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彼之所嫌,我之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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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关隘,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险。
地形仄迫,易守难攻,敌军再多也摆不开阵势,所以,只要腿肚子硬,勿需名将,也能守的固若金汤。
最不济,也能守到援军到来。
古往今来,被一关所阻,而至攻败垂成者,不知凡几。
不过这样的战役,一般都难以载入史册,因为既是险关,那么守住就是应该的,被攻破了反而稀奇了,胜利方一般都会浓墨重彩的留下一笔。
大震关与黄牛寨的战斗几乎同时打响。
李儋珪从秦州赶赴大震关,援兵只带了二千,只因关隘狭窄,多兵无益。不过酒水却用车载来了五百坛,另有肉干咸鱼无数。
他来了就是喝酒,坐在关城最高处的箭垛上,一碟花生,一块肉干,一葫芦酒,时不时呡上一口,动不动摸一下光脑壳,那青亮亮的后脑壳上,还真刺上了一个虎头,与军旗上的样子一般无二。
这让他看上去更显凶相,就连关上守兵,嫩一点都都要避着他走。
不过也有皮厚的,敢问将军讨口酒喝,他把葫芦高高举起,士兵歪着头,满满的接一口,含在嘴里还未吞下,便听到滚字响起,立马欢笑着跑开。
关外,宋军在垒砲基,一大半人树着大橹掩护,负责土木作业的则有些慌张,而近一点的地方,横七竖八的倒卧着几十具尸体,其中一位,身着将甲,脑门正中插着一枚弩矢。
二百步,砲车以下抛上的极限,却在克敌弩居高临下的有效射程内,那倒霉的宋将恰好给秦兵神射手祭弩。
可惜这弩非标配,只有三十具,领取时还签下了弩在人在,人死弩毁的军令状,而弩手更是优中选优的良家子,个个都是忠厚老实,严守纪律者。
要是所有弩兵全装备上这玩意,伪宋哪敢再露脸。
可惜,这事只能想想而已。
南面山上响起了两声惨叫,他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喝酒。
打仗,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最苦最累最危险的,从来都是斥侯。战事是现在才开始,可斥侯们的交锋,却从前年底就自始自终没有断过。
刺探、阻击,双方最精锐的士兵各自展开浑身解数,于茂林中,于危崖处,偷袭与反偷袭,用自己的鲜血烧铸刺枪与坚盾。
他们,大多是无名英雄。
李儋珪仰脖灌下一口烈酒,伸手举壶,向南山处遥遥一敬,回应他的,是碧涛起伏。
……
黄牛寨却已展开了弩矢对战,这是一场神射手的较量。
秦军依托堡坞,陷井,拒枪,滚石,组成了口袋式的防御阵,宋军想架砲车都得先扫除几座碍事的堡坞才行,所以,战斗便从对射开始。
秦军有坞堡,宋军则推着八尺高,四尺宽的三脚橹墙掩护,双方对射半天,结果都没损失几人,弩矢却都浪费了上千支。
对射至日暮,宋军无功而返,一直在高处观阵的刘强回寨时却锁紧了眉头。
“我军防的固若金汤,将军为何还愁眉不展?”
“嗯,哦,你们可发现,宋军在准备什么?”
“我等守寨,却是看不见宋军后营的动作。”
刘强一脚踢飞脚前的一块石头,骂道:“他嬢的,他们在扎火球,估计明天就要用投石机抛火球来攻了。”
副将年超笑道:“我们这是石头寨,他抛火球有什么用。”
“浓烟醺眼,要是淋了污物,我们弩手被醺上一天,那眼就算废了。”
“啊哟,那可不行,我们怎么办?”
刘强把玩着手上兜鍪的黑缨,想了想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等某冲了凉,一起再议一议。”
“诺。”
刘强拍拍年超的肩膀,转身正要离开,一声长报在身后响起:“报……施将军亲自率部增援,已到后寨十里处,令寨中准备二千人的伙食。”
刘强愣了愣:“施将军亲自来援?为何又这么晚才到?”
“好教刘将军知晓,木枢相亲率大军出征,已过三泉关,而先锋使甲将军更是快马先到了兴州,施将军今早得知消息,立即改变方略,亲来黄牛寨坐镇指挥。”
刘强一把抓住讯兵的手臂,兴奋道:“虎子叔来了是么,太好了,年超,你去安排伙食,丰盛点,某去迎接施将军。”
“诺。”
刘强等不及亲卫备马,辕门处信手拉了一匹战马便飞驰而去。
凤州主将施廷敬,最早是甲寅所部的都虞侯,这两年来军略如何还没机会施展,但他御下的本事却极为了得,这方面却要感谢甲寅那位甩手掌柜,施廷敬在都虞侯的位置上做着做着,就做出了了不起的威信,不仅刘强信服,就连赵文亮那只小公鸡都甘愿当他的副手。
见刘强一身臭汗的亲自跑来迎接,施廷敬笑骂了一句,方才笑道:“迎敌接阵自是你干,某来,就是给你撑一撑腰而已。”
刘强笑道:“多谢将军,后顾无忧,末将方能奋勇杀敌,施将军但请放心,宋军过不了黄牛寨。”
施廷敬笑笑,示意头前带路,年青人终究是年青人,如释重负般的喜悦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想来这段时间里他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他很看好这年青人,也相信陛下选人的眼光,但终究是年青了,那种不动如山的大将气质还未养成,在这点上,他口中的虎子叔就比一般人强太多了,嘻笑怒骂中都透着大无畏。
无畏,无惧,方能无敌。
不过他却没有想到,那位无畏无惧的家伙,开始惧内了。
原因更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起因竟然是因为打鼾。
顾明楼自那日闲聊落下了心病,这一路来每到夜里就提着精神关注着,结果自己的夫君不论是入宿城中还是夜宿野次,都睡的很沉,很香,可呼吸却一直沉稳绵长。
开始的时候,以为他还没累,可一路急驰到了兴州,皮实的焰火兽都有点吃不消了,可夫君依然没有打鼾。
这让顾明楼有点发急,这天夜里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打呼噜呀。”
“噫,我没打呼么,哈,这下好了,没人给我翻白眼了。”
“不是,我是说你打个我听听。”
“啊……呼……”
顾明楼推推他,嗔道:“谁让你装了,我要你睡着打呼。”
甲寅丈二摸不着头脑,讶然问道:“打呼噜有什么好听的,对了,我好象以前有打呀,行军时都被九郎闷过枕头。”
顾明楼就委屈了,扁着嘴道:“可跟我一起,你为什么不打了呢。”
甲寅更讷闷了,搂着她的小蛮腰笑道:“这真奇了怪了,不打呼多好,七娘每次都嫌我吵。”
顾明楼眼眶一红,甲寅立马投降:“哎哎哎,今晚一定打,来,咱把力气发泄恨一下,摇了床,保准呼噜打的震天响。”
“……”
床是摇呀摇的吱吱响了,可夜深人静时,顾明楼醒来,侧耳听听,只有屋外的夏虫在欢鸣,枕到自己怀里的夫君睡的正香甜,可那呼吸声,悠悠绵绵,细细稳稳,哪有半点鼾声。
顾明楼抚着夫君的头发,再次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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