍遥,不过是自欺欺人,可笑至极。
  此时的画面很是诡异,彦逸飞那方光芒万丈,我这方黑的像是无底的深渊。
  悬于身侧的绣花针正不安的颤动着,发着阵阵的轻鸣声,针身早已变的血红。
  只片刻,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身上红色衣袍已成了黑色,整个人似乎和这黑幕成为了一体。
  金鞭已被我收了起来,彦逸飞用的是神器,我不用神器,岂不是不太恰当。
  血红的绣花针在我五指的牵引下到了我身前,狂风肆意的吹着众人的衣袍,耳边只听到呼呼大作的风声,还夹杂着不少人欣喜若狂的声音。
  “大阵已成。”
  大阵成了,我真的要死了。
  远处犹如神祗的好看男子,正着一身红色喜袍,手持乾坤剑,面色冷峻,浑身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白色光晕,狂风将他的衣袍发丝吹的很乱很乱,唯有那深邃的双眼看着很亮很亮。
  一黑一白,很快碰撞到了一起,彦逸飞如流星般耀眼,如闪电般迅速,他的剑很快,且毫无阻碍的逼近我,他就这么瞬间离我那么近,近到只有半把剑的距离。
  因为,另半把,正刺进了我的胸口。
  眼看着彦逸飞的目光从深邃,不可窥探,转化为惊恐,又从惊恐变成为悲愤,最后,我只看到了深深的忧桑。
  整个天地一片漆黑,唯有我和彦逸飞置身于光中,这光,是彦逸飞的,我只属于黑暗,可是,因为他在我身边,我便也跟着有了光。
  两股强悍的力量呈一黑一白迅猛的碰撞在一起,以两人相交处形成的波刃向四周扩散,下方惨叫声响起一片。
  随后,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近在咫尺的彦逸飞那打着颤的沉重呼吸声。
  “为什么。”
  彦逸飞颤抖着手,手还握着他的乾坤剑的剑柄,剑柄上的花纹也不知是什么纹路,挺好看的。
  他颤着声音轻问:“你为什么不躲。”
  他猛的提高音量:“你明明都拿出了你的武器,你明明可以很轻易的躲开这一剑,你忘了我的法术都是你教的么,该如何制住我你不知道么?你为什么不躲开。”
  是啊,我为什么呀。
  我明明可以躲开的呀,我为什么不躲啊。
  我为了成全你呀。
  我为了成就你的一世英名,降妖除魔,守卫正道,不念亲情,手刃身为大魔头的师傅符离。
  绣花针在彦逸飞提剑逼近我的瞬间被我收了起来,我很冷静的受了彦逸飞这一剑。
  从此,我便是魔界公主白芷,你是天界战神原起,再不需要有任何交集。
  白泽给我的珠子被紧紧的揣在我手中,他说过,若遇到危险便碎了此珠,他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救我,可我五指已用力的忍不住发抖,终究还是收回了珠子。
  我道:“你知道么,我有一招叫万箭穿心,从我学会到现在,只在金钟内用过一次,威力无比,可我觉得,你这一剑比我那万箭穿心更厉害。”
  “啊芷……”
  彦逸飞的声音无奈又悲伤。
  我抬起双手握住剑身,剑锋将我戴在手腕上的红豆手链割断,红豆洒落,不知掉在何方。
  “逸飞,你别动,让我抱抱你。”
  我一用力,乾坤剑贯穿了我身体,我终于如愿以偿的抱到了彦逸飞,只是我的伤更重了。
  无数个发着光的小亮点从我身上飘了出来,好像小星星,慢慢散满了这黑幕,这里成了星的海洋,我和彦逸飞仿佛置身在星海中。
  “逸飞,你看,多美啊,那个装着星星的球被撑爆了,证明你杀我这是天大的好事,你看,我每做一件好事,小星星便会多一个,我受你这一剑,以我的命,居然换来了这么多小星星,果然,我活着就是个祸害,你杀我是对的。”
  “啊芷。”
  天地间再无旁人,只有黑布一样的虚空中紧紧相拥的两人,一人着黑衣,一人着红袍。
  哦,不,不是紧紧相拥,而是,我拥着彦逸飞。
  只是贯穿我胸口的那把乾坤剑太过煞风景。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哽咽声响起,彦逸飞终于回抱住了我,乾坤剑在我体内消失,已重新握在了他手上,他一手提剑,一手拥着我,他声音有些慌乱的道:“啊芷,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伤的重不重。”
  我轻轻摇了摇头,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全身力量几乎被抽空,支撑着没有倒下去,已是奇迹,可吐出来的血,已将彦逸飞肩头染红了一片。
  只听他道:“啊芷,你施法离开,我追你而去,过些时日,我会告诉世人,大魔头符离已被我亲手所杀,世上再无魔女符离,我答应你,我们隐居,再不问世事,好不好,好不好。”
  我伏在彦逸飞肩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恐怕不行了,我就要死了。”
  “你不是说过这世间无人是你对手么,你不是说过你是天下无敌的么,你怎么会死,你怎么可能会死,你怎么可以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啊,啊芷,啊芷……”
  彦逸飞的声音终于慌乱了起来,甚至说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把我都给听糊涂了。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要杀我的人是你,不想我死的人也是你,你究竟要我怎样啊。
  想比彦逸飞的慌乱,我显得很冷静,我道:“没办法,你的神剑乾坤太厉害了,我原本以为,两个人相互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原来,我们还不够相爱。”
  “不是的啊芷,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死,你别吓我,别吓我。”
  我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瘫软下来,彦逸飞抱着我依旧停在虚空中,我躺在他的怀里,第一次看见他落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彦逸飞这是伤心了?
  “这乾坤剑我一点都不稀罕,神器又怎么样,比不上你分毫,既能伤你,不要也罢。”
  乾坤剑被彦逸飞掷处,成一道白色光柱,不知会降落何方。
  “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啊芷。”
  我抬手擦掉了彦逸飞还挂在脸颊上的泪,又将手往上移,抚上他眉心那点朱红。
  这是我给他下的印记,只属于我的印记。
  我冲他一笑道:“说好了不会再对你用幻术的,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我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搂住彦逸飞脖子,用力向他扑去,场景瞬间转换。
  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雾,看什么都不太真切,彦逸飞从竹筏上睁开双眼,他向我看来。
  我正坐在他身边,轻轻晃着小竹竿,竹筏在一望无际的水上慢悠悠的荡啊荡。
  他皱眉问我:“你是谁,我们这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