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戴罪之身犹忏悔
“干嘛……”顾安之低语
“你要回去吗，我们可以一起”
顾殷抬头看着顾安之的侧脸，少年的发间有些灰白，是刚刚打扫教室留下的尘土。
“我……没地方可回了”听到顾安之的话顾殷不解。
“那你之前住哪的，顾家村？你没回去过吗”顾安之语气平缓，看着过往的学生。
“没有什么顾家村了，之前在镇上租的房子，也已经到期了，所以，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顾殷沉默，她之前已经回去打听过了，顾安之家的老宅年久失修，加上这些年没人打理，早就已经垮塌了。
“要不，你去我家吧，刘杨好像跟他爸妈出去旅游去了”
顾殷迟疑开口，心中也有些忐忑，顾安之停下脚步，内心狂跳，去顾殷家吗，那也就意味着……自己会见到她的母亲，顾殷见顾安之停下脚步，有些疑惑。
“怎么了？不方便吗，还是……”
“没问题吗，去你家，你母亲她……”
“当然没问题，如果你去了我奶奶一定会很高兴的，我母亲，我倒是很想她能发表些什么意见……”
顾殷的声音有些低落，顾安之的内心备受煎熬，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那就，去吧……
顾安之答应了顾殷，两人回到宿舍各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顾殷洗了下头稍微耽搁了会，顾安之倒不敢有什么意见。
准备好的两人便一同往汽车站走去，才下午三点多的校园此时却已经很空了，高三的学子们还没放假，他们还要再呆上一个晚上，现在还走在校园里的，都是如他们一般，带着行李往家里赶的孩子。
路很长，很远，顾安之不记得路了，顾殷只走过一次，却早已熟记于心，她这次包里没有背书，倒是轻巧了许多，顾安之带了些随身换洗的衣服，内心充满了纠结，这场旅途又将怎么，他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顾殷一路上蹦蹦跳跳，阳光的外表下，到底是怎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有些人用笑容妆点自己，用快乐麻痹他人，小心翼翼的活在这个世界，独自一人品尝着自己的悲剧，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他们没有朋友，有的只有自己群认为最真挚的人，却不知那些人的背后，到底又戴了多少层阴森可怖的面具……
顾安之又感觉到了痛苦，那些异样的情绪再次冲上了他的大脑，他深吸一口气，乔装着微笑，将一切重新塞到心底，跟在了顾殷身后。
不出所料，车站虽不似春运般人山人海，但人也着实不少，顾安之和顾殷好不容易买到票挤上了车，直奔最后一排而去，坐在座位上，两人相视一笑，此情此景，再现，已是这般风景。
一路上顾安之昏昏沉沉，顾殷没再看书，以前她用读书来麻痹自己，如今，似乎没什么必要了，但是已经养成的习惯，偶尔还是会静下心来，独自品尝一番，可后来她发现每次去图书馆，必然会碰到孙茂凯那个家伙，最后，她干脆连图书馆也去的少了，无非是去借下书，至于看书，她有的是地方。
汽车一路颠簸，这是他们那边最后的一班车了，有始才有终，两人坐最早的班车去报到，如今再坐最晚的班车归去，世界是一个圆，把两人拴在一起重新扔回了起点，不早也不晚。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顾殷看着窗外，沉默良久后还是开了口。
“什么……”
“为什么，你不愿意回去，回顾家村”
顾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虑给说了出来，顾安之听闻后反倒没什么所谓。
“为什么要回去，又没什么人了，村长也不在了，那些人也不想见到我，我何必要去脏了人家的眼”
顾安之说了堆不是废话的废话，顾殷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们为什么不想见你，还有，顾叔叔呢，问刘杨，刘杨也不肯告诉我”
顾殷来了个夺命两连击，顾安之却并不意外，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深知顾殷肯定会问他些什么，只不过他没料到顾殷的耐性这么好，直到现在，而且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没什么，谁会喜欢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更何况，还是个从小就不讨他们喜的人，至于你那什么顾叔叔”
顾安之沉默，顾殷果真并不清楚他的事，随即开口说道：“你没有什么顾叔叔，你就当他，已经不在了吧”
顾殷看着顾安之，少年的脸上有了些肉色，已不似初见时那般蜡黄。
“你也别太在意了，我相信顾叔叔会没事的，他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才不得已……”
“或许吧……”
顾安之不再说话，靠在座椅上闭上眼，以此来躲避顾殷的追问，顾殷努努嘴，感觉自己好像问错了什么，也许对于顾安之而言，选择逃避而不去面对，才是最好的吧，她不再纠结疑虑，让一切随风飘走，靠着车窗，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也有些乏了。
顾安之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也不知道听见了些什么，还是梦到了些什么，车里的空气有些闷，快到地方时他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
顾殷靠在车窗上，用窗帘枕着，顾安之看着她的侧脸，白里透红，细嫩的肌肤昭示着一切青春少女的美好。
真好，顾安之转过头，看着另一边飞逝而过的村舍，农田，还有枯黄碧绿的林木，顾安之心想，自己早已不是个合格的骑士了。
车子驶进汽车站，顾殷也醒了过来，下车的只有零散的几个人，顾安之不认识，他提着自己和顾殷的包率先走下车去。
抬起头，顾安之看着天色已经暗淡的苍穹，他不知道这辆车是否能在天色完全纳入黑暗前到达终点，他不在乎。
还是一如既往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这么些年顾安之连这个不是很大，却又不小的小镇都没能逛个干净，也许，压根就没逛过，或人，或物，或事，或景，他不想去面对的东西，最后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世界很奇妙，奇妙得你简直怀疑这个世界的真相，它从来不会顺从你的心意，就像个调皮的顽童，你对它，不得而知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