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无形变
道门和释门的参与,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极大的推动了百姓灭螺的积极性,那些神神叨叨的念经做戏,在王著等有识之士看来是装神弄鬼,但架不住普通老百姓们相信。
在他们充满神秘感的仪式催发下,不仅本州境内灭螺大业开展的轰轰烈烈,连带着梓州、蜀州、彭州、灌州、简州的百姓也开始自发行动起来。
韩令坤不得派人快马来益州取经。
这是好事,秦越当然支持。
但随着灭螺工作的推进,各自把仪式整熟练了的释门与道门就杠上了。
关于血吸虫藏在钉螺里的说法,释门说是大慈大悲观世音托梦秦大帅的。
道门说明明元始天尊下的法旨,命仙童望空投下“白蛇除妖记”才把吸血鬼的藏身处公示于天下,你那法海还不是好东西呢。
这种事情,秦越懒的解释,有争论是好事,等于加大宣传。
不料,没过几天,事情又有了变化。
起因在于灭螺行动开始前,秦越为了更好的推动这项除害工作,诱拐了司马春茵担任防疫大使,天天骑着虎夔,带着侍女们路学演宣传。
这虎威赫赫,白裙飘飘的,要多拉风就有多拉风,效果是不一般的好。
眼见释门道门相争的厉害,就有好听二郎宝卷的好事者凑上来了,说明明是川主二郎神君见不得子民受苦,这才显了神通,为川中百姓除害来了。
不信你们看,啸天神犬都下凡了。
哈麻屁的,你哪只眼睛看到啸天神犬了?
你们看春茵小娘子骑的,那不就是啸天神犬的变身么。
什么哮天神犬,没听说是虎夔么,那明明就是山神的坐骑,是山神送给春茵小娘子的呢,否则哪来的本事降水盅。
这都不知道扯哪了,争着争着,又争出名堂了,竟然又把甲寅给牵扯上了。
原因是春妞受不了百姓们的指指点点,把虎夔还给甲寅,拍拍手不干了。
而甲寅为了给自家成衣坊做广告,天天穿着新式战袍,这战袍乃是周容回忆着以前剧服画的稿:蝉翼六合亮银冠,立领紧身绣花袍,玉白腰带兽吞口,玄色硬皮高帮靴,这一入秋,还加上了藏青红底的双色披风。
他又喜欢效外跑马放鹰,焰火兽、六年凤……加上虎夔兴奋的撒欢……
如此拉风的组合,又把百姓们的目光吸引了走了。
然后,就有好事者又开始新说法了。
这个说:“你们看那甲将军像不像二郎神?”
那个说:“二郎神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额心还有三只眼,你个哈嘛批的,哪看出像来了。”
又有说:“哎,格老子的,还真有点像哈,没听说么,那虎夔本就是甲将军的,这甲将军坐骑叫焰火兽,鹰儿叫六年凤,再加上这哮天犬,功夫又好,还真个是二郎神下凡呢。”
“甲将军用槊,二郎神用的是三尖两刃刀。”
“切,没开眼呐,虎牙营中整整五百校刀手,个个手执三尖两刃刀,叫什么营来着,哦对了,叫血杀,乃是甲将军的亲卫。”
“兵是兵,将是将,总之没听说二郎神用槊的。”
“那你可听过二郎神会七十二变?劈山救母用的还是斧头呢。”
“……”
“那甲将军姓甲好不好,他要是二郎神转世,怎么不姓杨?”
“你个龟儿子,笨死了,人家都告诉你了,姓假,姓假……”
“二郎真君三只眼。”
“那是他的神通,哪个神仙天天把神通放着。”
“……”
甲寅开始听了还有些洋洋自得,回家就吹嘘,然后听说前蜀皇王衍那个浪荡子也曾被益州百姓称为二郎真君传世后,顿时就仿佛吞吃了苍蝇般恶心。
……
益州的冬天,悄然来临。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
十一月初一,雪花儿便飘下了,仿佛在为远方今天下葬的郭荣戴孝。
只益州的雪与汴梁的不同,这里的雪看着不大,却特别的阴冷湿寒,如女人般哭哭涕涕的。
主持遥祭的司空李谷等仪式一结束,便急急回府,他能适应这里春夏秋三季,到了冬天,这种阴湿寒冷简直就要了他的老命。
回到有地龙的北院上房,才暖了身子,二郎又急冲冲的进来:“父亲,秦九来了。”
李谷看了看二郎,冷哼一声道:“秦九也是你叫的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李拱的俊脸立马就红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他是上个月来的,因为李谷想念孙子,他便带着大哥家的,自家的三个小孩来了,结果……三个小的成了宝,一个进了锦江书院读书,二个小的进了新学堂,出入皆有护卫,自个却成了孙子,一天到晚都不能出门。
李谷见不得儿子的怂样,不耐烦的弃了书:“才分开不到一会,又跟了来,必有要事,让他到这来。”
“诺。”
不一会,秦越便挟着一股冷湿之意进来了,脸上难得露出严肃神情。
“李相,最新塘抄。”
李谷接过,略略一看,眉头便挤成一道川字。
见秦越很没形象的用汤婆子在暖脸,没好气的道:“怎么说。”
“看不懂。”
“哪里看不懂了?”
“韩通改镇郓州,宋州不香么?”
“宋州有郓州香么,天平军的名号白叫的么。”
“那为何是宋九重镇宋州?”
李谷冷眼一翻:“那你以为谁合适,百日过了,功臣移镇赏功乃应有之义,过几日,你我的加恩诏书也要来了。”
秦越就没话了,指指另一道消息:“那张帅呢,检校太尉、同平章事、驸马都尉张永德出镇许州节度使,进封开国公,他怎么跟宋九重完全调了个?”
“……在京中干什么,留着看别人脸色么。”
“……”
“还有什么要问的?”
秦越郁闷的道:“这政事堂宰执也太忙了吧,奏疏比以前多了三成,忙的夜以继日,天天忙到戌时散衙,这还不忙出病来?”
“忙好,忙好,忠心国事,这才是为臣者的楷模。”
“……”
秦越苦着脸道:“李相,您老别敷延我,小子我是真心求教。”
李谷看看他,良久无言,最后幽幽的道:“范相他们身在局中,迷了,一旦陷入奏折海中,哪还能分身暇顾其它事务。”
“你说,这是有人故意的?”
“老夫有说么?老夫只是说他们要注意劳逸结合而已。”
“……”
“不劝劝?”
“你幕府如今人才济济,又是晚辈,你怎么不写信。”
“……”
一涉及政治,有些话便不好说了。
如明明看到塘抄上的信息其实并不利于朝政,但李谷与秦越却都不好上书相劝,搞不好就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想。
尤其高居司空位的李谷,他若正儿八经的上一封有关国是的奏疏,搞不好就是一颗响雷,所以他自先帝驾崩后,几乎就完全成了甩手掌柜。
说句尸位素餐也不为过。
可朝廷却偏偏就需要他现在的这种姿态。
老家伙明哲保身了,秦越只好怏怏不乐的告辞出门。
其实这一长串的封赏名单中,还有几个秦越所关心人,但李谷不想解释,他也只好不问,他们是:
右羽林统军李继勋为邢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傅。
虎捷左厢都指挥使高怀德,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
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张令铎,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
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为滑州节度使,依前殿前都指挥使。
想想,都替朝廷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