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孤老终生的笨蛋
这也刷新了顾安之对她看法，在他的印象里，如顾殷这般勤勉自律的少女，不应该会发生睡懒觉这种事，早知道他也不该矜持个啥，直接多睡一会了。
顾安之看着一脸睡意惺忪的顾殷，奶奶一直都呆在那间屋子里，顾安之只能隔墙相望，帮不上什么忙，他只得一早就把自己的衣物给洗了个干净。
“你还真是能睡，你看这天，都快给你睡没了”
顾殷打着哈欠，也懒得搭理顾安之，自顾自的洗漱去了，末了顾安之听到她的声音远远的从楼上传来。
“我饿了，你赶紧帮我弄点吃的，也来一天了，就不用把自己当外人了，至于客人，你不会真有这种想法吧”
顾安之握着笔的手随之一愣，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这丫头，随即起身收好作业看了看时间，顾殷仿佛知他心中所想，昨晚他才想让顾殷尝尝他的手艺，今天，他就如愿以偿了。
顾安之本以为就可以这样安静的呆到开学，然而逃不掉的始终是逃不掉，四号一早顾殷就敲响了顾安之的房门，告诉他收拾收拾准备去镇上。
顾安之躺在床上浑身酸痛，是一百个不乐意，却又毫无办法，昨天他脑抽了不听顾殷奶奶的劝阻，自告奋勇的去清理屋边的沟渠，顾殷大为感动，不但在一旁给他加油助威，还打算奖励他一顿午餐，把正在抬石头的顾安之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一泄力石头差点砸他脚上，最后忙活了一整天，他也才堪堪清理了一半。
而自从那天顾殷吃了顾安之做的饭以后，不知为何反而对自己的厨艺有了莫名的信心，当天晚上就准备让奶奶做裁判给顾安之较个高下，要不是老人很明白的在顾殷照顾她母亲的时候，提前下了手，恐怕这又将是场灾难。
顾安之背着背篓昏昏沉沉的和顾殷走在去往小镇的路上，他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全是顾殷的声音，好像在跟他说着些什么，天刚蒙蒙亮，顾安之搞到一阵眩晕，脚步有些浮夸，顾殷转过头看着他满脸的倦意，不觉有些心疼。
“怎么了，没休息好吗，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成，反正以前也是我一个人”
顾安之抬起头，强打着精神，感觉走了些路，浑身也不见得那么酸痛了。
“没有，就是好久没运动了，昨天忙活了那么久也没弄完，还搞得浑身难受，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心放宽点，你现在才知道自己没用，还行不算太晚，孺子可救”
“……你就不能说我点好的”
“嘿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从来没跟你说过这话，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是一直都在鼓励你来着”
顾安之沉默，他发现顾殷说的好像没错，他揉了揉胳膊，顾殷看着他那件洗的发白的外套，天知道他已经穿了多久。
“等下去给你挑几件衣服吧，刚好顺路”
顾安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感觉也没啥问题。
“不用了，镇上的衣服质量差得很，我这衣服就是镇上买的，不过也穿了挺长时间了，而且在学校不都穿校服吗”
“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前后有点矛盾吗，而且穿校服跟你买衣服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和冲突吗？”
“呃……有吧，没有吗？嘿嘿”
顾安之开始装傻，迎着清晨的微风，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你不用不好意思，反正奶奶也已经特意交代过我了，你不会让我难做的吧”
顾殷一脸希翼的望着顾安之，后者又开始头大，这咋还把奶奶给搬出来了呢。
“没必要浪费那个钱，我自己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
“随便你喽，大不了到时候我就跟奶奶说，你那宝贝孙子节约得很，舍不得花你的钱，让你留着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骨，你看，我把你说的多孝顺”
顾安之无语的看着一旁古灵精怪的顾殷，后者一脸的无辜，他觉得自己注定是斗不过顾殷的，不过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那行吧，不过先说好，你帮我挑可以，刚好我也不会买衣服，能穿就行，嘿嘿”
“但是呢？”
“但是……”
“但是你自己掏钱是吧”
“……”
顾安之肯定点了点头，不过看样子顾殷好像并不领情。
“你真是够了，考虑那么多干嘛，让你买就买，婆婆妈妈的”
顾安之沉默，他低着头想起了刘杨说的话，他感觉很烦躁，他最讨厌处理这种事情，他虽知顾殷是好意，但这无疑又将他推向了深渊，顾殷显然也知道顾安之在犹豫什么，一丝暖流滑过她的心底，却又带着一丝酸楚。
“你不用纠结那些物质的东西，说来也好笑，当初我妈治病急需用钱的时候，有些亲戚见到我们像见了鬼一样，后来拿到保险公司的赔偿，催促着又赶紧还了他们的钱，一开始那些人对我们还嘘寒问暖的，然而直到现在，早就已经没了什么联系”
顾殷笑了笑，虽然这并不是件好笑的事，她看着前方崎岖的山路，就像两人的命运一般，波荡起伏。
“安之，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能明白你的感受，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保护自己最好的武器，就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那些人无法影响到你，强大到你可以对着自己讨厌的人微笑，和他们做朋友，到最后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顾安之看着顾殷的侧脸，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孩所经历的并不比自己少，在他心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
他也知道顾殷的意思，但是，他无法将这个“但是”说出口，对于顾殷而言是没有但是的，她能将所有的一切“但是”通通碾碎。
然而他叫顾安之不叫顾殷，两人除了姓，就再也没有什么相同的了，顾殷也许可以感受到顾安之的一部分，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此时站在她身旁的少年，内心到底是有多么的煎熬，他谨慎而又小心的呵护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泡沫。
“小殷，你放心，这次月考我一定能考进前二十”
“真的？”
“比珍珠还真”
顾殷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她于顾安之是推开门后的深渊，而顾安之于她，却像是黎明消失后，黑暗中的那丝曙光。
“等下要买很多东西吗”
顾安之站在老街的入口，抖了抖肩上的背篓，等下这里面就该装满东西了。
“嗯，除了生活用品，还得给妈妈买些东西，我们走吧，这上面买不到我们要的东西，你的衣服等下我们回来再买”
顾安之挠了挠头，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我看衣服要不还是别买了吧”
“我刚刚不是才跟你说过了吗，感情浪费我那么多口水的思想教育是白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给你买太好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呢，更别说给你买了”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开学了去城里买吧”
顾安之心想着能拖一天算一天吧，拖拖大法挺好用的，拖着拖着就没了，但显然这招对顾殷没有丝毫用处。
“你想的美，城里的东西更贵，到时候你就该拿这当借口了，你还想忽悠我，好了走吧，不差你这点钱，这不有你刘杨大哥在吗，他爸的公司还有我父亲当年的一些股份在里面，现在每年还能拿不少分红，不然你以为市里那些医生真有那么好心，白来跟你看病，说起来那些钱基本上都进了他们口袋”
“你不是说那是因为刘杨他们家……”
顾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真是个榆木脑袋。
“感情只有你顾安之脸皮薄，我顾殷就能心安理得的受人家恩惠了是吧，刘杨他们家只负责搭线，这些年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忙了，全国各地有关脑死亡领域的医生，不管是有名的还是没名的都找了个遍，不然你以为我妈哪能恢复得这么好，虽然到现在也没能醒来，但好歹目前身体各方面都还保持得不错”
顾殷有些惆怅，顾安之见状赶紧安慰她。
“你放心好了，伯母一定会醒过来的，能有你这么好的……”
“什么伯母，叫姨娘！还有，少拍马屁，拍了除了能让你多背几篇古人云以外，没其他好处”
“……”
顾安之不再说话，闭着嘴跟在顾殷身后，好的坏的都能被给她说回去，他还能怎么办，为了自己的脑仁着想，他觉得对付顾殷最好的武器只能是闭嘴沉默。
见顾安之不在应声，顾殷心里又莫名的愉快，她转过身一边后退一边着看着一语不发，紧闭双唇的顾安之。
“怎么，又不高兴啦”
“没，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殷轻笑着转过身，她觉得顾安之有时候莫名的呆萌，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大大咧咧惹人厌的家伙。
“明明有这么多话题可以聊，怎么会不知道说什么”
“哪有，我跟你没什么共同话题”
“你确定？”
“呃……不确定”
“那你说我们之间还能聊些什么”
“……”
“怎么又不说话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安～之！”
“姐，殷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顾殷转过头看着一副楚楚可怜就快哭出来的顾安之，很失望的摇了摇头。
“顾安之，你真是个笨蛋，像你这样以后是找不到女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