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冤家路窄

  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
  人活一世，为什么要遭遇那么多的苦难？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冥冥之中真的神灵在戏弄着人类吗？
  楚陌白走了，朔宁醉倒在桌子上，眉头皱的是那样紧。空寂的房间里只剩浓烈的酒气和孤独的思柔姑娘。
  思柔伏在桌上静静的凝视着醉酒后的朔宁，在思考着这些永远不会有人告诉她答案的问题。
  她之前身为一个丫鬟的时候，不过是在那座深宅大院里伺候夫人老爷，做些家务琐事，很少能体会到外界世事的辛酸。可自从被韩大秃子掳走后，她被人囚禁，辱骂，殴打，尝到了深深的痛苦与折磨滋味，她那时认为自己所遭遇的经历大概是人间最苦了，她想尽办法逃离，幸运的是，她最终被朔宁救下了。
  朔宁对她来说是个英雄，他一人就能轻轻松松将韩大秃子那么多手下高手打败，将春香阁给毁掉，做着旁人不敢去做的事情，这样少年英雄人物的一生肯定是要比旁人优秀，要出色才对。
  可如今的朔宁呢？
  变成了一个痛失挚爱，惨败情敌之手，双目失明的下场，如今的他甚至都沦落了用酒醉来麻醉自己的地步。
  命运的演变何其荒唐……
  思柔轻轻抚摸过朔宁的手背，冰冰凉凉的，冷的就像他那颗心，思柔甚至都不敢去想他的那颗心现在该是怎样的残碎。
  顺着手背抚摸过臂膀，肩头，最后停留在朔宁的脸上。
  这是思柔第一次触摸朔宁的脸面，粗糙的皮肤中透着一种酒醉后的嫣红，感觉是冰凉，又像是温热。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好痛，可你不能折磨自己……”思柔凑过脑袋在朔宁的耳边轻柔低语，她的手指触碰在朔宁的眼睛上，微微有些颤抖。
  “我们要找最好的医生来治好你的眼睛，天地这么大，总会有神医能治好你眼睛的，到时候你不但可以看到雪景，还可以看明年春来花开……”思柔眼角滑落一滴眼泪，她微微一笑笑，笑的是那样平静。
  “我从未想过要像今天这样子接近你的，原本我以为你会和末雅姑娘在一起，可如今末雅姑娘将你托付给我，我有些惶恐，但又很高兴，虽然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但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不管我是你的丫鬟还是其它什么身份。”那滴晶莹的眼泪顺着思柔俊挺白嫩的鼻翼滚落在她的嘴角，颤栗着碎裂了
  “我现在不奢求别的什么，只希望你能开心一些，眼睛尽快恢复光明。”
  簌蓬……
  外面传来一声雪堆从青松枝上滑落坠地的声音。
  “末雅，我们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要是男孩就取名叫鸣谦，要是女孩就取名叫凤仪怎么样？不喜欢啊，那你来取好了……”朔宁醉声低语，皱起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思柔手捧着朔宁的脸，又是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出来。
  “末雅你别走，为什么生气了，你从不生我气的，你回来……”
  思柔在朔宁支离破碎的醉语中，又哭成了个泪人。
  这个口中说着永远不再提萧末雅名字的男子，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在梦中与她相会了，思柔明白他表面假装出来的坚强，不过是在掩饰着内心的脆弱罢了。
  朔宁梦呓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又不言语了。
  思柔低头在朔宁的脸颊留下一个带着冰凉泪痕的亲吻，偷偷的，轻轻的。
  红烛息掩，窗外雪影阑珊。
  次日朔宁醒来的并不是很早，太阳都已经从纱窗里投入房间，晒到床沿下的鞋子上了。
  “哎哟，怎么头这么痛，肯定是昨夜喝酒喝多了……”朔宁起床坐起身后后揉着脑袋，感觉膝盖处被子上趴着个人。
  “嗯~你醒了。”思柔被朔宁起床给吵醒，昨夜她在床边没敢离开，昏昏沉沉趴着睡着了。
  “我昨晚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喝醉后没发生什么事吧？”朔宁并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楚陌白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他都不记得了。
  “没有，你喝醉后就睡了，起来喝点热水吧。”思柔起身到火炉边拿起水壶，给倒了一杯热水过来递给朔宁，“小心烫。”
  朔宁自己张嘴说话的时候，都能闻到自己口中的一股浓浓的酒气，“不好意思，昨晚没注意喝多了，让你照顾了我一晚上。”
  思柔道：“我是你的丫鬟，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朔宁微微一笑，喝了两口水后又将水杯递给思柔，穿鞋走下床来，“我们待在楚陌白这家伙的家里我始终不放心，毕竟他是魔教中人，还是少接触为妙，现在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去跟他说一声走吧。”
  思柔点点头答应着，她察觉到楚陌白对自己有些好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下去。
  朔宁起床收拾一番，二人出了房间去找楚陌白，来到前院时，穿一身灰棉袄老唐正在院子里铲雪，扫雪。
  思柔看见老唐道：“唐先生这么早就在扫雪，真是辛苦。”
  老唐拎着扫把停住手中动作，抬头看着思柔道：“二位这么早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朔宁道：“我们是来和楚陌白辞行的。”
  老唐喝出一口热气道：“楚爷正在会客，现在不方便见人，二位还是先等等吧。”
  朔宁心想，天魔十二煞的客人除了魔教中人，也不会再有旁人，自己待在这里久了反而无益，于是道：“请前辈告知一声，我只跟他说几句话，不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老唐搓了搓手继续开始扫雪，慢吞吞道：“我家楚爷会客的时候，向来是不允许外人打扰的，我看你们还是等一会吧。”
  朔宁听老唐语气固执，不肯通报，转身正想和思柔回去，还没走出几步就听房门推开，楚陌白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来，“那待我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回去。”
  “你要知道兽合神鼎一直没有找到，最近九爷脾气可是不太好……”
  朔宁听这个人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既然楚陌白已经出来，二人也就没有再回去等的必要，就又转过身来。
  楚陌白不解的看到朔宁和思柔站在院子中的雪地里，正要说话，却听旁边的柏天一笑道：“哎呦，真是缘分让你我相遇啊，小娘子，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吧，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是你这个大流氓！”思柔紧紧抿住嘴唇，怒目瞪着柏天一。
  朔宁这才听出这个声音是春香阁里那个风流书生柏天一。
  柏天一捋着额前的那缕长发，痴痴看着思柔，躁动的心早已荡漾，“今天让我遇见你，可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让你跑了。”
  楚陌白咳嗽一声，沉着脸道：“这位思柔姑娘是我的朋友。”
  柏天一闻声脸色微微一变，眼珠不停转动着，没好气道：“原来是二哥的朋友，没想到二哥还真是交友广泛啊，什么时候认识这位大美人的，也不早出来介绍介绍。”
  楚陌白道：“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你和思柔姑娘认识？”
  柏天一终究不敢在楚陌白面前造次，冷笑着看了一眼思柔道，“认识，以前只见过一面，思柔姑娘，你好端端不在久安城待着，跑到这偏僻的努横山脉这一带做什么？难道就为了躲避我？”
  朔宁知道柏天一风流浪荡，不过是在拿话撩拨着思柔而已，于是也不搭理他，只对楚陌白道：“我们过来是向你辞行的，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他日有机会一定报答。”
  楚陌白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吗？”
  柏天一插嘴道：“咦，小子，你的眼睛怎么了？哈哈，瞎了啊！”
  朔宁道：“我眼睛怎么样，关你毛事？”
  柏天一怒道：“你小子找死是不是，上次你在春香阁打扰老子好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朔宁道：“要打你尽管来一个试试！”
  “别吵！”楚陌白一声厉喝，房檐上，墙头上的积雪被声波震的簌簌滚落下来大片，“天一，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可否说给我听听？”
  柏天一笑了笑道：“也没什么恩怨，就是一点小摩擦，既然他们是你的朋友，我也就不跟这小子计较了。”嘴上虽然是如此说，可看朔宁的眼神还是带着一丝阴毒。
  楚陌白哪里不知道柏天一的口是心非，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道：“既然如此，那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说着转头对朔宁道：“现在就要走的话，我让老唐送你们一程，路上多加小心。”
  朔宁道：“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可以走，告辞。”说着对楚陌白一拱手，带着思柔转身就走。
  “告辞了。”思柔低声也说了一句。
  柏天一看着思柔纤细苗条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暗中咽了咽喉头的口水。
  老唐放下手中的扫把，跟在二人后面送出了大门。
  楚陌白目送着他们出去，眼睛也一直注视在思柔的身上，只是他的眼神里只有淡淡的温柔和伤情，心知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