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舌战群儒

  雒阳,德阳殿
  三公九卿等数十人,峨冠博带,整衣端坐。个个官职更高,刘备施了一圈礼,呈上奏章,无座,站于未位。
  一名小宦官宣读臧旻、陶谦、刘备等人奏章,之后重臣们则轮流,互相讨论。
  小半个时辰过去,太尉刘宽率先发难:“征伐鲜卑,扫穴犁庭,获得卫青、霍去病、窦宪一样的战绩,君臣共立大功,留美名于青史,岂不美哉?”
  这句话表面是询问,语气不甚严厉,实际上一来就上纲上线,批评臧旻、陶谦、刘备政治不正确。
  不善的目光齐刷刷的朝刘备盯过来,刘备昂然不惧,缓步上前,一个个扫过去,仔细分辨其中的嘲笑、愤怒、批评、疑惑。
  刘备心知这是皇帝与大臣们共同的疑问,要答不好就没有下个问题,再伐鲜卑就定了。思考十几秒,字斟句酌地说:“刘公,奏章上有写,戎狄简化礼仪、轻贱仁义,不尊老,不爱幼,年轻、强健者为雄,老弱病妇者屈服。因而戎狄无信义,抄略为患。
  自前汉以来,征伐匈奴数次,获得的少,耗费的多。光武皇帝亲历王莽之乱,深明天地至理,故招募匈奴、乌桓、来降,使为汉之侦骑、协守北疆。”
  众人都警惕的看着刘备,不知道他翻100多年前光武皇帝时的旧账是干什么。只有尚书卢植目不斜视。
  刘备继续说:“于是四十余年时间里,匈奴分为南北,边民得生养,劳役得以休息。
  当时是什么状况呢?
  鲜卑恭顺,斩获北匈奴万数,中原坐享大功,而百姓不感到疲劳。原因是鲜卑、北匈奴、南匈奴、乌桓互相侵攻,无损汉兵。而鲜卑侵伐匈奴,一方面是仇恨,更重要是抄掠为利。
  之后,窦宪获罪被皇后禁闭,害怕被诛杀,希望获取边功来赎罪,这才违背光武皇帝之制,两次北伐,扫穴犁庭,封燕然山。”
  大长秋曹节脸色卡白,显然病重,尤颤颤巍巍站起来打断:“你等太过嚣张僭越!
  窦宪能封燕然山因为他是车骑将军,霍去病封狼居胥因为他是骠骑将军,臧旻一个中郎将,有何资格封山刻铭?”
  “封燕然山之铭,乃是以窦宪之名而刻。”刘备取出拓印绢布,献给皇帝,“口说无宜,请看臧中郎将所刻之铭,乃是以持节之身份,为陛下刻铭。”
  皇帝令太史令找来封燕然山铭:“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
  而臧旻所刻之铭开头写着:“惟光和三年夏四月,皇帝陛下讳宏,文韬深远,武功盖世,运筹帷幄,选贤任能……”
  对刘宏给了几十个字的赞扬,然后才写参加的将领、出兵多少:“命持节、使匈奴中郎将臧旻、度辽将军泠征……上谷太守陶谦、五原太守董卓、雁门太守郭缊……”
  最后叙述功绩,什么时间、地点大破鲜卑王庭、左贤王和连,斩杀俘虏多少人,获得多少马牛羊、金银财物。
  皇帝刘宏看了眉开眼笑:“哈哈,都是众爱卿的功劳,臧旻他们打得好,朕主要是运筹帷幄,选贤任能!
  刘卿,朕记得你有刺杀檀石槐的功绩吧,此功足以封侯,你继续讲。”“刘卿”两字明显给出大家不要太欺负刘备的信号。
  刘备:“窦宪两次北伐,扫穴犁庭,结果呢,鲜卑占据了匈奴故地,五十年后,檀石槐等人成为两朝巨患!
  如今和连逃窜,蒲头上表欲统一草原,跟窦宪北伐之前,多么相像啊。
  若任由蒲头统一草原,失去敌人,豺狼贪婪,难道不会像檀石槐那样抢掠中原,成为巨患?
  到时候岂不是会引兵费赋,坐失上略,去安即危!”
  太尉刘宽陷入沉思,久久不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司徒杨赐出列问:“今泠征、董卓、郭缊等都说发动并州百姓,最多可以得战将百员、兵10万,就算一半也有有5万,相信幽州也有这么多,再加上南匈奴、蒲头各2万人,共计14万人马,龙骧虎视,平吞饶乐水,打下呼伦贝尔也是容易,你以为何如?”
  刘备说:“泠征本部只有2000,朔方、五原、云中、定襄、西河各郡男女老少各只有数万人,壮丁战损极多,普遍男1女2,甚至男1女3。上次出兵,壮丁多是四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或者十几岁的少年,可谓蚁聚之兵、乌合之众,人数即使有5万也难以打逆风仗,反倒是耗费钱粮,破坏生产。”
  司徒杨赐点点头,他是老成谋国之士,定要问个清楚:“雁门、太原各有数十万人,把他们组织起来,不可以吗?”
  刘备说:“雁门上次为和连所洗劫,损失壮丁数万。太原非边郡,练习骑射的人虽然比内郡多,但是比边郡少。
  这次出塞,两郡各伤亡约两千,折损的都是勇猛无惧的善战之士,他们的乡人见了就会胆寒,况且如今上次的奖赏只兑现了一部分,又要征伐打大仗,士卒乡人就会心寒,又用什么来激励勇气、鼓励参军呢?”
  杨赐转头对皇帝和其他人说:“钱粮之事,还要多想想办法,或者可以停建宫室?”
  皇帝刘宏老大不愿意:“钱粮之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司公张济:“你欲效张仪、苏秦之舌,为一辩士,游说朝堂,改群臣制定好的扫穴犁庭国策乎?”
  刘备说:“苏秦张仪虽为辩士,亦豪杰,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次相秦,都能匡正国策。臣不才,也愿意效仿先贤。
  诸君只闻泠征、董卓、郭缊初浅侥幸之词,蒲头虚伪狡诈之声,未曾亲自到边疆,察士卒是否操练,兵马否齐备,饷粮是否充足,伤亡是否抚恤,便群情激昂,改变前几年坚持的防守为主的国策,指责我是辩士,指责臧中郎、陶太守更改国策,不可笑吗?”
  张济默然无语。
  群臣有小半转变态度,还有不少继续诘问不停。
  刘备口干舌燥,又想小便,真想抓住多嘴多舌的几人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