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儿了的性别

  “过几日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给咱家精神戒备着。”夜火照着银衣,显得公公的嗓音格外尖刻,“若是放进来一只野猫野狗,哼,你们婆娘也不用等你们回家了。”
  “是是”的应和此起彼伏。以往这些工作都是锦衣卫做的,如今全换了宦官布置。公公扬着下巴踩着手梯入了轿,在孤身的锦轿里不再抑制地扬起了嘴角——锦衣卫的气运,就随着那逃亡在外的前锦衣卫仪鸾司队长陈子墨去了吧。他袖中笼了两封密信,是要直接递给宫里那几位的,若这事儿成了,紫禁城内外翻手云雨的位子就要变了。公公一下一下地缕着衣袍上的绒球,试图压下心中的悸动,脑中把信上的内容回忆了一遍,应该没有什么纰漏了。这才轻轻松一口气。
  轿落,有人小跑着来掀开帘子,公公踩着手梯落在地面。这是到了司礼监的内宅了。
  “喜家呀,”公公看了一眼平时伏做手梯的小宦官,不知为何今日看起来更俊俏了,“今儿个,不在外头受冻喽,随我进去。”
  “是。”被唤作喜家的年轻人躬着身子站起来,轻轻拍拍膝盖处的灰。
  司礼监为十二监之首,能入得了这里的公公都是熬了些年头吃了些苦的,颇有些威望。所以这司礼监的内宅也比别的格外妥贴些。
  喜家跟公公进了屋,垂手立在门口。
  “门——”公公拖了长音吩咐道。
  喜家连忙转身关上房门,接着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愣着干什么?过来伺候啊。”公公等了片刻,转身不满地说道。
  “是。”喜家连忙挪到跟前,伺候着宽衣解带。
  “哎,也不怨你没个眼力见儿,你也着实是没跟在正经主子跟前过。”公公接过喜家双手递来温过水的手巾,一边抹脸一边说,“你这整天跟着咱家忙前忙后的也没个前途……哎?几岁了?”
  “今年入秋刚过的十五。”喜家接过手巾,放进水盆,擦干手去铺整公公的被褥。
  “这换了天,紧跟着呀就得有好大的一番调动,我动动口,给你寻个正经主子罢。”公公被扶到床沿轻轻坐下。
  喜家听到这话,赶忙跪在床边拜谢:“多谢公公提携。”
  “这回儿再叫公公就见外了,”公公摸摸喜家的头,“这几日我也想再寻个干儿子。”
  “爹。”喜家这回没片刻犹豫,言辞恳切脱口而出。
  “哎呦!作死啊,是干爹。这要被你亲爹听了去,要折我的寿的呦。”公公轻轻拍了一下喜家的脸,脸上却笑着。
  “喜家已经十多年没见到亲爹了,早就忘记亲爹长什么样子了。如今公公不嫌弃,您就是我的亲爹。”喜家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快起来吧,”公公旋身上床,探手往被里一摸,“哎,这还未入冬呢,怎就这样凉了。”
  “孩儿给您灌两个热水袋。”喜家起身就要往外走。
  “慢着,”公公叫停了他,“不用劳神子去找什么热水袋,你上来给爹暖暖就成。”
  喜家一愣,公公的房中都还有这般操作?他暗想。
  “孩儿上工一日,衣服上都是灰土,脏了您的床。”喜家面露难色。
  “那就把衣服都脱喽。”公公半躺在被子上。
  窗外还有擎着灯笼值班的宦官在轻轻轮动。
  喜家一咬牙,把罩衣脱了,露出里面白洁的亵衣。
  “脱个衣服跟娘们似的。”公公等不及,伸手扯过,却不经意地碰到了一个地方!公公如雷劈般腾地缩回手,睁大眼睛等着眼前才认的干儿子,“你,你,你竟然有!”
  喜家猛地欺身向前,整个身子覆在公公身上,然后感受着一股温热隔着衣物传递出来。
  等他再起身时,公公的心口已经是一滩鲜血,鲜血的中央,直直地没入一柄匕首。喜家随手把手上的血迹蹭在锦绣幔帐上,弯腰捡起地上自己的罩衣。
  穿好以后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转身走向他亲手挂起的公公的银袍,摸索了两下,从袖中掏出两封信,看了看封面和完好的漆印,自语道:“墨哥,信我拿到了。”
  他轻轻开门,与门外当值的宦官对视,轻轻说道:“公公已歇息。”然后走出了司礼监。
  然后走出了皇宫。
  在城墙根下,他挠了挠脸,脸皮搓下来了几块。他在那参差不齐的地方一揪,整张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扯下。一搓手,不知何处起的火焰把那面具哔哔啵啵地焚尽。
  他长舒一口气,想去找个小楼休息一下,却才迈出了一只脚便停下,袖中刀已出半。
  “厉害,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临画仙儿。”城墙下阴影处走出来一绿衣丫鬟打扮的女子。
  “嗬,难道所有的开场白都要这样么?”儿了嗤笑,“姑娘久处深宫,莫不是折子戏看多了?”
  “戏和江湖,本就没什么分别。”绿衣丫鬟说道。
  “姑娘也是江湖人?”儿了一边问,一边留神周围。
  “我家娘娘有请,夜深了,喝杯茶暖暖身子。”绿衣丫鬟说得不容置喙。
  “嗬,那不知,你带的灯笼,够不够照亮去府上的路?”,儿了话未落,鲤鱼镖已射灭绿意丫鬟刚点亮的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