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北冶一行现端倪 下
如今他初入铸骨，臂骨的洗练已经有了一些火候，只待完成四肢，便可踏入中期。
三日后，在赔付给客栈一笔灵石后，魏道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即使是顶着少年的面孔，那晚破坏他人财物的举动也让他不免有些尴尬。
出城的官道上熙熙攘攘，此次出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但即使是他多方打探，也没人清楚铁奴的情况。不得已，他才会离开北冶城，打算折返回隋阳国都碰碰运气。
行至半途，官道旁的一丝异常引起了魏道渊的注意。满身泥垢的孩童面朝下，气息微弱地趴在草垛上，那熟悉的身影让他停下了脚步。
“这是……牛二？”眉头微皱的魏道渊稍稍渡了一缕真气给身前的少年。
悠悠转醒的牛二气息虚浮，干涸开裂的嘴唇预示着这几天他过得并不好。在睁眼的刹那，他下意识挥舞拳头，但熟悉的声音让他清醒了过来。
“牛二，你那日是发生了什么，那日为何会突然消失？”
“你是…魏仙师？”恢复了神智的牛二宛若看见了救星一般，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希冀之色。他挣扎着跪在地方，开始朝着魏道渊不停磕头，仅仅几下就将额头磕破，鲜血直流。
“求仙师救救我那些同伴，求仙师救救我小妹！”
闻言，魏道渊眉头一皱，他一挥衣袖，一道真气止住了还想磕头的牛二。对于这个半大孩子，他并无恶感，但若是想要他平白无故出手相助，他也要斟酌一二。非亲非故之下，他凭什么要救？
“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
“是，仙师。”止住哭泣的牛二不停哽咽，待得心绪稍稍平静后，他才继而说道：“仙师有所不知，那日我本来在商会门口等候，可住在砖窑旁的刘叔突然告知我有人强撸孩童……”
原来，作为凡人之后，修行无门的这些孩童只能抱团取暖。他们蜷居在废弃的砖窑中，靠着给人引路谋生，而年龄最大的牛二自然成了所有人的头领。
在被掠走的数十名孩童中，就有牛二的小妹。那一日，牛二小妹正替一位富商引路，可万万没想到，正是这次平平无奇的生意，让他们的砖窑陷入了危机。
富商要的不是引路，而是他们这群北冶遗孤。面对一群持刀护卫，手无寸铁的孩童又怎是对手，几乎照面就被按倒在地。被套入麻袋的孩子被这群人连夜送出城，迟迟赶来的牛二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
他自知势单力薄，所以远远地跟在这群人后面，这一跟就是两天。期间艰险，难以言述，从牛二满身的伤痕就可见一斑。
二十几个孩子被强行带到一处祭坛，倒塌的石柱、破败的白玉栏杆见证着此地远去的辉煌。家丁护卫、铁甲巨汉、神秘石道、古怪的仪式，这一切自牛二口中缓缓道出，让一旁听闻的魏道渊眉头越陷越深。
“背负重剑的铁甲巨汉？还有紧挨哭风涧的荒废祭坛？”魏道渊直视牛二的眼睛，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牛二下意识倒退两步。但一想起生死未卜的小妹和其他同伴，他握紧了拳头，迎着魏道渊凝重的目光，狠狠地点了点头。
“当真是世事无常，无巧不成书。”口中喃喃一句的魏道渊思绪翻涌。他四处打探的铁奴竟然会出现在祭坛中，而祭坛的这群人还在掠劫孩童。这一切不禁让他和之前的魅姬联系起来，而更加有意思的是，这哭风涧……应该是国师的地盘啊。
牛二忐忑地看着出神无语的魏道渊，明明十分焦急却又必须按住性子。他知道，眼下能够就下小妹和其他孩子的只有这个仙师了。
“你先服下这半颗丹药，等体力恢复了，前面带路。”魏道渊二指一撮，将一枚养气丹捏成两半。
听到对方肯出手帮助时，牛二自然是千恩万谢，不管这丹药是什么，当即吞了下去。似对方这种一只手就能杀死自己的仙师，完全没有必要戏弄他一个凡人。丝丝缕缕的暖流自腹中升腾，让他如同重归母胎一般，温暖至极。
心中感动的牛二当即拜倒在地，情真意切地道：“多谢前辈，大恩大德，小子无以为报，愿……”
伸手打断牛二话语的魏道渊目光平静，他此次出手乃为了弄清事情真相，与牛二小妹并无瓜葛。
“你心中有数即可，既然已经恢复，那就指路吧。”
单手提起牛二的魏道渊顺着其指的方向，脚下一蹬，变化作离弦之间窜入丛林。
……
翻过数个山头，向着东南一路行进数十里后，魏道渊和牛二停在了一处山坡。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祭坛遗迹，从那些发出微弱火光的篝火来看，很明显是有人驻扎。
连连干呕的牛二几乎将肚子里的苦水全部吐了出来，他从未想到被人提着走也是这般难熬。半夜急行，就将他两日的路程走完，可见魏道渊的速度有多快。
“魏…仙师，就是前面。”面色苍白的牛二指着不远处的点点火光说道，语气十分焦急。
深吸口气平复气血的魏道渊凝望一眼，轻声吩咐道：“你且在此等候，如果救出你的同伴，他们自然会来此寻你，到时你直接带他们离去便可。若是明日晨曦都没人来找你，而我亦没有归来，那你必须离开，逃，逃得越远越好。”
修道修仙，修的到底是个什么？这个问题自他踏入修行后就一直萦绕他胸头，为此也请教过师尊。当时，他的师尊很清楚，魏道渊问的不是修行，而是自己的道。
那时，年逾古稀的师尊给了他十六个字，说什么时候悟了，也就找到了他自己的道，他问题的答案也就迎刃而解。
……
半掩在杂草、灌木中的祭坛即使废弃已久，也难以遮掩当时的辉煌。精美的浮雕、石柱用料都表面，当初建立这座祭坛的人是极为用心的。只可惜，岁月无情，再伟大的建筑也会被时间磨灭。
魏道渊借助夜晚的掩护，迅速侵入这处祭坛。或许是为了方便活动，驻扎此地的人还特意开辟出一片空地，帐篷、篝火、食物、马匹，一应俱全。越往深处，就越发靠近祭坛的核心。同样的，值守的护卫也就越多。
对于这些强撸幼童的家伙，魏道渊并未手软。为了掩盖踪迹，加上风向的原因，他并没有动用背后长剑，而是借助敛息之术接连敲碎多人的颈骨。无声无息间，潜入祭坛主殿的他静静地躲在墙外。这处矮墙早已坍塌过半，剩下的那部分也是岌岌可危布满了拳头宽的裂缝。
借助殿内昏黄的篝火，魏道渊大致摸清了眼下的情况：
不大的主殿内，神像早已被敲碎堆砌在一角。从两侧的楹联勉强可以看出是歌颂神像的，但具体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在离他不远处，十几个幼童蜷缩在一角，每个人都被麻绳束缚了双手双脚。从他们干涸的嘴唇来看，想来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了。而在主殿内侧，三五个锦袍男子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似乎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大哥，你说干完这一笔，主人会不会有所赏赐？”打着敬酒的名义，猴脸男子悄悄向端坐一旁的中年男子问道。
“哼！”非是易与之辈的中年男子怎么听不出对方的话外之音，脸色当即一板，“李三，你长本事了，竟然开始揣测主人的心思。怎么，难不成你想……”
“大哥！”名叫李三的猴脸男子当即脸色一变，口中连忙否认，“我哪有这心思，我这不是替主人的成仙大计着急嘛！”
“噤声！”中年男子当即一喝，止住了对方的酒后胡言，“去，给那些小家伙喂顿饱饭，别还没下去就饿死了。”
“好嘞。”
……
凝神静听风中传来的只言片语，魏道渊眼中寒芒一闪。这一次，他果然没有找错地方，眼下看来，铁奴必定是和他那个主人在一起，至于地面上的这几个人怕是连小喽喽都算不上。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神像盘坐的莲台却被破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台阶地道，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浓郁的血腥味自其内散溢而出，即使有山风吹拂，这源源不绝的血腥气息依旧显得极为刺鼻。
魏道渊虽然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但仅从表面上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善地。这些孩童若是被带入其中，怕是离死也就不远了。
“什么人？！大哥这……”单手提着一包裹面饼的李三被陡然出现的魏道渊吓了一跳。可尚未等他说完，随着一道剑光划过，鲜血自脖颈喷洒而出，淅淅沥沥的“雨声”在他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