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白玉1

  苏合香从掌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溢出,随着她口中念念的咒语发散到空气中,“破!!!”
  一声大喝,尖叫着的黑影迅速消逝,一团团向天空散去,风一吹,就像燃烧的桔梗,片片散落,归隐到天地间。
  之前因阵法里面自带的压抑感,也随之消散。苏合香心头呼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陈年执念。
  “香儿,你看。”
  顺着汉宫秋的手指看过去,层层迷雾仿佛被一直大手拨开,一栋栋白色的建筑露出,在后面山上的青山掩映中,宛如一只倒下的巨兽骸骨,被人挖凿,横亘在山梁间。
  ……
  碧沙潭内死气浓郁,先前汉宫秋两人并未在四周见到尸骸,还以为此处并不会有危险,但看到这只穿凿掏空的巨兽,这两人才隐隐明白,为何外面会这般“干净”。
  苏合香小声感叹,深吸一把冷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巨兽……”
  “不知道年份多久了,周围死气这么重,像是全都由它散出去的。而且这残留的威压还是会令人感到沉闷,可想它还活着时,该有多么骇人。”
  两人惊叹间已经小心进入巨骸内部,从远处看还以为是什么建筑物,进来才发现,这些更像是天然形成的岩洞,只是人工简略雕琢修葺过。越往内越暗,轻微的动作声惊起大波蝙蝠出洞,从头顶争先恐后窜出,汉宫秋护住苏合香,等这群嘈杂的黑暗生物都走了静了,才摸摸广袖下苏合香的头顶,拉着她继续前进。
  更里面的湿气也更重,想必这巨兽还有一部分埋在山里,早期的居住者顺道把内里也给挖空,才有了这甬道。
  大体巡视完一遍确认没有危险,两人这才安心找了个宽敞干净的地方暂作休息。汉宫秋右手翻转,萤火虫再次如泉涌从他掌心溢出,已经看过一次盛景的苏合香虽然内心告诉自己不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但还是忍不住惊叹,这样的景色真的很美。而且创造这个景色的人,也显得格外有魅力。
  汉宫秋表面上从容淡定,实则一直都在观察苏合香表情,观她神色微微荡漾,自己内心也像潭春水,在船桨的拨乱下生出阵阵涟漪。但瞥见苏合香面色一愣,古怪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比婴儿拳头还大的夜明珠时,汉宫秋那抹得意立刻卡住,简直如鲠在喉。
  夜明珠发出的光自然是萤火虫的百倍,对比起来真似“米粒之光”争“日月之辉”,好在再亮也不同于白昼,苏合香也并未在意汉宫秋面色,也就没发现他的微囧。
  “你说,是吴半夏触动了阵法,才产生了那个漩涡?”
  “嗯。”汉宫秋升起一堆小小的柴火,又往里面丢了枝干枯的树枝,那阵火光闪烁,忽高忽低,偶有火星从里面弹出,发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祭坛本来有个阵法,应该是当年……嗯……我也不知道具体干嘛用的,总之这与传送阵很类似,但又不同于一般的传送。阵法早些年被人为破坏过,经过他们那群人的打斗,还有吴半夏巧合的一脚踩在触动机关上,才引发漩涡,打开了传送。”
  苏合香叹道:“原来如此。”
  天色更暗,寒气也加重,在这碧沙潭里灵力的使用几乎都给打了折扣。非人的寒气略重,森森钻进毛孔,苏合香隐隐觉得牙齿都快打颤,忽然手背上一暖。
  汉宫秋紧接着将苏合香整个圈进怀里,摸着她冰凉的手,疑惑问:“怎么会这么凉?”
  苏合香也不打算矫情,实在是过于寒冷,既然有免费火炉,自是不用客气。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她已经蜷缩成一团窝在汉宫秋怀中,皱着眉头道:“这里的寒气,好重。但你似乎不受影响,不知道又是什么幺蛾子。”
  “除了冷,你还有没有其他感受?”汉宫秋运行灵力,尽量使自己暖成苏合香冬日里用的小手炉子。苏合香本就瘦削,此刻就只露半个头在外,头脑晕乎乎的说:“好像,有人在叫我……”
  “叫你干什么?”
  “不知道……就一直叫我,也不说干什么,要是真有亡灵,好歹也该有个要求说法才对,光叫不说,我现在感觉……有点晕……”
  “香儿你再坚持一会儿,把话听完……然后我带你出去……”
  苏合香觉得脑子里真的和灌水了一样,沉重得不行,摇一摇仿佛还能晃出水,但她还是听着汉宫秋的话,努力辨别那个遥远缥缈的声音:“她说……说……让我……走……”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这股脑子进水的感觉立刻铺天盖地涌进头里,冲得她头昏脑涨。只听着有人急切唤她,但那音也似隔水穿透而来,渐渐就随黑暗的降临,沉入不见底的深潭。
  汉宫秋说的不错,苏合香确实有一段记忆缺失,但这个记忆,早已经被人为的尘封起来。
  当整个人向下陷落,仿佛捂在一片泥沼中的时候,苏合香模糊看到无边黑暗中伸出来一只小手,纤细柔嫩,正是孩提才有的娇小。她下意识伸手回应,但这只手并未拉她,而是不紧不慢挥动,似是招揽。
  顺着手看去,光影乍现,小手的主人顶着窝窝头式发型,在半人高的野草花丛间小跑,蒲公英被绊开满天空散落,像雪一样纯洁。
  女孩依旧往前跑,嘴角裂开,比花还娇,幼孩特有的嗓音笑出一片天真烂漫,肩上纱衣被风扬起,风一吹过,就带着花香体香漫出去好远。纱衣浮动间,苏合香从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看到两个人影,也是那种边远民族才有的服饰,虽是转瞬即逝,她却看得魔怔,盯着那个女孩子不肯眨眼。
  那到底是谁……
  探知的欲望一步步如沙漠中的水滴一样引诱她。
  但浑身僵硬,难以抽身,恼火之余,竟是一筹莫展。旁边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有字迹。年代久远,却还依稀可认。
  欲出此境,以心头血或心尖泪为价。
  “孩子……”
  似雪山上清凉水滴,滴答落进在火急火燎的心头。燎原之势的烦躁忽的就被浇了个彻底,遇见命中克星,从张牙舞爪渐趋平缓,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将它妄图掌控的躁乱放回原位。
  苏合香警惕,却生不起杀意,试探问道:“……你是谁?”
  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