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拓荒者
———题记
日落黄昏，风淡云轻。
龙潭寨，后山，耸立魏然
半山腰，一股清流垂直而下，宛若一根白色绳子，直击山下的石头。
溪水潺潺，蜿蜒曲折，绕过一片竹林。
竹林之外，一栋三层木楼，娴静而雅致。
木楼周围，鸟语花香。
特别是，有一株蔷薇花，格外耀眼。
溪水绕房而流，经过一片桂树林，最后，汇入一个池塘中。
风轻轻地吹，池中水，波光粼粼。
江若雪轻踩着池边木板，往小楼走去。
不知何时起，秦雨幽已然不见踪影。
此时此际，唯若雪一人。
目光炯炯，她来到小楼之下，看到墙角下那株蔷薇花，瞬间诧异。
现在已是八月，还得见蔷薇开放，实在惊奇。
“当……”
正在这时，一缕琴声传来。
霎时间，若雪闭上双眼。
小楼下，她负手而立，长发随风而起，飘逸绝伦。
琴声不断。
时而如水流急湍，时而似山间鸟鸣，时而若秋风瑟瑟，时而像燕子回巢。
若雪的神色，亦随着琴声的高低起伏而时紧时舒。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
若雪缓缓睁开眼睛，美眸闪动，回味无穷。
“保罗西蒙的经典名曲，寂静之声！”若雪轻语。
重点在于，这是电影《毕业生》的主题曲。
房里那个人，弹奏这首曲子，其用意不言而喻！
是恭喜她拿了博士学位，以此来欢迎她的到来吗？
“她，果然奇女子！不愧为活着的传奇，和师兄不愧是神仙眷侣！”
若雪轻笑一声，心神放松，再无刚来时的紧张感。
她，迈步走进屋中。
房里，一架钢琴前，一道蓝色的身影，蓦然回首。
她，面容清秀，身姿空灵而出尘，宛若谪仙。回首时，她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面。
“好美的女人！”若雪心里赞叹，竟生不出一丝妒忌感。
她，就是陈曦么？
“来了！”陈曦开口，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很是随和，轻拍着身下的长条凳，“过来坐！”
沉吟片刻，若雪信步走去，坐在陈曦身边。
“雨幽说，你也兼修音乐，试试？”指着钢琴，陈曦笑着说道。
“别……”若雪急忙摆手，“我就不献丑了！”
开什么玩笑，身边这位，八岁时，钢琴已经过八级，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钢琴大师，她怎敢班门弄斧？
只是，其人喜静，与世无争，所以在外名声不显。
“行！”陈曦轻笑，也不勉强。
随口问道：“雨幽说，你下乡来支教，不只是把它当成一份工作，而是看成一份事业，一份让你奋斗一生的事业，对吗？”
“是的！”若雪重重点头。
“那你想要什么职位呢！”陈曦问道。
“额……”若雪一愣，不由语塞。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
片刻，若雪说道：“我想，我应该从一个普通的教师做起，一步步的来！”
“这样会不会太屈才了？”陈曦说着，看着若雪的眼睛，目光如炬，“你可是真正的高材生呀，和远哥同一所学校，同修一个系，而且，指导你们的教授，还是同一个人！”
若雪心里一颤。
那是怎样的眼睛？仿若星辰大海一般，深邃而悠远，能洞察过去，能看穿未来。
她都知道了？
自己来的路上，她把自己的底细，摸得干干净净了？
“你也是一中毕业出去的吧！”陈曦轻叹，“不知不觉，远哥走了七年了，如果从他离开交大，已经有八年时光了，你这是何苦呢？”
“陈曦姐，你别误会！”若雪急忙说道。
“你不用解释什么！”陈曦笑道，拉起若雪的手，“那时候啊，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其实好多人都这样，秋梦，眠眠，我都习惯了……”
若雪闻言，睁大眼睛。
陈曦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路在脚下，怎么走，在于你自己，也只能你自己去走，追寻别人的脚步，自己永远没有未来！”
若雪心里一震。
“我来晨曦学校，只想尽绵薄之力，为孩子们做一些事情！职位有高低之分，但无贵贱之别，只要尽心尽力，便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你们修哲学的，说起话来总是一大堆道理，一套一套的！远哥也是这样，不过他还好，他是个行动家，说到做到！”
陈曦说道，“任何事情，你都要付诸于实践，要实实在在去做，才知道事有可为与不可为！
你能来到晨曦学校，是孩子们的福气，我也很高兴，但是，如果你只是做一个兢兢业业的普通教师，那你的才华也施展不出来，我这不是让明珠蒙尘了么？”
“那……那我能做什么？”若雪试探问道。
陈曦轻拍一下若雪的手背，站起身来，一瘸一拐，施施然走出小楼。
若雪不解其意，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来到门口，陈曦目光迷离，望着后山半腰处。
“他，就葬在那里！”
“他？你说的是师兄么？”若雪惊呼。
“嗯！”陈曦点点头，轻声道，“我每天都会去陪陪他一会儿，我怕他一个人孤单！刚刚我还和他商量着呢，我说呀，你小师妹来了，安排她做些什么呢？最后得出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若雪紧张问道。
“我要你，做晨曦学校的校长，管理川黔两地所有分校的一切事务！”
“什么？”若雪震惊，“这不是秦校长一直在管理么？做得好好的，而且，我初来乍到，要资历没资历，谁能服我？”
“雨幽是建筑师！她不合适！”陈曦摇头，“当初我交给她，也只是无奈之举，赶鸭子上架，晨曦学校已经有七年了，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容易，搞教育，求稳而不能急功近利，这条船上，载着成千上万人孩子的梦想，不能翻了，我需要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来统筹全局！”
“那你也可以做啊！”若雪说道。
“我还有其他事情！”陈曦再次摇头。
若雪默然。
今天这事，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之外，她万万没想到，刚刚认识，陈曦就对她委以重任，这是何等信任，何等的魄力！
看着身边纤瘦而娇弱的身影，若雪现在才真正明白，陈曦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爱戴，有那么多人拥护了。
这不只于她的能力出众，更重要的是，她无以伦比的人格魅力。
作为一个上位者，凡事不必亲力亲为，而是要有识人之明，尽其才华为我所用。
“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去一个地方！”陈曦忽然说道。
“哪儿？”若雪下意识问道。
“龙潭以西，百里之外，有一个镇，名为盘山！去年我就在那里办了一个分校了，只初中三个年级，但学生寥寥无几！”
陈曦说道，“我提供教学资金，大多数学生都能免费上学，还有最好的教学设施条件，但是，没有效果，那边情况复杂，需要你过去实地考察，把那些孩子动员来上学，这事，任重而道远，你有信心没？”
“我尽力而为！”若雪沉声道。
“嗯！”陈曦轻轻点头，“去那里，就当磨炼一下自己吧，你正缺的就是经验与实践，等回来了，立马就任校长一职，我想，那时候，就没有人有意见了！”
“我想问陈曦姐一句话！”若雪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你问！”陈曦含笑道。
“我们刚认识，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我？其他的不论，单说能力，我刚从学校出来……”
“你还是缺信心啊！”陈曦打断若雪的话，“我不就是从你这个时候走过来的吗？我连大学都没上过呢，一直渴望，但遥不可及！”
“你是你，全天下只有一个陈曦！”若雪嘀咕。
“咯咯咯！”陈曦娇小起来，“我有个结义小妹，湘西的，年级小小，傲气得很，整天摆出一副好像天下间她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一样！”
“我知道了！”若雪点头。
“知道了？”陈曦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你是叫我对自己要有信心！”若雪说道。
“那你知道从哪儿入手么？”陈曦再次问道。
“每户家庭，每个学生，都有各自的原因，所以才不来上学，我要深入了解，了解他们的想法，需要什么，才能找到切入点！”
若雪说道，“刚刚陈曦姐说，那边情况复杂，可能就是思想，风俗，环境，还有经济情况等等，要动员起来，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得融入他们，首先让别人认可你，才能考虑其他事情！”
“很好！”陈曦欣慰道，“大胆去做，有什么需要我的，直接联系我，别害怕，你是在做一项极其光荣的事业，某一天，你会为你自己感到骄傲！”
“我一定能行！”若雪暗自攥紧拳头。
“我希望，将来的某一天，我们安城，乃至整个黔地，那些孩子们走出去，也能堂堂正正的对全世界说，我们不是蛮夷，不是刁民！这是远哥的心愿，也是我办学的目的！”
陈曦说着，背负着双手，一瘸一拐，往半山腰走去。
“你自便，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小勇一会儿就过来接你去老房子那边吃饭，我儿子也在那边，有什么不了解的，你可以问他，我去陪远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