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段熲之殇
一辆马车连夜在官道急行,车中的老者衣衫华贵,却毫无镇定之色,只是不断催促车夫:“快,快!”
黑云低压,无月无星,某转弯处,一只大狗突然窜出,车夫以为是个小孩,急拉缰绳,不意右马失了蹄,连带左马一起向右摔倒,继而翻滚下河沟。
夏夜的黑雨,爆发而下,将车辙冲刷得若隐若现,痕迹难寻,只几块木板若隐若现……
二日后
“什么,段颎死了?他怎么能死呢?没有经过大汉律法审判,他怎么敢死!”阳球怒发冲冠,指着连续几日的瓢泼大雨,咒骂道,“苍天啊,你怎么能让段颎死了?岂不是断了线索?”
原来段颎得知王甫被捕之后,从雒阳城中慌忙逃出,连夜赶路,往城外庄园,欲销毁信件、证物,疏散财物,哪知道恰逢夏夜暴雨,雨天路湿滑,不意落入山涧,段颎凉州人,不会游泳,故而溺亡。
段颎于国家有功,许多大臣上奏章求皇帝放过其家人,理由大多是段颎在西北十余年,每日枕戈待旦,闻贼则起平定东羌、西羌之役,大小一百八十战,斩敌首三万八千六百余级,之后十年以来,羌人不复大举犯境,于国家有大功。
皇帝收到表章,嗤笑道:“十年前的事情,还拿出来说道。”
段颎平羌时,刘宏还未继位,只是个十岁左右玩泥巴的小儿,家驻富饶的冀州,对远在西北的羌乱缺乏直观的印象。
刘备亦上表:“臣听说段颎讨伐羌人,获牛马羊骡驴骆驼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以平均一头至少值2000钱计,价值约8亿钱段颎消灭招降东羌,使得关中、凉州之土地复可耕作、放牧,一年的田赋、口算赋亦超过1亿钱段颎平定羌乱,使得国家西垂军费开支减少,平均每年亦超过1亿钱。
这些数据,少府、大司农、太尉、司徒府衙都有档案,一查可知。
段颎虽然有贪污、受贿的错误,但他的功劳远远超过罪行,他为国家找回来的财富远远超过他贪污、受贿的数目,段颎确实违反国法,但人死为大,臣恳求对其进特赦,以酬军功之臣。”
皇帝知道刘备因被段颎弹劾数据造假而停职,在雒阳等候新的任命,按道理来说应该憎恨段颎才对,如今上表为其辩护,让皇帝丝毫不怀疑数据真实性。
作为很有商业头脑的皇帝,刘宏找来相关官员,略一计算、比较数据,发现段颎的实际贡献比刘备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回想起段颎诛灭渤海王、打击曹家消灭宋家稳定天子地位的功劳,诏令阳球立即停止对段颎的追查,释放其子侄、旧部,仅以现存证据定罪,罚减封户1万户,尚余4千户,令其子继任新丰侯。
皇帝也没有忘记不计仇怨、敢于言事的刘备,再次任命为虎贲殿长……
段颎一条线断了,阳球于是把更多的精力释放在中常侍、黄门令王甫,其子永乐少府王萌,养子沛国相王吉身上,亲自拷打,各种酷刑依次使用。王甫一个大胖子,几天之内,变成一个皮开肉溅的瘦子。
谯县属于沛国,王吉作为沛国相几年时间从重处罚,织罗罪名,杀人上万,掠夺的财富不计其数。王吉知道阳球曾经代替曹节担任过尚书令,还以为是曹家下力气整他王家父子,对阳球和曹家破口大骂:“我曾举荐曹操做了孝廉,对曹家犯法之事也多加隐瞒,没想到今日却要死在曹家的鹰犬手上,悔不当初,我恨啊!”
阳球:“你若肯检举曹家,我便饶你一个全尸!”
“原来你不是曹家的人,没想到我竟然看走眼了!”王吉本身就是崇尚严刑峻法的酷吏,对律法非常熟悉,知道罪重难逃,熟悉各种酷刑,知道无法对抗刑讯逼供,“好,我还知道不少曹家的犯法罪证,只要你饶了我儿女,都写给你也无妨。”
阳球倒没有灭人子孙、占人妇孺的打算,不是不忍,而是不愿枉法:“王甫父子的家属必须流放边疆,你既肯合作,你的家属流放青、徐州海岛,我定让刘备好好照料,不缺衣食。”
王吉知道刘备心善:“成交。”
不久,王吉既自杀。
王甫、王萌父子就没这么好运了,被堵住嘴巴,用了各种酷刑,记录罪行的卷宗超过半米厚,最后用钝器一棒棒打死,就是司隶监狱的老卒也被阳球的手段震撼的得一个月不敢吃肉。
之后将王甫的尸体挂在城门上,其上用帛布写着“贼臣王甫”,城门两侧用帛布密密麻麻公布其罪证。其余下狱处死的宦官、罪臣达到数十人,被免职的州郡县和洛阳官员达到上百人……
与此同时,皇帝给了中常侍张让、虎贲中郎将何进、新任永乐少府陈球新任务,与司隶校尉属下一起抄家,何进也没忘记叫上刘备一起。
几人将王甫加的库房、密室、夹层翻了个底朝天,抄出的金银、铜钱、金属器具价值上二亿多,书画、玉器、瓷器、兵器等各类器物难以计量。这还是几人并兵丁偷偷私藏之后的数据。
更严重的是王甫府中截流了的大量各地贡品,尚方监的供应皇帝、后妃使用的各种器物,数量之多让张让也为之震撼。
加上其他抄家其他犯重被处死的官员,共得金银铜价值十数亿钱,还有古玩、器物无数,宅邸数十处,全部上报给皇帝。
“这么多!比朕的西园还多,相当于数年的财政结余!”皇帝刘宏见了财物大喜过望,紧接着又冷下脸来,“都说王甫父子贪赃枉法,朕今天算是见识啦,果是当杀!
传诏,将王甫父子家属流放交州日南郡比景县。”
比景在今越南中部,气候炎热,北方人难以适应,传说去的人一半都回不来,故朝野视之为畏途。
阳球办了王甫、段熲等大案后,整个洛阳诸宦官、官吏、商人不敢穿过分华贵的衣服,将马车、家里的豪奢装饰品都收起来,宦官们在休沐日不敢出宫,袁、曹等世家豪门子弟再不敢恣意聚会、鲜衣豪奴、怒马闹市,游侠不敢带刀横行,市坊流氓地痞不敢欺行霸市。
一时间京师畏震,人皆守法,路不拾遗,仿佛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