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老无所依
———题记
风和日丽，一辆吉普车缓缓而行，从南水路，转入南华路，往北而去。
车里，两个人，一男一女。
谈笑中，徐小波回头一瞥，发现一把吉他，目光一闪，把吉他拿出来。
“唱首歌给你听！”徐小波说道。
“你会弹？”雨蝶诧异。
“不是会，是精通！”徐小波正色道，“以前那个人走到哪里，都背着一把吉他，小时候，我们经常跟在他身后打转，耳濡目染，精通也是自然而然的嘛！”
“咯咯咯！”雨蝶娇笑起来，一捋秀发，白了小波一眼，“洗耳恭听！”
“嘿嘿！”徐小波得意忘形，按了一个和弦，弹唱起来，“别在窗前等我，虽然感到孤独……”
“等等……”雨蝶喊到，“声音还行，你第三根手指，力度太松弛，D音符有点颤抖，你往琴桥上靠近点……”
“额……”徐小波干笑，摸着鼻子，“有点那个了哈？”
“你这是当初没有系统学，基本功不到位，没事儿，这首歌简单！”雨蝶说道，“你试试G调！”
“好！”徐小波再次按了一个和弦，轻扫起来。
“别在窗前等我，虽然我感到孤独……别在窗前等我，虽然我是那么无助……别在窗前等我，从来都是浪荡漂泊，别在窗前等我，从来都是百里红尘不醒归路……”
“不错，你的声音当真不错！”雨蝶笑了。
一笑之间，风情万种。
“真好看！”徐小波痴了，看着她，怔怔出神。
“你……”雨蝶脸色微红。
“嘎！”突然，一声刺耳声传来，前面的车辆，突然急刹。
雨蝶匆忙之下，把车停住。
两人对视，抬眼望去……
前方，几个城管，突然下车，二话不说，扑向街边一个拉着板车，白发苍苍的老人。
“给我砸了！”领头之人面目狰狞，大手一挥，其他人一拥而上，三两下，便将老人的板车掀翻，霎时间，车上的鞋垫，洒落一地。
“这是我辛辛苦苦，亲手做的鞋垫啊！”老人弯下腰，把一双鞋垫捡起来，“怎么一条活路都不给啊！”
“老东西，这是你能卖鞋垫的地方吗？”有一人扑上去，一脚将老人踢翻，“给我打！”
一时间，街头大乱，群众围观。
所有人看着，看着老人挛缩在地，抱着头，被两个城管殴打，无一人上前。
“小波……”雨蝶握紧拳头，满目愤怒，“他是张伯伯，原本是我工厂的职工，已经退休了，可能是因为我的厂倒闭了，没有退休金，所以出来卖鞋垫了……”
“你在车上等着，有我！”徐小波神色阴沉，轻拍一下雨蝶的手背，准备下车。
“住手！”正在这时，一声大喝，犹如龙吟虎啸一般，震彻整条街。
那是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像是移动的铁塔一般，猛扑而去。
那两个城管，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被两只大手，分别提起来。
两人大骇。
他们，终于看清楚来人的脸。
“勇……勇哥！”
“谁给你们胆子打人？败类！”
青年怒不可遏，随手一扔，那两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十米之外，两声闷响传来，两人砸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还有你们，是吧！”青年的目光，落在另外两个城管身上，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的脚步很沉，每向前一步，那两人便后退一步，脸色便白了一分。
“小勇！”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青年嘀咕一声，摸着后脑勺，停下脚步。
那两个城管，也在此时，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有一道蓝色的倩影，分开人群，一瘸一拐地走到老人身边。
“老人家，你没事吧！”她开口，声音犹如百灵鸟一般，温和悦耳。
瞪了虎背熊腰的青年一眼，她将老人搀扶起来。
“小勇，帮老人家收拾一下，打电话让公安局的人来处理！”
“好吧！”青年咧嘴，却依言行事，将地上的鞋垫一双一双地捡起来。
“老人家，别害怕，等公安局的人来了，处理好后，我带你去看医生！”那女子扶着老人，陪着他，在街边随地坐了下来。
“好美的女人，像仙女一样……”吉普车里，雨蝶赞叹，“还有那个男子，好霸气！”
“霸气？”徐小波嗤之以鼻，“你没看到他在她面前，像是猫咪一样么？就是力气大一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又不服了！”雨蝶瞪眼，“他们可是间接帮了我们，要知道，我们车里有东西，要是公安局的人来，也麻烦……”
“她是我嫂子！”忽然，徐小波神色一正，“难得见她一次，也不知道要不要去和她打声招呼！”
“嫂子？”雨蝶一愣，“你不是说你家只有你一个人了吗？”
“她是陈曦！”徐小波深吸一口气，幽幽说道。
“什么？”雨蝶美眸睁大，“她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嗯！”徐小波点头，“按礼，我应该下车去和她打声招呼的，可是那个……算了，既然事情她已经解决了，我们一会儿调头……”
“咚咚咚！”正在这时，有人敲响车窗玻璃。
徐小波眉头一皱，把玻璃放下。
渐渐地，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剑眉星目，背负着双手，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你……”徐小波睁大眼睛。
“波叔，好久不见呀！”小男孩开口，“哟，不摸包了？改做流浪歌手了？不错，有进步啊！”
“思远，你怎么在这里？”徐小波问道。
“你这个问题好蠢！”小男孩说道，“我和阿妈在一起，这很奇怪吗？二叔也在，你怎么窝在这里呀，看到我阿妈，也不去见见？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了呀，怕被我二叔揍？”
“那个，不是……”徐小波竟然扭扭捏捏起来。
“小波，他是谁？”雨蝶凑过来，看着小男孩，满目惊异。
小波在这孩子面前，怎么感觉总是不安呢？
“大姐姐，你好！我叫陈思远！”小男孩的目光，落在雨蝶身上。
雨蝶心里一颤。
这个小男孩，忽然之间，仿若变了一个人一般，傲然挺拔，特别是那双眼睛，仿若能洞穿万物。
她有一种感觉，在他面前，所有的心事与秘密，无所遁形。
一眼而已。
“潜龙！”不由自主，雨蝶的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词来。
“大姐姐真漂亮！”小男孩幽幽说道，“这是我波叔的福气，不过，您得了看好他了，他总是勾三搭四的，一回家，总是被我阿妈念叨，寨子里头，还有个人在等着他呢！”
“嗯？”雨蝶的眼睛，下意识落在徐小波身上。
“小蝶，你别听这个小混账东西乱说！”徐小波急忙解释，“没有的事，绝对没有！”
“既然你不想出去，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小男孩转身，刚走两步，又停下来，“对了，你们车里有个包，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公安局的人很快就来，就你们这样鬼鬼祟祟的，人家很快就能发现有问题，哎，干嘛不好，非得去犯罪呢？走了，波叔有空记得回龙潭，那里，毕竟是你的家！”
“小混蛋！”看着那道娇小的背影，徐小波咬牙切齿。
当他回头过来，才发现，雨蝶双目喷火，死死盯着他。
“勾三搭四，还有一个在等你？说清楚！”
“小蝶，你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啊！”小波苦笑，“那就是妖孽，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他在我别人，嬉皮笑脸，转过背去，在他阿妈面前，又是乖宝宝了，在陌生人面前呢，又开始装深沉，总之，你别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就行了！”
“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么？”雨蝶问道，“那怎么不姓吴，而姓陈？”
“我哪知道！”徐小波摇头，“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那小东西，别看他小，说话一直很准，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我！”
雨蝶目光一闪，轻轻点头。
她驱动车子，从人群中，岔道缓缓向前。
蓦然侧头，人群中，那道紫色的身影，恰好往这边望来。
只是惊鸿一瞥，那个人，微微点头，便转过身去，与那个虎背熊腰的青年交代着什么。
果然，那个小男孩，正如小波说的那样，一直在那个人身后，宛若一个乖宝宝。
“张伯伯……”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老人身上。
渐渐地，所有人越来越远，消失在后视镜中。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做了！”
徐小波叹道，“这次，那个人老人家，有人帮他出头，那下次呢？老有所依，太难了！这世上，很多年轻人都没有出路，更何况是老人！”
“我只求无愧于心！”雨蝶说道，“其实，有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比如那个人，只是，我没她那么有本事，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就好！”
“你怎么不去和她打声招呼呢？”雨蝶问道。
“借一个人的话说，路不同，不愿打扰！远远的看着就好！”
徐小波说着，索性把窗户关了。
车里，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