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姐妹情深

  小五一大早就推开窦扣的房门,床上那蓬头垢面正睡得香甜的人让她不忍直视。
  “我昨晚睡得晚,你让我多睡会……”窦扣翻过身去,话说得含糊不清。
  “起来了,嗜鬯让我请你这个大小姐过去!”
  “他自己怎么不来”以前进她房间不是很随意么。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让男子进闺房?”
  “他找我干嘛?”
  “没说。”
  窦扣被吵得睡意全无,掀开被子坐起身,顶着两只熊猫眼无精打采道:“你去告诉他,我洗漱完了就过去。”
  小五一面走出屋子一面道:“你是该好好洗漱洗漱,下床先照照镜子。”
  原本还昏沉的脑袋在看到镜中那张连自己都认不出的脸后,窦扣如同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冷水,整个精神都来了。
  左边的发簪不知何时掉了,头发整片塌陷,盖住半边脸颊,原本垂在额角的华盛也松垮地缠着发丝挂在半中,还有一部分头发杂乱的缠在另一边的发簪上,怎一鸟窝可以形容。再看昨日小五给她画的精致妆容,花钿被睡梦中不安分的手揉得面目全非,脸上的脂粉斑驳脱落,就像掉了皮的土胚墙,配上现在乌黑的眼圈,怕是鬼见了都会退避三舍。
  窦扣趴在梳妆台上叹气道:“好在这辈子没办法嫁人,不然谁在我身边醒来非得活活被我吓死不可。”
  她现在这模样,清理干净定是要费些时间的,也不知嗜鬯有什么急事不等她睡足了再去。
  安怡殿偏院中。
  气氛有些不对,如果窦扣没有看错,嗜鬯此时应是在瞪着她。
  “昨晚去哪了!?”嗜鬯直切主题。
  想是大叔告诉了他,窦扣漫不经心答道:“你都知道了,还问干嘛。”
  嗜鬯怒道:“我以为你一向都很乖,才没有时刻留意你的动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窦扣自知理亏,有些内疚地问道:“大叔训你了?”
  “你说呢!?”天还没亮他就被仙尊叫了去,美梦被扰事小,这般枉顾嘱托简直毁了他一世英名,敢情他是来玄云宫休闲度假的?亏他还在仙尊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以性命护她周全。
  “我自己去跟大叔领罚,让他不要怪罪于你。”窦扣说完作势要走。
  “你当自己是谁?能让仙尊想罚谁就罚谁?!”嗜鬯吹胡子瞪眼,“他尊驾又回婚宴了,为了你这麻烦精,冒着得罪驸马的险下来寻你。”
  “还不是怕两极麒麟坠被人夺了去。”窦扣噘了噘嘴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去了几次?”
  “就一次。”鱼夜容带她去的那次没人知道,还是不要交代出来为好。
  “下次你要再”
  窦扣上前拽住嗜鬯的手臂,撒娇道:“我以后再也不去了,你生气的样子一点也不英俊,而且眉头皱多了会有皱纹,你看这,还有这”她在嗜鬯脸上乱指一通。
  “都是最近天气害的,又热又干燥,若不是仙尊要我看着你,我早去海底避暑了。”嗜鬯说完朝树阴下挪了挪。
  窦扣心里暖暖的,嗜鬯从来正经不过三分钟,也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真正的脾气,除了第一次见面差点要了她的小命,总的来说对她是真不错。
  “你可别食言!不然仙尊把我轰出阴山就都是你害的。”嗜鬯有些后怕。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再被大叔训了。”
  窦扣近日十分积极,整日都在湚琉池练功,进步显著。她不敢告诉别人的是,每天晚上她都会拜托鱼夜容送她去幽谷,偶尔见见蓝姨,偶尔见见季大哥,要不就是三个人一同好酒好肉看夜景,荼青还会在一旁跳舞助兴。
  嗜鬯见她练功积极,一点不怀疑,就算晚上突然查寝,也会看到鱼夜容变的假人躺在床上,小指箍着铜戒。
  这大概是自落孤城中遭遇变故之后窦扣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衣暖食饱还有至亲相伴月下谈心,即便心存不安,总是敌不过侥幸.
  魔宫,死牢。
  于书娴被五条玄铁粗链缠住四肢和脖子,呈大字型吊在半空,她身上的衣物已是破烂不堪,露在外的皮肤皆印上了鞭痕,伤口上的结痂一层又一层。刚鞭打过的地方,热烫的血流顺着铁链,顺着手腿滴落进下方沸腾的熔浆里,触目惊心。
  木菁打点了看守的牢兵,换得一刻钟的探访时间。她站在牢房外,看着遍体鳞伤的于书娴,心里最不愿回忆的往事如惊涛骇浪,滚滚而来。
  当年木菁和妹妹木苓本可以逍遥自在地游历天下,却与魔君祭昼不打不相识,后被其收归麾下。木菁只是对魔宫护法的位置有兴趣,不料妹妹对祭昼芳心暗许。
  西域女子洒脱随性,不懂何谓成全,何谓知难而退,所以在祭昼与蓝渊成婚后,木苓伤心至极,便暗自计划杀掉这个突然闯入的情敌。
  趁着祭昼忙于修缮魔门无暇回宫,木苓用幻术支走了守兵和婢女,不听姐姐劝阻,一意孤行直捣蓝渊寝宫。她在茶里下了鸑鷟血,推开宫门时果真看到蓝渊坐在桌前,皱眉扶着头。
  木苓以为蓝渊已中毒,脸上掩不住得逞的阴笑,遂瞄准其要害刺出手中利剑,不料被蓝渊轻松夹于双指间,轻轻一弹,便把木苓震退好远。
  只听蓝渊淡淡道:“真是伤神,若放在以前,像你这种蝼蚁我是丝毫不放心上的,今日却要费我一分脑力想着如何才能让你死得更痛苦。”
  她边说边站起来,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如此运筹帷幄,真是让你费心了,不过就你这种登不上台面的长相,除非祭昼瞎了,不然你可是连给他洗脚都不配。”
  话里针针见血,把错愕不已的木苓逼近疯狂,谁能容得了被情敌如此羞辱,她不顾实力悬殊,提剑朝蓝渊奋力杀去。
  起初蓝渊还陪她玩上一阵,后觉无聊便吟出青耕音,在空中化作数柄无形利器刺入木苓全身,既快又准,防不胜防。
  “杀你,不过如此。”蓝渊看着地上因痛苦蜷缩成一团的木苓,收了功力冷冷道:“不过可不能让你死得如此痛快。”
  “圣后。”木菁匆匆赶来,跪在妹妹身前求道:“木苓都是因为爱恋魔君才如此,情本无错,求您网开一面。”。
  “你会放了想杀自己的人?”蓝渊仰天大笑,“让她有朝一日再来报仇?”
  “圣后功法无人能及,木苓定是不敢再犯。”
  “我可没那么大度,我知道你并未参与其中,便不追究你,倘若你再为她求情,只怕你这护法位置不保!来人!”吼声响彻整个魔宫。
  “圣后有何吩咐?”两个上级的卫兵走了进来。
  “木苓意图行刺圣后,押入死牢!每日受骨鞭之刑,锁骨之痛,一月后扔进熔岩池!”
  时过境迁,木菁在落孤城中采集精魂之时意外看到了于书娴,她的眼神有着和木苓一样的不甘和愤怒,就连那句‘就算死,我也会回来报仇’语调都是一模一样,也许,妹妹真的回来了
  “不要让姐姐再失去你了。”木菁站在牢外,眼中蒙上一层霜雾。
  于书娴还有意识,把睁眼的力气都放在嘴上,却也只是蠕了蠕唇,发不出声音。
  木菁看懂了,苦笑道:“姐妹俩说什么谢谢,记得以后不要再如此鲁莽行事了。”她从袖中拿出铁牢钥匙,是刚进来的时候从牢卫身上偷得的。
  木菁一边开锁一边又道:“姐姐的师傅是楼兰国的大祭司,他有办法能让你不被人发现。”
  这几日魔君和圣后晚间都不在宫里,是救木苓出去的最好时机,日后若问及,就说经受不住鞭打,命已归天,便丢进池中尸骨无存了,利用几个牢卫的舌头对木菁来说轻而易举。
  抬人出宫的时候被印月堵住,木菁只得放软语气求他卖个人情。
  “此等包庇死囚的大罪,你让我好生为难,你们女人总是喜欢制造麻烦,今日若黑风在此,恐怕就没那么好办了。”
  “印月护法说笑了,黑风因为毒刃一事不也受了刑么,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下不了床。”
  “要我放你过去也可以”
  “条件是什么?”
  “因童真未破,魔君练的灭世神功一直没有更高的突破,你素来擅长梦魇魅惑之术,找一女子,让魔君看成是心仪女子的模样就成了。”
  “魔君有喜欢的女子?”木菁意外道。
  “你今晚去泠河边看就知道了。”
  “这就是你的条件?”未免不算,助魔君练功本是她份内之事。
  “我本就无心拦你,只是来提醒你一句,切勿让多于的感情使自己忘了身为护法的责任。”印月说完隐身离去。
  木菁苦笑,责任?若能重来,她一定不让妹妹遇见祭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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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扣听红鹤说大叔今早在她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回来了,算了算刚好去了十日整,她本想着再去认一次错,上次匆匆跑掉了,也不知道大叔原没原谅她,顺便把嗜鬯那份也担了,到底都是因她挨的训,心里总过意不去。
  可红鹤还说大叔看起来稍显疲乏,叫她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先不要去打扰。
  那便过几日吧,至于幽谷,暂时是去不了了,来日方长,再做打算。
  窦扣今日又去湚琉池练了一天的功法,桓翁说她根基不错,持之以恒应该能在三十岁前修得仙身,意思是如果她再努力一些就更快了,倒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消息。
  傍晚回到宫中,她心血来潮想吃点心,想起上次桓翁照着凌寻的方子做的莲子糕挺好吃的,玄云宫里庭院虽多,可只有心明殿的池塘里才有荷花,如果贸然去采,会不会惊扰到大叔休息?
  窦扣在廊前踌躇不定,瞥见鱼夜容从对面的拱门穿过朝心明殿去了。
  这时间去找大叔干嘛?孤男寡女大晚上共处一室,可不能怪她会乱想。
  “我只是去采莲子”此借口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