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谷酒出炉

  初秋时节的吴山村,蓝天白云飘逸,阳光播撒在田野里,和煦的秋风吹拂着田野,丁家田地里的占城稻穗起起伏伏,宛若一片金色的波浪。
  丁府管家忠伯带领着家仆们低俯着身子一起收割水稻,酒坊的帮工们将脱粒的稻谷一车车运往晒谷场。
  丁家酒坊的酒窖已全部完工,吴梦便吩咐酒坊的帮工们将先稻谷浸泡,将瘪谷挑出来。
  待稻谷浸泡了一天后,吴梦又来到了蒸房,用手摸了摸了摸浸泡后的稻谷,感觉已经到位了。
  忠伯在一旁说道:“先生,我等都是用米酿酒,这稻谷如何能酿酒。”
  吴梦笑道:“忠伯有所不知,稻谷也可酿酒,且出酒量大,别有一番风味,可作为廉价之酒,后面咱们再酿白酒。”
  说完便吩咐李五道:“将前些日子打造好的甄拿来。”
  李五拿来大木甄架在炉子上,这是两百斤的大甄,帮工们一铲一铲的将润好水的稻谷放入甄中。
  这装料可有讲究,必须不松不紧,酒坊的帮工们早就熟悉,边装边用用竹棒将料翻松,忠伯端来一盆水,要李五洒入甄中。
  吴梦制止道:“忠伯,不忙,先蒸,上汽后蒸上一刻时辰,再放水。
  忠伯挠着头皮觉得不可思议,这吴先生酿酒怎得处处与自己不同,他也不好多说,随便吴梦如何搞法。
  李五点好柴火,酒坊里热浪腾腾,吴梦和丁睿汗流浃背,可吴梦没有出去,只是吩咐帮工们在外面等,第一次蒸酒,一定要掌握好原始的数据,哪怕失败了也有经验。
  李五更甚,他不时得添柴,脸上烧的通红。好容易等到水蒸气上来后一刻时辰,吴梦吩咐丁睿叫帮工们进来,往甄中泼了三十多斤水。然后上盖再蒸。
  又蒸了两刻时辰,吴梦吩咐再加一次水,加完水吴梦对着李五道:“李五,出去透透气,再蒸半刻时辰即可。”
  李五如蒙大赫,丢下柴禾赶紧随着众人除了蒸房,一出蒸房,三人如同从河里爬将出来,身上无一丝干缕。
  忠伯忽然奇道:“夫人怎么从苏州城来了。”
  吴梦远远看见林氏带着仆妇提着一个桶子过来了,林氏先是吩咐仆妇舀酸梅汤给大家解暑,然后走到丁睿旁边,心疼的看着儿子那一身湿透的模样。
  吴梦有些尴尬,刚才忘记叫丁睿在外边等候了。
  丁睿却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道:“娘亲,我在学酿酒,只是热了点。”
  林氏用手绢给儿子擦了擦汗道:“乖儿子,好好学,不过也别太辛苦了啊。”
  “知道了,娘,孩儿省得,酒楼如何了。”丁睿答道。
  林氏道:“还在装饰,没那么快,睿儿,弄好了你与你师父再去看看。“
  顿了顿又道:“你舅舅过上十几日就要成亲了,娘回来给他筹备一番。”
  丁睿摸挠了挠后脑勺道:“娘亲,姐儿是不是也要嫁人了。”
  林氏慈爱的摸了摸丁睿的小脸蛋道:“是啊,你姐儿也快嫁人了,娘亲也老了。”
  丁睿呵呵的笑着说道:“娘一点都不老,爹爹才老了。”
  林氏横了他一眼,笑骂道:“顽皮。”
  半刻时辰到后,吴梦吩咐将木甄抬起来,倒入装有凉水的池中。
  旁边的帮工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私下议论着,都不明白吴先生这是干什么,按他们的做法,这时候应该拿去晒干后发酵。
  吴梦也不理会他们,不时拿起稻谷出来看看,直到谷皮冷却收缩使谷尖开口了,才吩咐重新上火又蒸。
  忠伯终于忍不住了,拱手道:“吴先生,酒醅不是这样蒸的,如何要蒸两次。”
  “忠伯,这是稻谷,不是米,再说你那蒸法能酿出烈酒么。”
  天气本就炎热,吴梦在蒸房里被大火烤的又有些心焦,这忠伯啰里啰嗦的,他有些不耐烦了。
  忠伯被噎的脸红脖子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蹲在一旁不吭声了。
  林氏赶紧打圆场道:“忠伯,你年纪也大,这天气炎热,干脆先回去休息,这里便让李五他们干就是了。”
  忠伯没好气的说道:“夫人,某倒要看看吴先生如何酿出好酒。”
  吴梦哈哈一笑道:“那你等着瞧吧。”
  马婶送来了午饭,吴梦、林氏、丁睿和帮工们就在酒坊里随意吃了一点。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吴梦吩咐李五将盖子打开再蒸一刻时辰。
  稻谷蒸好,几个大汉抬起甄将蒸完后的稻谷放入地上,摊凉。
  吴梦喝了两碗酸梅汤,摸了摸稻谷已经不热了,吩咐李五撒上一成的酒曲粉拌匀,然后将拌好曲的谷粒堆在晒垫上,扒平后让稻谷自由糖化。
  忠伯看着帮工们劳作,不由气笑了,冷声道:“某活了几十年,酒也酿了二十年,真没看到这个酿酒法。”
  吴梦看不得他那老气横秋的样子,讥讽道:“没看过今日就让你看看,你不是说稻谷不能酿酒么,某家就让你知道稻谷偏偏可以酿酒。”
  忠伯真是被吴梦气着了,指着吴梦“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氏看着情况不对,赶紧吩咐仆妇把忠伯拉走了。
  吴梦笑呵呵的跟丁睿说道:“睿哥儿,你须记着,勿轻信他人什么几十年的经验,可以吸取前人的经验,但绝不可全信,定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丁睿眨着眼睛懵懂的点了点头。
  林氏道:“吴先生辛苦了,忠伯是个老倔驴,有时还跟孩子他爹争执,但为人老实忠厚,吴师父切勿见怪。”
  吴梦摆了摆手道:“夫人不必介意,在下活还干不过来,没闲工夫理会这些。”
  转头对着帮工们道:“稍顷尔等把所有的稻谷全按此方法蒸好摊凉,明日里才能放入酒窖中。稻米明儿再蒸,按照旧法即可,这里共有二十个窖,稻谷、大米一样放一半。”
  众帮工叉手齐齐称是。
  吴梦带着一身臭汗回到学堂里去了,他可不想呆在丁家时时见到忠伯那张臭脸。
  翌日,吴梦带着丁睿前来,忠伯带着帮工们在蒸大米,两人互不理睬。
  吴梦拿起晒垫上的谷粒,到底天气炎热,这稻谷放了一天表面便长满菌丝,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放进口里尝了尝。香甜中微带酸味。
  吴梦忙对李五道:“这谷粒可以放进酒窖发酵了,记着,一堆堆的放,按昨日里蒸好的时辰来堆放。”
  李五抱拳领命而去。
  丁睿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一颗稻谷放入嘴中,小脸马上皱了起来。
  吴梦笑道:“睿哥儿,是不是有点酸甜。”丁睿皱眉点了点头。
  “记下了,以后啊,这些规则方略可要靠由你来定。”吴梦道。
  丁睿掏出纸笔砚台,将昨日里的过程和今日稻谷的滋味全部记录。
  待酒窖装满,吴梦又吩咐帮工们用石板盖住酒窖,加水九成,然后再用加了谷糠的黄泥封住缝隙,让稻谷在里面慢慢发酵。
  又过了两日,著名的鬼节——中元节到来,以孝治天下的大宋朝廷相当重视中元节,每年七月十四、十五、十六三日连休,让官员和百姓回家祭祖。
  吴梦看着丁大胜和林氏焚烧盂兰盆,装神弄鬼的祭奠祖先,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赶紧住回学堂里去了。
  等了三天,帮工们启封酒窖,将发酵好的酒醅放入地锅里的甄内,加水大火蒸,上面的天锅加注井水冷却。
  不一会,锅嘴里冒出清亮的酒水,吴梦将先头流出的酒液弃之不要,用酒缸接住后面的酒液。
  接了大半缸酒,后面再出的酒液有些浑浊,他拿起杯子尝了尝,吧嗒吧嗒嘴,发现已经有些苦涩味了,吩咐将缸挪开,将后面的酒液接完后倒入锅底的水中。
  不信邪的忠伯本是跑来看笑话的,他看到缸中接了许多酒,赶紧拿个酒勺舀了一碗便大口喝了下去。
  可怜的忠伯哪里喝过高度酒,这酒一下喉顿时咳的天昏天暗,蹲在地上半天没起得来,吴梦得意的哈哈大笑。
  李五和丁睿上前扶起忠伯,忠伯双手抱拳,有气无力的对着吴梦道:“吴师父,你才是酿酒高人,老朽服了。”
  他酒劲上头,身体软的像摊泥,丁睿只好叫了几个帮工把他送回了卧房。
  李五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吴梦道:“吴先生,酿酒还是先生在行,忠伯酿了几十年的酒,还从未服输。”
  吴梦笑道:“不能用老眼光看待新事物啊,这酒眼下还不甚好喝,你将酒坛用纸张和泥土封住,须得两个月后再启封。留下两坛,一坛请砌酒窖的工匠们来喝,另一坛就留着中秋节喝吧。”
  顿了顿又道:“这些酒窖全部蒸完酒后,将老酒醅三成和新稻谷混合再放入酒窖,这次不用露天放上一日,摊凉加入酒曲便直接放入酒窖,封住后发酵三个月再启封,此乃是高价美酒。”
  正说话间,林氏走了进来,冲着吴梦福了一福,吴梦赶紧还礼道:“夫人来此,可是有事?”
  林氏微笑道:“吴先生,奴家来问问,这酒酿好了,可是能拿出来喝。”
  吴梦诧异了一下,酒楼开业不是还早么,于是问道:“回夫人的话,这酒水可以喝,但味道稍差些,要放个几月酒味更加醇厚。”
  林氏道:“没法子了,要是能喝就拿出来吧,再酿一些封存吧,君烈和成绣都要成亲了,没酒怎么成。”
  吴梦呵呵笑道:“那是大事,自然要用好酒,就把刚酿出来的黄酒和白酒都拿去办喜事,李五,你等忠伯醒了,再召集人手多酿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