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上有盗来 上

  船有三层楼高,首楼甲板上站着几个人,为首一清新俊逸的男子笔挺地站着。此时这船顺丰顺水,男子的青瓷色罩衣朝着面前飘起,连带着两条紫红色的抹额徐徐荡着。
  船头一群人里,有一个风采出众的就够了,其他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水手,这叫做鹤立鸡群。他们垂着眼,看着不远处江面一个“扫把”慢悠悠地浮着。
  此时那“扫把”上钻出一个黑点,黑点动了动,接着又钻出一个黑点。
  两个黑点是两个人,一个陈子墨,一个朱允炆,“扫把”是他俩的那个小舟。
  “墨哥,那个大船,有点像战船啊。”朱允炆去参观过造船督办厂,记得这种规模的船,已经是战船了。
  “是江盗。”陈子墨不放在眼里,但突然低声说了句脏话,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盗寇官匪人见人怕的锦衣卫了。
  “江盗?这么潇洒的江盗?我以为都是些彪形大汉呢。”朱允炆想起自己听过的故事。
  陈子墨望着高船上的人,又盯着人后高桅白帆上的字——风水天,轻轻说道:“是剩水青门。”
  “好奇怪的名字,听起来像剩饭剩菜一样。”朱允炆笑出了声。
  “水花沾抹额,旗鼓夜迎潮。说起来,他们这个门派的感觉,和我的断水刀还有几分相似。”陈子墨想起这群江盗的一个故事。
  “那墨哥你认识他们么?”朱允炆问。
  “不认识。这已经离金陵那片水域很远了,听说他们基本只在下游活动。”这个距离对剩水青门的人而言已经有点远了,而且还容易被抓,但是陈子墨并不关心他们为什么来,他这一路不想管闲事,只想低调地把朱允炆送到安全的地方。
  “那他们是江盗,会打劫咱们么?”朱允炆抬头望着那面旗子。
  陈子墨摇摇头,“咋们这小破船一看就没什么钱,费力气,他们不会。”陈子墨俯身抬起船橹,“咋们往边上靠一靠,让他们先走。”陈子墨笑笑接着说,“一般好船、大船,在河上都喜欢快行,你挡他们了他们还要冲你喊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允炆骤然抬头,盯着陈子墨看。
  “怎么了?”陈子墨感觉到目光,回头看着朱允炆。
  “墨哥你变了一点哎?我记得你原先在太吉道上驾马奔驰,连见了宗人令的家眷都不避让。”
  “哈哈哈,”陈子墨大笑,想起了当年和锦衣卫的弟兄们飞扬跋扈的日子,“那毕竟只是家眷,我若见了宗人令还是要下马行礼的。”
  朱允炆也笑了,他很开心又见到风采张扬的陈子墨,“连我见到宗人令都要敬畏三分呢。”
  陈子墨笑容褪去,轻叹一声,“但是我的绣春刀,已经,永远地沉在那个湖里了。我已经不再是锦衣卫了……”
  “我也不再是……”朱允炆以为自己不会不舍,可却还是,很难完全放下,“不再是,天子了。”这两个字说的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只是有些生涩,还有些自嘲。
  “前面什么船!什么人!”是官话,声音很大,比匪还凶狠。
  陈子墨和朱允炆眯起眼诧异地望着剩水青门船头的人。可是,那群人的目光似乎并不是落在他们身上,而是直直地盯着一处。他们船小又简陋,真的并未被人注意。
  二人有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官船!
  “老大!这怎么会有,会有官船?”风水天船头上的众人一阵骚乱,副手赶忙询问老大的意见为首的那头戴。老大,便是那头戴抹额的年轻人。
  “墨哥,是东厂的船!”朱允炆下意识地拉紧陈子墨的衣角。
  “别慌,我们已经易了容,防水的。”陈子墨拍拍朱允炆后背,“你先去舱内,就算是东厂厂公来了,也未必就能看穿。”
  朱允炆点点头,知道陈子墨不会进去,只说了一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