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剑阁峥嵘而崔嵬 一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地绝壁险若斧斫,奇峰倚天似剑,直冲入云,是为剑山。
  剑山又分阴阳,有大小之分,两峰对峙处,绝崖断离,其状似门,故称“剑门”,雄伟险峻冠蜀中。
  智近乎妖的诸葛亮在此依崖砌石为门,修关筑寨,并在大小剑山之间架筑飞梁阁道,总长三十里,是谓“剑阁”。
  曹彬以刀作杖,驻足于危石上,仰望前方百步阶梯上的雄关巍峨峙立,暴一句粗口骂道:“拧拧折折的羊肠栈道也就罢了,折到这里再来一座如此险关,一营兵力都没地方挤,这仗怎么打。”
  “回去。”秦越毫不犹豫的道。
  “回去?回哪?”
  “当然回营寨了,难道在这吃屁么,虎子,你在干什么,当游山玩水么。”
  远处的峭壁上,甲寅正与石鹤云两人比本事攀岩,已经爬到十余丈高,听到秦越的叫喊,几个纵跃跳了下来,擦着脑门的汗水,边走边摇头,“岩攀不上,要想通过这陡阶攻上关城,一人最少得备两个大橹顶着才能靠近关墙,好难。”
  “关城看过了,回营再慢慢想办法。”
  曹彬有些不甘心的以刀斩草,见木云已经坐上肩舆走了,便挤前问:“有办法了?”
  “没。”
  “那你还一副不急不燥的鬼样子,装逼么。”
  木云扬扬眉毛,把脸扭过一边,真开始装了。
  关上的守军居高临下看的分明,有将校问:“李帅,不追?”
  “不追,吾等以一力破十会,只需牢牢守住此关,周军来多少人都是添油般的送死。夔州战报尔等又不是没看过,若无武将军的冒失,周军哪夺得下夔州城。此关也是一样,都给某牢牢守住了,各守岗位,各司其职,若有轻忽,严惩不怠。”
  “诺。”
  李廷珪下了关城,坐上肩舆,便向大营而去。此地狭仄,关城窄小,营舍皆是梯层而建,最多也只能容下五千人。援军无地驻足,只好在距关城十里开外的汉源坡上驻扎。
  一路急行,进了辕门,还未走近大帐,便隐约听到屋里有管弦之声响起。
  “啊哟,李将军来了,请,太子有吩咐,李将军一来,可直接进帐,勿需通报。”
  “嗯,大敌当前,太子怎还有如此雅兴?”
  “这奴婢却是不知了,好象张将军说太子乃三军之胆,大敌当前,更该示之以暇,好安军心。”
  李廷珪停下脚步,手按剑柄,仰头望了望因遮了阳光而更显阴暗的峭壁,呼出一口浊气,笑道:“原来如此,那某一身灰尘的进去反而不妥,待某……待某先去沐浴更衣。”
  “李将军请便。”
  沐浴这种事情,秦越是坚持天天要做的,回营第一件事便是吩咐更衣。
  栈道一过葭萌关,便再无水道可借了,好比一对夫妻一般,历尽千辛万苦,逢山开道,遇折而前,趟出了大道,创下了基业,然后却分手了。
  嘉陵江有了外遇,一心要投长江的怀抱,奔流向南一去不复回。
  只剩下栈道孤寂的身影在大山中曲折穿行,一路向西。
  所以,取水便有些不便。
  一涧清泉被虎牙工兵筑了个大塘蓄着,只堪够大军食用,秦越只好就着清凉的泉水擦擦了事。
  曹彬则三杯茶一喝便聚将议事。
  “大军一路过关斩将,已经是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了,过了此关,天栈成通途,胜利在望,成功在望,大家都议一议,这只挡路虎该怎么拨除?”
  “某来先登,悬赏重金,募勇士千人,一气而拨之,大个子,一起?”
  伤势大好的白兴霸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性子,然而话说完就冷场了,没人理他,讨了个好大的没趣。
  潘美道:“关上有五千锐士,谷中还驻扎了二万人马,真当蜀军是泥捏的不成。”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不过了,三泉关、葭萌关都夺了,三大险关已破其二,总不能到了这里就乖乖的夹屁股走人吧。要不翻山?”
  “连绵七十二峰呢,怎么翻。”
  广捷军的人在七嘴八舌议论开了,虎牙军的人个个默不作声,甲寅在晃着手上的手串,一晃就是一声脆响,这玩意就不是他这种人会玩的,可这是子瑜千里迢迢特意寄来的,便稀奇了,没事时也套着玩玩。
  “哎,你们几个,都成哑巴了,虎子,你干什么。”
  “啊,哦,动脑子的事,问木头怪。”
  曹彬心里一堵,心想要你们这些人都是广捷军的话,天天用严苛军律治之,哪有如此自由散慢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议事不象议事的。
  他心里一不爽,脸上的不满便表露出来了,横了一眼坐边上吃野山楂吃的正爽的秦越:“议事呢,能不能认真点。”
  “你部攻关前,我部攻关后,两路包抄。”
  秦越拍拍手,抹抹嘴,说的云淡风清。
  “……”
  潘美见曹彬愣住了,忙把他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关后,你怎么绕过去?”
  “军师,你给他们说道说道,省得又说我装逼。”
  木云没好气的放下茶杯,提提袍角,这才答道:“曹将军明鉴秋毫,就没发现我部自进蜀以来就一直少了一个人么。”
  “少了一个人……谁?”
  曹彬皱着眉头,扳着手指一个个算过去,倏的眼睛一亮:“操,你那身边的剑士,叫什么曹,曹什么?”
  “曹沐,好歹是你本家,虽然他出身草莽,你也不能如此不尊重人家。”
  “难道你又有什么伏笔埋下了?”
  秦越洋洋得意:“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第一座大寨有计可破,这最后一道雄关也当然有把握拿下,否则,出啥子兵哟。”
  曹彬没理会秦越的阴阳怪气,也不追究什么叫上梁山,直接一掌拍过来,“快说。”
  “曹沐乃阆中人,自幼在这剑阁大山中学艺,这周围百里比谁都熟,他画的图,比东子做的青泥岭沙盘还精确。我们在这离着关城二十里的地方扎寨,也是故意为之,等山豹东子他们把这周边几座山上的哨探除了,也就差不多可以行动了。”
  “怎么个行动法?”
  “出奇兵一部,后退十五里,沿小溪折进,可通关后小道,有两营人马悄然前行就差不多了。”
  潘美道:“可关内人马足有两万五千。”
  木云晒然笑道:“这等险关,有五千人守着足够了,那多出来的人反而添乱,从益州来的禁军驻扎在汉源坡上除了壮壮胆子外,又有何用,所以只要出奇不意,定能一举成功。”
  曹彬搓搓脸,愤然道:“说吧,又怎么算计广捷军了,老子认栽。”
  秦越起身作色道:“你看你,又分什么广捷虎牙,也不需要什么配合,从明天起,你部连番攻打,多打几次,多败几次,以骄敌将之心就行了。”
  “嘿嘿,你还不如说多用些人命去填更好。”
  秦越拍拍曹彬的肩膀,很认真的道:“打仗,哪有不流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