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厉鬼勾魂,死人买命

  钟鸣没有心思去和孙落莲闲谈,他如今心中都是如何解救斐大成。
  在生死攸关之际,又何有谈情说爱之心?
  当下钟鸣没能请动胡塑出山,那商议对策最好之人,自然是见多识广的张道祯,指不定老道士能有些法子。
  才出了李木匠的家门,钟鸣又匆匆忙忙跑进张道祯的小院里。
  跑进屋子之后,钟鸣看到张念尘正抱着本书册研读,身前是人头大小的鼎炉。
  鼎炉分两层,其下是丹火层,添了煤炭之类的东西,火舌吞吐。
  那是张道祯用于炼丹的丹炉,此时师徒二人正在炼丹。
  张道祯本也盘坐在丹炉前,仔细感受丹炉的温度。
  老道是个瞎子,他看不到丹炉的火候,只能让张念尘帮着看火候,他在一旁用手隔空感受温度。
  见钟鸣匆忙跑进来,张念尘欣喜笑道:“钟居士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听是钟鸣来了,张道祯也露出大黄牙笑,他冲着钟鸣招招手:“钟居士,你快进来,今日我刚想到个法子,这不是为你练了丹药,待会儿练好,你试试有没有用。”
  这段时日来,师徒二人也撇去了大部分俗事,一心为钟鸣炼丹求药。
  光是张道祯炼出的丹药,钟鸣就吃了不下十颗,只是都没作用。
  钟鸣如此焦急前来,可没闲心当试药者,他忙道:“张老道,我这会儿可没心思吃药,是有要事跟你相商。”
  张道祯也听出钟鸣言语中焦急,站起来身来:“钟居士先坐下,仔细道来。”
  丹炉托给张念尘看,钟鸣两人则是走到桌旁坐下,把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听完后,张道祯脸色不是很好,眉头紧蹙,思索半响才道:“此事不好办,钟居士你也知道,贫道不是那白玉京道友的对手,恐怕,此事我也帮不了你。”
  早知张道祯会如此说,钟鸣赶紧从怀里拿出两个物件。
  其一便是父亲徐乾刀在石锁鸳鸯里留下的买命铜钱,其二便是老山魈牙牙留给他的月华珠。
  “老道,你先看看这两个东西,我爹的信中说,这钱能买命,我琢磨着,这两个东西应该很值钱,若是去城中济世堂买命,兴许可以!”
  听闻济世堂的名头,张道祯眉头微挑,连忙摸索着钟鸣递过的铜钱。
  他反复摸过铜钱的纹理,才惊叹道:“果真是济世堂的买命钱,此事有戏!”
  这买命钱钟鸣早就得到了,也知道这是个不多见的宝贝,毕竟父亲的信中说过:遇到有性命之忧时,可用此钱去城中济世堂买一条活路。
  城中济世堂只能算是个三流药铺,铺子中的那位老医师,连治痢疾都有困难,又怎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救命?
  所以钟鸣仔细琢磨后,感觉这铜钱还有蹊跷,只是没人能对钟鸣解答。
  恰逢今日生死攸关之际,钟鸣才拿出了这枚铜钱,期望能够买斐大成一命。
  至于那月华珠,钟鸣是怕在白玉京手中买人命一枚铜钱不够,所以又添了彩头。
  见张道祯摸到这枚铜钱大呼管用,钟鸣赶紧道:“老道,这铜钱怎么用?我直接拿到济世堂就可以了吗?”
  “钟居士身负买命钱,竟然不知道其用途?”张道祯有些诧异。
  钟鸣哪管这钱到底有何用途,他一把拽起张道祯:“哎呀!老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跟我去城中救人!”
  救人之事,十万火急,钟鸣怎么有闲心跟张道祯瞎扯。
  张道祯被钟鸣拉到屋外,忙不迭叮嘱道:“徒儿,看好炉火,不要让丹药炼废。”
  “知道了!”
  屋内传来张念尘的回答声。
  钟鸣拉着老道匆忙出了门,却忘记了月华珠还放在桌子上。
  那枚珠子静静躺在桌子上,闪耀着淡淡的柔光,刚好引得张念尘注意。
  张念尘好奇地抓起珠子,仔细瞅了半响才惊呼道:“这是石精?”
  ……
  再说钟鸣跟张道祯一路急行,已经前往望仙城的路上,张道祯跟钟鸣都吃了疾行丸,两人速度比马匹也不慢。
  方才路上的时候,张道祯也给钟鸣解释了买命钱的由来,让钟鸣明白这钱可真是个好宝贝。
  买命钱来源于一个承传千年的武林门派——弑。
  其实严格来说,弑不是个武林门派,而更像是某种杀手组织,神秘,强大,遍布玄北螽州。
  弑组织的传承很为古老,直追道祖张道灵的那个年代,传闻当年弑成立之时,掌权者是与张道灵同样名声显赫的一代武林传奇人物,名为蒙湉。
  蒙湉这个名字说出来可能现在没多少人记得,可他的诨号:勾魂阎罗,可是如雷贯耳,至今在江湖上仍有他的传说。
  千年来,出过八位有阎罗诨号的武林传奇人物,被合称为八殿阎罗。
  八殿阎罗之首,便是这位勾魂阎罗,钟鸣的父亲徐乾刀正是八殿阎罗最后一位——巨刀阎罗。
  说起这八位都是曾惹起一阵江湖腥风血雨的狠厉人物,无论是勾魂阎罗还是巨刀阎罗,哪个不是浑身浴血,踩着千百人的尸身才站到武林的顶端。
  据说,那位勾魂阎罗曾跟张道灵交过手,当时张道灵已是公认的道门武者第一人,两人也只是为了一争高低,并不是生死之争。
  张道灵自然是胜了,但也胜的很艰辛,事后他感叹道:“我只赢你一招半。”
  而后勾魂阎罗也有了个“差一招半”的美称,成为武林中张道灵之下第二强者。
  当年的张道灵,就如同如今新唐三神将之首,秦无敌秦雄的地位,天下豪侠公认的武林第一,能让张道灵认可的人,自然不会差。
  蒙湉创立弑之时,起因并不是成立杀手组织,而是个帮助武林人士的闲散帮派。
  只要是武林人士,皆可去弑里接取任务,亦或是发布任务,如此交易,各取所需。
  武林人士中大多是爱恨情愁的打杀,所以弑的威名也正是因为诛杀许多当年名声显赫的人物而出名,久而久之,弑看似成了一个杀手组织。
  提及弑,武林中人首先想到的是,连帝王都敢杀的帮派。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弑便能办到所有你想办到的事情。
  此处的钱,可不是普通的钱,而是指钟鸣手中的买命钱。
  买命钱的来源也不简单,只有为弑做足了任务,弑才会下发买命钱。
  买命钱分为三个等级:锱铢,铜子,铜钱。
  锱铢是买命钱里最好得到的,也是弑里最普通的交易单位,一般都是以数量换取等价的质量,可以出一定数量的锱铢,让弑为之办简单的事情,比如杀个普通武林人,亦或是找寻稀有器物,换取银钱。
  铜子是非常难得的,若不是为弑做过很多的事情,根本得不到,铜子就足以支撑弑为其屠杀一座武林门派。
  而钟鸣手中的铜钱,只能说是百年一遇。
  上一枚买命铜钱出现在江湖时,还是六十年前,臭名昭著的刀鬼练功走火入魔,武功尽废,消息一传出,引得千百江湖仇家追杀,诺大的江山,没有刀鬼的容身之处。
  被逼得走投无路,刀鬼用了一枚买命铜钱,要弑保他三年安危。
  那三年,弑对抗了一座江湖,保刀鬼不死。
  三年期限,刀鬼苟活。
  期限才过两个时辰,刀鬼便被仇家砍成了肉泥,连块完整的尸块都找不到。
  买命铜钱的获得途径至今是个谜,没人知道如何能得到,而且弑只认钱不认人,只要有人拿钱来,无论是奸淫掳掠的,还是正人君子,都可应下。
  迄今为止,再也没有出现过买命铜钱,钟鸣手中这枚,很可能是仅存的一枚。
  徐乾刀信中所言不虚,这枚买命钱,无论什么情况都可以救钟鸣一命。
  听明白买命钱的重要性,张道祯唏嘘问道:“知道这买命钱的重要,你还肯用这铜钱去买那胖小子的命?”
  “要不然呢?是你能打过於菟,还是我能在他手中救人?”
  说实话钟鸣还是有些肉疼,这钱听起来确实神通广大,更重要的是,买命钱只能用一次,用完就再也没有了。
  钟鸣不由拿出那枚买命钱,他两只手指在铜钱上摩擦,一面刻有厉鬼勾魂,一面刻有死人买命。
  方才老道那么一问,钟鸣心中也开始纠结。
  这东西指不定日后真能救自己一命,今日真的就要把他用在斐大成身上?
  忽而,斐大成那张胖脸浮现在钟鸣的脑海中,他傻笑着对钟鸣说道:“鸣哥,我今日又去城中打探消息……”
  下一刻,钟鸣眼神坚毅,紧握铜钱道:“必须救!”
  即使钟鸣再恋恋不舍,他也得把这钱花出去。
  买命钱花了可能钟鸣会心疼,但他不会后悔,如果没救斐大成,他会后悔一辈子。
  思索过后,钟鸣脚步更加快,还催促张道祯也快些跑。
  等钟鸣再来到城门口的时候,这里起先搭的高台正由几个衙役在拆,白玉京的弟子都走了,人群也散了。
  衙役中有认识钟鸣的,他们惊异地看着钟鸣从高台上一跃而过,呼喊道:“钟先生好功夫。”
  钟鸣可没空回他们,直奔城门而去。
  待到钟鸣来到城门之内时,看到梁余骑着马正着急忙慌地往外跑,两人打了个照面。
  梁余赶紧翻身下马,气喘吁吁道:“鸣哥,我都打听清楚了,有人看到骑兔子那家伙带着大痴进了城北的府宅,那片地方是白玉京弟子落脚的院落,门户我也都已确认过。”
  论起办事能力,梁余还是很靠谱,钟鸣点头道:“事不宜迟,跟我来。”
  于是梁余又慌忙调转马头,又得跟钟鸣去城中的济世堂。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梁余调转马匹的时候,在城中又疾驰而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似乎有急事,跑得很快,与梁余的马差点撞到一起。
  梁余的黑马受惊,悬蹄长嘶,冲着城外便冲了出去。
  黑马撞踏只剩木桩的高台,还撞到了两名衙役,向着远处急驰而去,只剩下一片尘土飞扬。
  “我的马!”
  梁余惊呼一声,下意识想要去追,但又顾及救斐大痴的事情焦急,他看看马跑的方向,又看看钟明,左右为难。
  钟鸣眉头微蹙道:“你赶紧去追马,剩下的事交给我。”
  得到钟鸣的首肯,梁余赶紧撒腿就去追自己的马匹。
  而另一边,那匹白马也受了惊吓,原地悬蹄,方才差点踩踏到钟鸣,还是张道祯察觉到危险,及时出手,高跃而起,一把抓住了马头,硬生生将白马按倒在地。
  白马在张道祯手底下挣扎哀鸣,而马上的主人却没有跌落在地。
  马上之人明显是有些功夫傍身,飘飘落落,如同一片飘荡的枯叶,稳当站住。
  这马主人一袭黑色劲装,头带着黑纱斗笠,手里握一把银鞘长剑,冲钟鸣和张道祯一一抱拳:“两位,对不住,骑术不精,惊了你们的座驾。”
  这人的声音很轻,如风吹银玲般悦耳,是个女人。
  本来钟鸣是腹中一肚子邪火,但听到对方是个女人,又及时认错,也就叹了口气,没跟她较劲。
  钟鸣拱拱手,道声:“无妨。”,转身便要走。
  此时张道祯也已经将马匹安抚好,他道家最擅长与万物沟通,这白马非凡物,灵性极高,老道士邵家安抚,便打着响鼻站起来。
  摸了摸白马的侧脸,张道祯好心叮嘱道:“这位女居士,策马过市,小心为上。”
  那黑衣劲装女人又是拱手:“谢过道长提点。”
  张道祯露出神棍式的微笑,转身也想走,却没想那黑衣劲装女人抬手追问道:“不知道长可知,淤泥村如何走?”
  “你去淤泥村有何事?”
  张道祯的步伐一顿,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提问之时,手中已经开始掐算。
  刚走两步的钟鸣也停下,猛然转身看向那女人。
  指名道姓要去淤泥村?何意?
  只是此时救斐大成之事迫在眉睫,钟鸣没有功夫仔细去问这女人到底适合来意。
  他心思电转,不管她是为何而来,先遛她一圈,缓和些时辰,于是钟鸣快老道一步,拉着白马的缰绳就出了城门,对那女人指着荒无人烟的位置道:“女侠,那边极远处有条小溪,溪边有座村落,便是淤泥村了。”
  这是满口胡诌,无论是溪水还是村落位置,都是钟鸣杜撰的。
  钟鸣看似热心,其实皮笑肉不笑,心中暗道:管她是为何而来,是福是祸,先让她去隋云山脉跑一圈!
  随后钟鸣便将缰绳塞到黑衣女人的手中,催促道:“女侠快些去吧,否则傍晚之前到不了淤泥村的。”
  女人看钟鸣太过热情,心中大为感叹边陲人心好,拱手谢过钟鸣,便骑马向着荒无人烟的隋云山脉而去。
  望着黑衣女人远去,钟鸣又赶紧拉了张道祯往城里走。
  却没想,伸手拉了张道祯两下他都没动,如老树生根站在远处。
  钟鸣压制的火气都迸发出来:“老道士,你在这杵着干甚,赶紧救人啊!”
  “方才我算了两卦,一喜一忧,你要先听哪个?”
  听到张道祯还在卖关子,钟鸣气得真想一巴掌扇在老道那张神棍老脸上,把他满嘴的大黄牙都扇飞。
  钟鸣气急败坏地吼道:“赶紧说,惹急我扇你两巴掌!”
  尴尬地咳嗽一声,张道祯也知道他故作神秘的不是时候,忙道:“方才我卜卦,那女居士身上冒有戾气,恐怕要给淤泥村带来血光之灾。”
  钟鸣的心又捏紧了,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个找茬的?
  斐大成也等着人去救,还有个拿剑的女人给淤泥村带来血光之灾,这是要逼死钟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