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扶溪讲故事

  翌日清晨,扶溪早早便在霁琰房门口守着,直至瞧见阿琰同云玥俩人并肩从一个屋子里出来,他诧异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阿……阿琰,你俩莫非真的那什么了?”
  霁琰瞧着扶溪不满道:“你怎的还没离开?”
  “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说话间,扶溪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把镶玉画扇,正是霁琰在伏虚地宫里扔出去砸太子的那把。
  霁琰接过玉扇,轻轻扬起嘴角:“多谢,娘子你瞧,这扇子可值不少钱。”
  云玥附和道:“的确不错。”
  “怎么?你……你们要卖了它?”扶溪听闻此言,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俩人。
  “是啊,怎么了?难道你还想要回去不成?”
  扶溪急道:“不……不是,那玉扇和玉佩都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怎能卖了?”
  霁琰一怔,这才拿起玉扇仔细端详,良久,他才道:“既然如此便不卖了,娘子咱们下楼吃饭。”
  扶溪听罢,气得咬牙切齿,这家伙还真是……见色忘友!他费尽思心才把玉扇挖出来,竟连句感谢也不曾有!女人果然耽误事!
  扶溪不曾瞧见,可云玥瞧见了,阿琰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其实也很想找回记忆吧?她以前也失过忆,自然知道那种心底空落落的滋味不好受。
  早饭过后,云玥与霁琰商量,不如退了客栈,一齐去临渊宫。
  苏青寒却道:“可霁公子没去参加临渊宫的分宗大会,怕是进不去。”
  扶溪道:“这有何难?阿琰的爷爷可是临渊宫宫主,只要同他说说,整个临渊宫说不定也是阿琰的了。”
  霁琰摇了摇头,道:“我还不想回去。”
  昨夜里他听了个大概,似乎是自己的家族与娘子的家族有些渊源,若此刻贸然与家人相认,说不定会给娘子惹来杀生之祸,不如再等等,等他能护她周全时,再回也不迟。
  他转过头来,神色楚楚道:“娘子,你们先去,我待会自会来找你。”
  云玥虽有些不放心,可见他神色自若,胸有成竹,也只好答应道:“那我等你来。”
  云玥同苏青寒先行一步上了临渊宫。
  扶溪并未随她们一同离开,只见他抱着手,倚靠在石柱子旁,一副兴致勃勃看戏的样子。
  他倒要瞧瞧阿琰打算如何进临渊宫,不过说实话,失了忆后阿琰的性子倒比原先活泼了许多,瞧着也有趣了不少。
  “扶溪。”霁琰忽然转过身来,目光深深寒如渊。
  扶溪见他神色严肃,便也跟着正经起来:“怎么了?”
  “你同我说说以前的事。”
  “这可有些为难我了,该从何处说起呢?”
  “从头。”
  扶溪嘴角轻勾:“那便从头吧。”
  暮色沉沉,五岁的小阿琰又爬上墙头去看日出,瞧着天际的晚霞幻化成金色的马车,他很想爬上那辆马车,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不过他还得带上娘亲一起走。
  可他没有鸟儿的翅膀,飞不出脚下的牢笼。
  “琰儿快下来。”一道柔软的声音从墙头下传来,一位穿着娴静素雅的妇人此刻正站在院子里,她的面容清丽动人,却有几分憔悴。
  小阿琰沉默半晌,不肯下来。
  妇人见状,不再多言,转身进屋去了。
  小阿琰在墙头上望啊望,偌大的王府,这么多个院子,这么多的树,他却望不到出去的路。他在上边待至天黑,那蚊虫叮咬极为厉害,他实在扛不住了,这才下来。
  小阿琰进屋来,只见娘亲一个人坐在烛火旁发愣,桌子上摆放着的冷饭馊菜发出阵阵酸臭,他走到娘亲身旁,跪在地上,用乞求的口吻道:“娘亲,我们偷偷离开这里好不好?”
  妇人回过神来,将小阿琰扶了起来,道:“琰儿乖,等你再大些,娘亲就送你出去。”
  “娘亲不跟琰儿一起走?”
  “娘亲不能走。”
  “为何不能?”
  “娘亲身上背负着整个夜郎国的命数,娘亲若走了,夜郎国的百姓便要遭殃了。”
  “夜郎国是哪里?”
  “夜郎国是娘亲的家也是琰儿的家,日后送你出去,你便回夜郎国找你的国主舅舅,他会护你周全。”
  “可琰儿若是走了,便没人护娘亲周全。”
  妇人眉眼含笑,轻轻揉了揉小阿琰的头,叹道:“我们琰儿长大了。”
  那夜电闪雷鸣,雨势极大,小阿琰受寒发了烧,早早便躺在床上睡觉。
  忽然门窗被狂风灌开,大雨砸在门前地板上,哗哗直响。
  小阿琰害怕极了,小手胡乱摸去,却没能摸到娘亲,大雨借着风势浇湿了床铺,寒意透过掌心直达心间。
  他想起身去寻找娘亲,可怎奈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了极有节奏的脚步声。
  哒哒哒
  无名恐惧袭上心头,小阿琰挣扎了半天才直起身子,抬头一瞧,只见娘亲正站在窗子边在同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黑衣男子说话。
  可那风实在大,他听不清窗边的对话,隐隐约约只听见什么血祭钥匙。
  “娘亲!娘亲!”小阿琰摔下了床铺,向着窗边的娘亲爬去。
  妇人瞧见小阿琰摔到了地上,她急忙走去将小阿琰抱了起来,一把塞进了那陌生男子怀里。
  “谨哥哥,琰儿是你的儿子,你快带着他走。”
  男子瞧见小阿琰的第一眼神色极为震惊,随即抬头道:“我们一起走。”
  “不不,我不能走。”
  此时,门外边响起一道呼声:“来人啊,抓贼啊!”一个仆人慌慌张张跑出了院落,随后重重守卫将这小小院落团团围住。
  黑衣男子面色凝重,放下怀中小阿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低沉着声音道:“待我杀出条血路,你再出来。”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挥剑冲了出去。
  奈何过不敌众,黑衣男子功夫再好,也难突围出去,妇人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将小阿琰藏进了柜子里,嘱咐道:“琰儿乖,千万不要出来。”
  “娘亲”小阿琰有气无力地喊着,直至柜门被重重关上,他也晕了过去。
  小阿琰不知自己在柜子里睡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醒来时,光亮从柜子缝隙里透过来,极为刺眼。他用腿蹬开了柜门,这才爬了出来。
  那时屋内一片寂静祥和,干净整洁,像是刚刚被人打扫过。桌子上的香薰雾气缭绕,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娘亲呢?
  他跌跌撞撞在屋子里打转寻找娘亲的身影,终于,在床铺上他瞧见了脸色苍白陷入昏睡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