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招募矿工
林贵平也不迟疑,当日下午便带着向汉前乘船前往润州。
船到润州后,林贵平吩咐向汉前带人下船至润州城寻找矿脉,他自己和随从陈四还得前往徐州招募工匠。
林贵平渡过长江后经扬州船闸后继续沿运河北上,五日后到达了云龙山之北的徐州。
徐州古称彭城,帝尧时彭祖建大彭氏国,自古便是北国锁钥、南国门户、兵家必争之地,宋代置徐州,治彭城,领七县和利国监。
徐州州城有大运河经过,林贵平来的时候刚好是春暖大地,万物复苏的时候。
运河上商贾云集,几十艘沙船、渔船排成了长龙,码头上到处是扛包挑担的帮工。
林贵平嫌此处腌臜,雇了个马车直奔城内客栈。车夫驾着马车进了徐州城门,颠颠簸簸走了一阵,“吁”的一声勒停了马车。
坐在车头的随从陈四扭头对车内的林贵平道:“官人,此处可是彭城最好的悦来客栈,官人看看还满意否?”
林贵平掀开车帘一瞅,眼前一杆浅绿色幡子迎风招展,上书两个大字“悦来”,朝右侧瞧了瞧,这客栈两层楼,进门处是个饭庄,看来这客栈既有打尖也有住宿。
林贵平下了车,对陈四说道:“那便在此处算了,你与车夫将车费会账。”
客栈里的小厮笑呵呵得迎上前来,叉手行礼道:“请问客官住宿还是打尖。”
“找两间上房,先住下来再打尖。”
“好勒,尊客两位,两间上房。”小厮对着里面吆喝一声。
转头又向林贵平一脸媚笑:“两位客官里面请。”
待进到房内,林贵平瞧着这客房比苏州城里的姑苏客栈、望云馆颇有不如,好在算是整洁,有事在身,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官人,是否就在此处打尖。”陈四进来叉手问道。
“便在此处吧,也好打探些消息。”林贵平道
两人下得楼来,小厮领着在一个小桌旁坐定,林贵平也无太好胃口,吩咐道:“切一盘羊肉,来几个时蔬和两个果子,上一壶水酒。”
小厮忙道:“客官,时蔬眼下却是没有,小店有上好的春日新酒,客官要不要尝尝。”
“你这鸟店,冬日里的萝菔也没有么,新酒那便来一壶吧。”林贵平咤道。
“好嘞,客官,那上一盘腌萝菔,一盘大碗羊肉,四个果子,一壶新酒。”
这店里的厨子手脚甚快,不一会酒菜上桌,小厮弯腰笑道:“客官请慢用,有事招呼小的便是。”
“慢着,某有事想问问你。”
“客官请讲,小的若是知晓,定当相告。”小厮还是一脸媚笑,口齿伶俐,显见是个跑堂的老手。
“伙计,徐州何处有挖石炭之处。”林贵平问答,又示意了一下陈四,陈四从衣襟里掏出十个铜钱塞到小厮手里。
小厮脸上笑的更欢了,忙道:“客官若是问他人,定是不知,小人土生土长的彭城人氏,如何不知?徐州仅有两处石炭场,此处西北边有一小石炭场,自挖自销,不过石炭不多。若是客官要的甚多,徐州真没有,西南边的白土镇也是一处小矿场。”
小厮走后,林贵平边吃边嘀咕,看来吴先生讲的话也不可全信啊,徐州仅有两处小石炭场,他怎说徐州石炭甚多。
算了,小矿场就小矿场吧,只要有会挖煤之人就好。林贵平自我安慰,吃罢两人上房安歇,一夜无话。
其实徐州煤铁都不缺,彭城县旁边的狄丘还设有利国监冶铁,但大量开采石炭是在几十年后,由北宋著名词人苏轼(苏东坡)组织人手在白土镇发现了大量石炭,由此拉开了徐州采煤炼铁的帷幕。
第二日一早林贵平、陈四二人又雇上马车朝西北边的石炭场而去,一路走去越走越荒凉。
官道两侧的田野里刚孵化出来的蝗虫幼仔四处蹦跶,数个村庄的百姓拿着拍杆、拼命捕杀。
百姓们有的拿着锄头挖坑填埋幼虫,有的驱赶着鸡鸭鹅上田间吃虫。
去年一场蝗灾导致百姓弃田逃荒的甚多,林贵平不由叹息,这要是去年就灭蝗,今年不就开始春耕了。
这眼瞅着阳春三月了,春耕毫无动静,今年的粮食收成只怕又成问题,饥民们又要耗去朝廷数年的积蓄。
叹息间马车进入了一个小山丘,车夫回头道:“官人,石炭场便在这山丘里面,路不太好,官人坐稳些。”
话音一落,车便蹦跶起来,这条路被运煤大车压的坑坑洼洼。
走了一阵,林贵平感觉屁股都要肿了,无奈问道:“赶车的,那石炭场离此处多远。”
“回官人,离此处不到二里。”
“那你便停于路旁等待,我二人去去就回。”
两人下了车徒步前行,这座小山丘不高,树林密布,初春时节,树木都发了新芽,春意盎然。
走过一片小树林,便见到山窝处搭了几个草棚,里面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矿工正在劳作。
林贵平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低声吩咐陈四道:“一会你先上前找掌柜的谈石炭的价钱,我等顺道也买一船石炭回去。”
陈四点点头,领命上前,林贵平紧跟身后。
草棚里迎出一个青色长袍,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壮汉,老远便吆喝道:“客官是否来买石炭,怎的不见大车。”
陈四道:“我等是来自苏州的客商,要的甚多,如何能带许多车来,自是用船运。”
那壮汉一听用船运,乐得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忙道:“客官里面请,这徐州石炭本不甚多,客官要上一船两船尚可,多了便没有。”
陈四道:“便是一两船即可,又不炼铁,要许多无用,石炭价几钱啊。“
林贵平故意摆着架子,也不理那壮汉,任凭陈四与他讨价还价,径直走进炭场内。
只见里面到处是东一堆、西一堆黑黑的石炭,有四五个矿井,矿井之上都搭着草棚,每个矿井处都有三四个矿工摇着井口的辘轳上煤。
他走上前去,目睹这些井上的矿工都是黑不溜秋一个,心忖这井下的矿工怕是都不成人样了。
矿工看到林贵平却是无一人吭声,他们对上门来看石炭的商贾已经见怪不怪。
林贵平弯腰看了看黑布隆冬的矿井,发现这矿井也不甚深,两三丈的样子,竖直的矿井下是几个水平的巷道,里面的矿工便是从巷道里采石炭出来。
林贵平叉手问候这些矿工:“诸位辛苦,某是苏州来购石炭的商贾。”
这些矿工从未见过哪个掌柜的如此客气,慌忙在衣服擦了擦手,拱手道谢,畏畏缩缩的也不敢答话。
林贵平道:“诸位都是这附近的乡邻吧。”
一个胆稍大些的年老矿工道:“官人客气,我等俱是这彭城当地乡民,农闲便来这石炭场赚些盐醋茶钱。”
“诸位挖石炭如此辛苦,工钱定是很高。”
“官人,确实比进城做工要高,一日总有个四五十文。”
林贵平心里有了数,挖石炭矿工的收入和苏州城里的零工基本一致。
“诸位,去年的蝗灾可是苦了各位乡邻了。”
一说起蝗灾,众人就七嘴八舌起来了。
“可不是,米价一涨再涨,原本最多一百二十文一石,去岁涨到两百文一石。”
“若不是官府赈灾,这米价只怕要翻倍。”
“别提官府了,要不是那皇帝老儿拜什么神,领着我等早日灭蝗哪有如此之贵的粮价。”
老矿工赶紧推了胡言乱语的小矿工一把,示意噤声。
他拱拱手陪着笑脸对林贵平说道:“官人,乡村野民,胡言乱语,官人切莫放于心上。”
林贵平笑了笑,其实人家这话也没讲错,但他可不敢接口。
转头望了望陈四,只见他正和那壮汉热切的攀谈,还贴心的站在林贵平的对面,这壮汉只能背对矿井,瞧不见林贵平在干什么。
林贵平扯了扯老矿工道:“老丈,借一步说话。”
老矿工不知道他要干甚,跟着来到一侧,粗糙黝黑的双手抱拳道:“官人有何吩咐。”
“某直话直说,此次买石炭矿是其一,其二是某在江南有一矿场,刚找到矿脉,需招募人手前往采掘,这工钱好商量。”林贵平道。
老矿工左右看了看无人,低声道:“官人,这处石炭场是彭城县尉的大舅子所开,我等皆是本地村民,如何敢不与他采石炭。”
林贵平冷笑道:“老汉只需告诉某想去不想去,某直接让县尉敲锣打鼓送尔等上船。”
老矿工冷眼瞧了瞧林贵平:“官人莫不是说瞎话,你一外地客商,如何能说动县尉。”
林贵平也不想再跟他啰嗦,直接道:“去某的矿场,熟手六十文一天,生手五十文一天,旬日一休,发一半工钱,包吃住,七日一荤,家眷孩子都可带去,孩子上矿场的学堂,不要钱。”
林贵平瞧见了吴梦在吴山村搞的那一套,他就活学活用了过来。
老矿工听到无异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孩子可上学,不要钱,旬休还给一半工钱,吃住都管,这般好的东家上哪去找。
但他对县尉还是畏惧,便道:“若是官人真能让县尉放走我等,我等哪有不肯去的。”
林贵平道:“某也不要你将这炭场的矿工全部喊走,你找些熟手,这外面闹蝗灾,何处不好找人,随便一吆喝七八十人便来了。”
老矿工一听,惊呆了:“官人多大的炭场,如何要这多人。”
林贵平道:“这你不用管,某现下便去县衙,你明日带人来悦来客栈找某,跟侍候在店门前的衙役说找林官人即可。”
老矿工听到林贵平说衙役为他守门,便信了几分,目送着林贵平的背影远去。
回去的路上林贵平问陈四:“此处的石炭价几钱。”
陈四道:“官人,此处的石炭甚贵,每秤定价三十文(十五斤一秤),苏州木炭每秤才十三文。”
林贵平道:“且先买了他的,日后我等自行开矿,这石炭自然价低。回县城后你且拿令牌和文书去县衙调两个衙役明日来客栈,告诉知县我等有军务,须募集十几名采掘石炭的矿工到两浙地界,令县尉不得为难。”
陈四抱拳道:“尊令。”
翌日,那老汉带着几个熟练矿工战战兢兢的来到悦来客栈,确实见到门口有两个衙役在守卫,顿时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当下便与林贵平说好人数,林贵平让陈四带着知县开具的公文在此等候,人手凑齐便调用官船南下。
老汉心里嘀嘀咕咕这官人公权私用,其实他哪知这里面的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