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正面交锋
忽然‘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急速地射了进来,把辜子淮手中之剑弹飞数米之远,猛地插入一根梁柱,硬生生穿了过去。只见插在另一边梁柱上的是一根蓝绿相间的纤羽,看得窦扣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钟离阜收了云绫,被困几人踉跄退至到门口,木菁扶起地上的于书娴,慌忙给她疗愈。
强行运气致使钟离阜此时体内气息大乱,可面上仍维持一贯冷静无常,袖中掌心已被汗水浸湿,他握拳负手,眼神凌冽地看着门口的后来之人。
窦扣带着哭腔嘤咛:“蓝姨……”
她想上前,她想过去抱抱蓝姨,她相信蓝姨不会伤害她,因为蓝姨曾说过‘从今以后蓝姨保护你。’
可眼前的形势,她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惹麻烦,大叔显然已经有些吃力,万不能再捅出什么篓子。
“我要的只是两极麒麟坠,还望钟离仙尊高抬贵手,饶了这几条贱命。”蓝渊这话虽是说给钟离阜听的,可眼神却锁着窦扣。
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蓝眸,窦扣看不懂蓝姨想表达什么。
蓝渊神情凝重欲言又止,虽说是自己歃血为盟的主人,可为了儿子,为了被自己误会的丈夫,为了这十几年的悔恨,终究是得舍了窦扣。
但若主人命她背弃魔界,那便只能承受被真火焚身的逆主之罚,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离了季忘,至少如今不能。
两极麒麟坠她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季忘若得炼狱貔貅之魔灵,他就再也不用吸食人的精魂来练功了,虽说练功所杀的都是作奸犯科,为富不仁的败类,说到底也是条人命,她不想儿子为成就大业满手猩红,只是即便如实说出来,谁又能体谅?且不说其他,炼狱貔貅乃血腥凶兽,如若驾驭不了,招出必祸天下,钟离阜定是会极力阻拦。
“凝香仙子若肯弃恶投善,或许一切还来得及。”钟离阜从桌后走出,立于堂中,正对蓝渊,目光似剑。
蓝渊扯出一抹冷笑,“钟离仙尊心怀苍生,自是不会见死不救,我拿这堂中之人的性命换取两极麒麟坠如何?”
黑风在蓝渊身后阴笑着附和道:“尸香魔芋炼制的毒药,即便法力再高亦无解,我劝你还是早作决定,免得耽误了时辰,纵使有解药也回天乏术。”
为何去了魔宫之后,季大哥变了,现在连蓝姨也变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魔气污了他们的心智?此时的蓝姨陌生得可怕。
不!她不相信!
窦扣站起来,失魂落魄地朝蓝渊走去,眼眶中盈满泪水。
嗜鬯从未见过窦扣如此神态,一时愣住,竟忘了要拦住她。钟离阜看准蓝渊不会对窦扣怎么样,也在原地静观其变。
蓝渊抹去窦扣脸上的泪珠,慈笑道:“都是大姑娘了,怎的还那么爱哭鼻子,以后你季大哥见了,可是会笑话你的。”
“蓝姨,扣儿好想你和季大哥。”窦扣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蓝渊的腰,把脸埋在她胸前吸着鼻子。
“蓝姨也想你,你季大哥前几日还跟我提过想去找你。只是如今他身负重任,终日繁忙抽不开身。”
“你们离开魔宫好不好,我们去别的地方像以前一样生活。”窦扣心知这句话的可能性,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不用离开魔宫,我们也能时常在一起的,只要……”蓝渊低下头在窦扣耳边轻语。
窦扣一听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蓝渊,眼珠轱辘转悠,表情变幻莫测,虽说可以这样,可是好吗?
于书娴双眼瞪出血丝,此时真是个绝佳的机会,即便触犯圣后又如何,只要能报仇,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她朝前大跨几步,趁人不备,手中毒刃猛地插入窦扣后背,正中心脏,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蓝渊惊愕,一掌把于书娴震飞撞向梁柱,再重重摔在地上,鲜血大口喷出。木菁不料妹妹会出此下策,她快速闪到于书娴身前,屈身求饶。
蓝渊此时顾不得木菁,她双手接住窦扣倒下的身子,随即封住其周身穴道,阻止鲜血继续外涌。慌神中,一抹白影闪来,把毫无防备的蓝渊击退,钟离阜连人带坠一同夺了过来。
窦扣躺在钟离阜的腿上,表情痛苦,可眼睛仍努力瞪大着,她怕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胸口好痛好痛,让人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是毒药的痛,还是刀刺的痛,亦或是即将看不到那张脸了的痛。
她手抖着想抚上从未触及过的脸,也许对她来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扣儿……”她听到大叔在唤她,只是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缥缈,她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她的小心思要随她尘封了,真好,谁都不知道,真好,能死在大叔的怀里。
到底是捅了篓子,而且还是个不可挽回的篓子,窦扣想用最后的力气说声抱歉,奈何嘴唇始终发不出一个字音。
钟离阜面染忧郁,知窦扣伤及心脏,仙法无可奈何,更何况他此时法力涣散。但若不救她,那扣儿定香消玉殒,唯一能想到的救她之法便是解除她体内封印,本体即可涅槃重生自化人形。她本有五世轮回之宿命,如他助她脱离,便印证了南华仙翁一说,她注定修于阴山,所谓渊源,待看日后。
嗜鬯不知钟离阜在想什么,窦扣气息渐弱,他虽心急如焚却不敢出声询问,仙尊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黑风见蓝渊愤恨又悲怆,他靠近提点道:“圣后切不可因小失大,以钟离阜现在的状况,您若出手决不吃亏,只要拿了这两极麒麟坠,以后魔君练功就如虎添翼了!”
蓝渊一听侧过脸冷峻地看着黑风,声音如刺骨寒风,“我怎么决断用你教?她的毒刃若不是出自你手,魔宫还有谁人制毒?!若今日窦扣有何三长两短,我定会叫你和那贱人陪葬!”她又担心地看向窦扣,口中怒吼道:“还不快拿解药!”
黑风心中一惊,这圣后虽出自天界,可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奈何他亦不敌,只得瑟瑟回道:“毒抹刀刃,伤其心部,已蔓延至全身血脉了,有解药也是徒劳。”
“好个有解药也是徒劳,那我告诉你,今日就算我不惩处你和那贱人,魔君也定不会轻饶你们。”蓝渊看向钟离阜,见他仍无动于衷,她嗤笑道:“好个阴山仙尊,落孤城外供奉你的庙宇盖得宏伟华丽,香火不断,如今叫你救一人,你却犹豫不决,既然你视她如草芥,那我也看不得你这般惺惺作态。”
最后几个字蓝渊是以魔音喊出,震得在场之人痛苦万分地捂上耳朵,钟离阜在窦扣耳边施法阻隔,抬头看向蓝渊道:“即便她今日命丧于此,我亦不会让她沦入魔道。”
去你的仙正魔邪大道理,蓝渊大怒,随即羽化成鞭,朝钟离阜打去,见他抱着窦扣的身子灵巧闪开,她继而数招连发,丝毫不给钟离阜回击的空隙。
钟离阜闪出大堂,立于院中一颗壮硕树干之上,心下思衬道:不便和蓝渊如此纠缠,得速速解决了,再看有无其他办法救扣儿。
蓝渊见羽鞭伤钟离阜不到,追出堂外,掌心凝气,变出箜篌,蛟龙为琴身,凤首为琴端,她跪坐于侧,指尖轻拨,聚内力于弦上,口中轻吟附和旋律,阵阵琴音混合青耕之音如刀刃向钟离阜砍去。
钟离阜看得出蓝渊是狠了心要夺走窦扣,若在以前,这青耕之音他是丝毫不忌惮的,然此时仙力涣散,又要顾着怀中之人,着实有些吃力,只得一手抱着窦扣,一手化出光盾抵挡袭击。
怀中的身躯突然猛烈一震,口中喷出大量黑血,染了钟离阜胸前衣襟一大片,和那雪白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让人看了更是触目惊心。
蓝渊一惊,停止了攻击,只见那同样被黑血染了的麒麟坠突然从钟离阜衣襟飞出,凌空悬浮,玉身散发的刺眼强光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云雾漩涡,随着数声响彻天际的兽哮充斥着山庄,在众人的惊愕下,一只庞然大物脚踏灵云而出,像是沉睡了多年的疲乏,它在原地踏了踏蹄子,身躯抖擞,散了一地光华。
辜子淮难掩惊异神情,愕然道:“金为麒,碧为麟,祥兽现世可化解灾难,堂中一干人等有救了。”
钟离阜飞身下树,把窦扣奄奄一息的身子放着倚靠在树下,见碧色雌麟拖着曳地凤尾,缓缓走近窦扣,然后用嘴触了触她的手臂,发出低沉的悲鸣。
此时窦扣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只觉有股灵气源源不断地输进她体内,她以为是大叔在救她,心中更是愧疚得紧。
待面色渐渐恢复了些血气,窦扣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画面,傻乎乎笑着嘀咕道:“好漂亮的马……”
钟离阜见她此等反应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终归是暂时保住了性命,眼下得尽快解决了魔人再做下一步打算。
见钟离阜变出玲珑孔雀扇,嗜鬯一跃上前,立于他身侧,心里暗惊,据说此扇是准提道人座驾陨落化成,拥有极高的灵力。需要仙尊动到法器,说明蓝渊确实不好对付。看来他此前是有些轻敌了,此次若无仙尊,他和辜子淮恐难应对。
辜子淮手持寒光剑亦站在了钟离阜身后,随时待命。
蓝渊见两极麒麟坠已认主,心知此次的目的算是落了空,再斗下去亦无意义,她收回箜篌,焦心地看了一眼窦扣,而后对钟离阜冷道:“不要以为我怕了你那破扇子,若是以后再让窦扣伤到哪,我定会领军平了你的阴山!”狂言一出,化身为青耕跃进云霄。黑风和木菁见蓝渊一走,也随即隐去。
印月冷笑一声道:“白玉九节箫岂是你能收走的?不自量力!”语毕,口中轻念几句,只见那被收进乾坤袋的玉箫完全不受禁锢,‘嗖’地飞到了印月手里,让辜子淮措手不及,还没弄清是何情况,只听印月转身即逝后留了一句让他心惊胆战的话:“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你是个伪君子,那我也不必留情面了,你的爱徒受困于此也是辛苦,不如我来助他解脱。”
凄厉长笑久久才散去,辜子淮望向天际,看着青漠庄的结界被人一招击破,他颤声道:“伯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