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蛰居草庐隐清修
据他推测，这人元丹的后期炼制之法怕是不是凝练一颗丹丸，而就是一尊饱含生机的肉身。炼制者必须在肉身复苏的关口抛弃旧体，夺舍入驻，如此才能继承其一身根骨。所谓的褫夺根骨怕是以讹传讹，有所夸大罢了。
这墨宁苦心孤诣一甲子，到头来全部做了他魏道渊的嫁衣，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对方，他怕是早就死透了。
收起心中杂念的魏道渊直接将这份记载了人元丹的丹方震碎成了粉末，似这等抢夺他人肉身的邪门丹药还是毁了为好。他盘坐于草庐之内，撩起袖子取出一柄刀刃划过手臂。意料之中的鲜血并未出现，坚韧的皮膜抵御住了刀剑的利刃。
为了确定肉身的层次，他将手掌放置于篝火之上。温热的感觉自掌心传来，几个呼吸内逐渐开始变得灼热。在没有炼体功法的前提下，他参考铁奴的情形，心中大略估算了一下。即使有所不及，也相差不大。
在压下心中喜悦之后，魏道渊慢慢取出墨宁的修行功法，开始和自身修行之法一一印证。
渡过这一次死劫，魏道渊最大的收获有三：
一则，堪比铁奴的肉身修为，而且气海广阔，经脉坚韧；
二则，墨宁作为炼丹师的一生感悟及手札、灵草；
三来，便是那一页青铜材质的刻板，以及一节看不出名堂的兽骨。
这青铜刻板不知传承了多久，其上绿色的铜花点点。其上记载的乃是一门秘术，或者说是某一门功法的一部分。刻板上的文字也十分古老，若非有墨宁的手记标注，魏道渊还真不一定能够看懂。
草庐内，昏黄油灯下，魏道渊的面庞有些阴晴不定。这刻板上记载的法门与其说是秘术，还不如说是禁术。其上所述乃是一门以人身气血孕养妖骨的法门，可借助妖骨中的力量提升铸骨、搬血境界的修为。
这秘术看起来威力极大，而且还可以提升自身根基，但问题就出在秘法本身上面。上古时期天地元气浓郁，人族体质自然强健，这一点从寿元差距上就可见一斑。现如今，元气消散降格产生灵气，以魏道渊的体质强练此法，约莫有五成的可能被妖骨吸干精血，再有两成可能被妖骨内蕴含的妖血浸染，化作半妖。
以上种种都不是他想要的，秘法虽好，但也要有命去用。上古时期的人族之所以敢修习此等秘术，就是基于堪比妖兽强横的气血，以及坚如磐石的意志。
时至今日，魏道渊都尚未能够亲眼见过妖兽。七国之地属于秦川大地的内圈，外有宗门镇压，内有王朝气运守护，北地荒原内的妖兽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在他没有死过一次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考虑修习此等禁术，但生死间的大恐怖让他明白，多一张底牌是多么重要。
一时间，魏道渊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心口，看着桌案上的青铜刻板，陷入了两难。
……
修行不知年月，一如这东流祁水，转瞬即逝。春去秋来，这处河滩也难逃四季轮转。
一年来的静修让魏道渊掌握肉身力量的同时，也成功踏入了铸骨初期的程度。在这背后是不计代价的灵草、丹药、灵石消耗。
说到底，在没有办法解决妖骨反噬的问题下，魏道渊是不会轻易修炼妖骨秘术。更何况墨宁留下的那块不知来源的妖骨，外表布满了细密裂纹，看起来毫无灵气，能否用作修行还要两说。种种隐患让他顾虑重重，秘术虽好，但还是小命更加重要。
在合上一卷杂记之后，魏道渊轻轻叹了口气。越是了解这方修行界，就越觉得看不真切。漫长的岁月中，有太多的的神鬼志异、洞府传说，不少流于文字的记载也是真假难辨。
墨宁的藏书开阔了他的眼界，同时也对自身根骨有了些许猜想。根据那枚鉴灵石玉珏的反应，他的资质似乎对于五行灵气十分亲近，虽然无法确定具体根骨，但足以证明自身根骨不差。
但魏道渊并没有沾沾自喜，天资尚可又如何，自己之前还不是落得个被活活打死的下场。在这个“剩者为王”的修行界，死去的人甚至连块墓碑都没有。他一扫衣袖，气劲荡开草庐大门，随后信步来到河边。
这些日子以来他并非没有动过修行黄岐丹道的心思，只可惜眼下维持修行尚且捉襟见肘，更何况这堪称“奢靡”的黄岐一术。因此，魏道渊也只能将其束之高阁，待日后有能力之时再行尝试。
岸边。
“想来，当初应该是你把我捡了回来。”魏道渊淡淡地看了一眼边上瑟瑟发抖的山魈，继而说道：“我即将离开此地，便放你自由，愿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一开背后兵匣，剑锋划过束缚山魈的铁索应声而断。看着跌跌撞撞离开的山魈，魏道渊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这只山魈曾多次在阵外徘徊，定然与那炼丹师关系匪浅。考虑到自己尚且还要借用此地恢复修为，魏道渊才将其束缚，防止其乱跑。
如今自己即将离开，自然也没了囚禁对方的理由。在将丹炉收入百宝囊后，魏道渊点齐行囊，一把火焚了草庐后，便沿着祁水一路顺江而下。
此时的魏道渊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配合一身黑白道袍，颇有几分出尘的意味。在他后背的兵匣内，诸多插槽空了大半，仅仅余下一柄千锻长剑和六柄飞刃，其余的都在斗法中遗失、损毁。
他此次出山，一来是补全兵匣，二来，便是追查之前的魅姬、铁奴一事。魏道渊并非大度之人，横遭死劫，叫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晨曦初至，官道旁的驿站逐渐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挤满。再往前不远就是北冶新城，一座为了修建国师仙府而聚集起来的城镇。同时，也因为靠近国师修行之地，不少散修也聚集在此，形成了一个密度远高于隋阳城的修士之城。
随着体内真气一运，连夜赶路的疲惫感瞬时被清扫一空。肉身强健的好处体现在方方面面，这也坚定了魏道渊寻一门炼体功法的决心。不同于一年前黄泥铺就的官道，眼下这条三丈宽的大路已经被青石板所覆盖，即使是雨天，四轮马车在上面可以畅通无阻。
三尺多高的城墙门口熙熙攘攘，不同于王道之城，这座北冶新城完全可以称之为修士之城。在缴纳了一枚灵石的入城费后，魏道渊抬脚踏入这处新城，他深吸一口浓郁的真气，这种感觉让他颇为迷醉。
笔直的干道两侧林立着雕梁画栋的楼阁，散发清辉的阵法禁制铭刻在沿街的石梁之上。筑立此城的修士定然在阵法上有着不低的造诣，这一点从这能够转化灵气的阵纹禁制就能看出来。
“北冶新规，城中不得斗法、御空。违者轻则逐之，重者就地斩杀！”冰冷的规矩自守门青年口中吐出，一身气息赫然是开脉圆满无疑。
“自然，无规矩不成方圆。”魏道渊点头应和，有规矩自然比纯粹的丛林法则好。
宽阔的街道两侧除了门庭阔气的宝阁，还有简单的散修摊位。人们只道凡人王朝将百姓分为三六九等，这修行界又何尝不是如此。
四处闲逛的魏道渊自然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毕竟十一岁少年的面容加上开脉后期的气息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八成的人都会将其定性为某位家族子弟，亦或者散修大家之后。
“这位仙师，您是否需要购置修行资源？”
清脆的童音自魏道渊身后响起，他淡淡扫过对方的身躯，眉头不禁一皱。细细想来，这个看起来六七岁的清瘦孩童应当是当初修筑此城的凡人工匠之后，毕竟仙人在其眼中，乃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留在此地的凡人也不在少数。可普通凡人想在修士之城立足何其艰难，怕是类似这种地头蛇、牙人的工作也不好做吧。
对方虽然毫无修为，但想到此行的目的，魏道渊自然也乐得有人引路。于是，他露出一丝笑容道：“哦？听你的意思，十分熟悉北冶新城？”
“那是自然，仙师！不是我牛二说大话，就算是一条水沟有几条鱼我都门清儿。”
似乎是说起了值得骄傲的事情，灰白布衫上满是补丁的牛二也昂起了脖子，大声吹嘘自己的本事。
“哈哈，不知你这费用几何？”
虽说不明白眼前这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仙人前辈为何发笑，但多日没有开张的他一咬牙，恭敬地道：“前辈，一枚灵石足矣。不知您如何称呼？如果可以，是否能告诉晚辈需要购置何种物品？”
言语间，牛二眼中露出一丝希冀。一枚灵石，足以让他置办衣物、粮食，以迎接将要到来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