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浑不啬

  “好……好”阿树在山上太久没和人交流,在做野人的时候语言功能慢慢退化了一点,现在还未恢复正常。
  “我没事了,你去睡吧。珞安都睡了呢。”珞枝说道,让他过去阿爷那边睡。
  阿树似有一点迟疑不舍,不过他听话很快替珞枝关好门,回了穆老爷子房间。
  珞枝拿碎布包把银票仔细包好,移开木柜,从墙里拿出一个木盒,从脖子上掏出钥匙捅进锁里,木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排排的银子,银子发出莹白光,好像月光宝盒一样,这木盒里装着她全部的家当,就是她的宝盒。
  她把银子倒在床上小财迷似的数了好几遍,又很是爱不释手两眼冒光的把玩了一会儿后,才弯腰把锁好的盒子藏回原处。睡着之前,她都还在计算自己该赚多少银子才能一生衣食无忧……
  一夜黑甜好梦,神清气爽的珞枝在晨曦中开始劳作。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要吃好吃饱,不能马虎。
  家里老的老少的少,健康搭配不能少,嗯,早餐吃面食不错,好吃容易消化。
  昨天的大骨头汤还剩下一点,刚好做面的底汤,她让珞安去鸡棚捡土鸡蛋,结果他和阿树两人顶着一头鸡毛进来,一人手里握着一只鸡蛋,珞枝看他俩的熊样乐不可支,让他俩赶紧去洗洗。
  起小火,下油,撒细盐防止鸡蛋粘锅,敲开蛋壳,煎了四个两面金灿灿的荷包蛋。
  拿葫芦瓢勺水到锅里,烧开水下宽面,又去后院菜园子掐了一把空心菜烫在面里,这样有荤有蛋有素,挺好。
  一家人“呼噜呼噜”吃好早饭,收拾好灶房后,珞枝快手快脚把各房的卫生也打扫了一遍,又安排珞安和阿树去山坡地摘了一大把蔷薇花回来插瓶,拿竹扫帚清扫了院子,一会儿客人到了也看着舒服点。
  老爷子则把鸡鸭棚子休整一下,这鸡鸭的粪便可是最好的农家肥,但不收拾就愁人了,别人一进你家院门就闻到这股味儿,印象就不好。
  一老一少都是干活利索的人,没几下功夫,家里家外都亮堂不少。老爷子洗净手脸特意换了一件好一点的衣服,一会儿跟官府的人打交道,人靠衣裳马靠鞍,虽不是啥好面料,至少干净利落。
  珞枝看着阿爷身上的粗布衣,提醒自己这两天一定要去福瑞祥把大家的新衣服做出来。
  李牙侩和里正,管府派过来丈量土地的官牙(相当于现在的房产估价师)前后脚到珞枝家,三人半道上碰见,就一起做李牙侩的马车。
  众人相互见礼,这才在堂屋桌子旁边坐下交谈起来,珞枝端了糖水给个人,站着听了一会,也就听明白了。原来这官牙名字叫做李海平,和李牙侩是本家,论起来两人还带了亲。怪不得李牙侩一直说府衙那边他熟,这不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嘛!
  “原来是一家人,这事情就更好办了。”穆老爷子笑道。
  “李牙侩说的那要买地的人,就是老爷子你了?”李海平问穆老爷子。
  穆老爷子点了点头。
  “珞枝,赶紧安排早饭去,”穆老爷子说道,里正一行人出门太早,早饭还未吃就出了门。
  “好,阿爷。大家稍作休息,早饭很快就好。”珞枝应道。
  “穆大叔,珞枝,这太麻烦你们了,随便弄点就好,”李牙侩拱手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今天就要多多辛苦大家了,不吃饱可没力气干活”穆老爷子笑着开玩笑道。
  李官牙扫眼打量一圈,这家人房子是破了一点,可这卫生却是少见的干净整洁,这庄户人家似这般讲究卫生的可不多,一股花香萦绕鼻尖,他转头寻找来处,发现在堂屋靠墙的柜子上摆饭着一大束开得娇艳欲滴的蔷薇花,怪不得这么香呢!
  这是把苦日子过出诗意的一家人,挺好的。
  珞枝把昨天剩下的肉全部拿出来切成肉丝做了底汤,又卧了六个蛋进去一起煮荷包蛋。烧大火把水烧开,珞枝怕大家不够吃,下了足足一斤宽面进去,又去摘了空心菜和香葱,很快三大海碗堆得冒尖的瘦肉鸡蛋青菜面做好了。
  李贺看着自己面前一海碗的面条,青的翠绿,白的细腻,荷包蛋圆溜溜,中间点了一点红色的香料,他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面条软弹,肉汤浓郁,还带着一点点火辣辣的滋味,这味道简直绝了。
  他看看官牙和穆里正,嘿,和他一样,吃香了,吃美了。
  “这小姑娘这面做得不错,好吃。比面食铺子做的都强。”李海平赞道,这小姑娘有一手了不得的厨艺。
  “合适就好,合适就好!”老爷子坐在一边抽大旱烟,听见官牙说话把烟杆子在鞋底上敲了敲。
  吃完早饭,珞枝用草木灰把碗洗干净,戴上一顶草帽遮阳,跟着大家一起往后院河道走,珞安一蹦一跳的跟着,阿树则背着背篓,背篓里放着一会儿要喝的茶。
  珞枝家后院离河道走路不到十分钟路程,靠近了听见河水“哗啦啦”流动的声音。这乡下地方人稀地广,说是近邻,珞枝家走到左右两户人家也要走个三五分钟才能到,她家在村子南边,已经靠近村口的大道不远,离官道也挺近。
  她早就看中了后院旁边的这一大块河滩地,因此平时有事没事也注意打听了。这块地中,靠近河边的产业是穆家村集体共有,还有一部分是无主的杂树林,另外还有两块地,分别属于村里的两户人家。
  几个大人站在一起相看地形,看土质,这李牙侩看来也是一把务农好手或者又见多识广,他直接拿锄头往地下一锄,抓起一把泥土捏碎,就知道这地是肥沃之地是贫瘠之地。
  “这地不赖,上面看着一般,这下面的泥土发黑褐色,挺肥的,如果引河水进来抠个一年,不比良田差。”李牙侩拍拍手上的泥土说道。
  “这位置也好,靠近河道,干旱的时候不怕,你们最好还是把水引流过来,挖池子养鱼种藕都是足够了。”李官牙也看好这地儿。
  穆老爷子听了点头,珞枝没说话,这李官牙把这地夸得跟朵花似的,不会漫天要价吧!不行,她得挑点刺出来……还未等她挑刺,从不远处摇摇晃晃走过来两个人。
  “哎呦,穆老爷子,你这是要……买地啊?”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人离好远就大嗓门说道。
  珞枝被惊到,这人粗嘎的说话声像鸭子叫,她记起来了,这人就是宋金花的男人,穆四毛。另一个是他朋友,有点猥琐的看着珞枝,珞枝也不认识,她偏过身子后脑勺遥对着他,结果阿树背着背篓往她后面一站,珞枝的头发丝那人都看不见了。
  穆四毛和他朋友这时已经走近来了,离着几步远,大家就闻见了他们身上的酒味,这大清早不知从哪鬼混回来。
  “老爷子,你这是要买地啊?”相互打过了招呼,穆四毛看看李牙侩,又看看旁边站着的官牙和里正,就问穆老爷子。他有点不信这穆家村穷得叮当响出了名的穷鬼人家能够买地,但是李贺是牙侩,专门跑地产买卖,他也认识,穆老爷子显然是请了他们来这里看地的。
  买地是件大事,自然是瞒不了人。不过,如果能在买好了之后,才让穆家村的其他人知道,是最好的。老爷子很了解穆四毛是个浑不啬的家伙,只怕这买地要生出枝节来。
  “我们是来随便看看的。”李牙侩是个久经世故的人,瞧着穆老爷子和珞枝两个冷脸冷面的情形,就在旁边打哈哈道。
  “是啊。”穆老爷子见李牙侩这么说,也就接上了话:“这眼见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了,我家那两亩薄田不够吃咯,又买不起良田,只能看看这荒山野地了。”
  “你这还是要买地啊。”穆四毛斜塔的眼皮子说道。
  珞枝在一边听得心中发急,这酒鬼几个意思?
  “穆四毛,这人家买不买地跟你有啥关系?”穆里正站在一边说道,看不得这人流里流气的样子,一大早就酒气冲天到处瞎逛,哪有正经人家过日子的样子。
  “呦,里正,他们家买地还真跟咱有关系,我脚下站着这地可是穆家村集体所有的,我也姓穆,这地要卖是不是得姓穆的一起答应了才行?”穆四毛喷着酒气打个嗝说道,一脸得意。
  古代卖集体持有土地,按道理确实是需要村里家家户户点头画押才可买卖,但私底下谁也不会这样办,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父老乡亲,大家都不会去为难,一般都是里正做主买卖,所得银子年底分红或者投到别的公共用途上。这穆四毛是跟珞枝家结了梁子,现在就揪着这问题不放。
  “穆四毛,你这话什么意思?”穆老爷子心平气和问到。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把事实说出来,穆老爷子这也是替你着想,你也不想以后买了地还有纠纷吧?”这话说的大家心肝火气,他想搅局捞好处。
  珞枝眼睛咕噜噜一转,她悄悄喊过在地头抓蚂蚁的珞安和阿树,对着珞安悄悄说了几句话,珞安带着阿树跑走了。
  “穆四毛,怎么着,你这是要做穆家村的主呐?你当我这个里正是不喘气呢?你给我快走,怎么哪都有你的事?”穆里正看他眉毛眼睛乱转,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我这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穆家村全部人的利益”这人满口仁义道德,肚子里鬼知道算计些什么,他朋友倒有些不好意思拉扯了他一下,让他别把事情搞到不好收拾的地步。
  哪知穆四毛看大家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犹如开屏孔雀一般洋洋得意的不可一世,压根听不进劝告。
  “你这买地的银子可准备好了,这买地可不能欠账,得真金白银拿出来验验,才知道”,敢情这人是想乘机敲诈勒索,穆老爷子气得眉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