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西方使节

  秋风转冷,清晨醒来,庭院内落的满是金黄的树叶,别是一番萧瑟景色,不过,素绮他们却很是欢喜,扬着树叶嬉戏追逐,其音如同欢喜的百灵鸟。
  已过去十几天,豪船的框架也都造的差不多,再过几日便能造好,这艘船要比上一艘还要大,又加了风帆,因为要渡海。
  萧何的确有很强的办事能力,将府内打理的井井有条,府邸的建设也是有条不紊。
  期间,蒙毅来过几次,丞相李斯、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尉缭都曾带着人先后来拜访过无障,李斯只是说了一些客套话,他已是百官之首,能来拜访无障已经给足了面子。
  而冯去疾、冯劫、尉缭等老臣的目的便是要联合无障一同去劝阻陛下实行那两件事,当然,无障以无官职为由,委婉拒绝了,那些老臣只能摇头叹息。
  不过,那些老臣也能看出他与仙道院势成水火,都盼望他能有那么一天扳倒仙道院,是以,对无障并没有过多的失望。
  吃过早饭,日上三竿,蒙毅便骑马急匆匆来到府邸,传陛下口谕,让无障上朝议事,说西方摩揭陀国来了使节,递交了国书,劝说陛下立佛教为国教,在各地建立寺庙,传扬佛法,铸造佛像,供百姓信奉膜拜。
  当然遭到了群臣的强烈反对,已经养着一个仙道院,令他们忍气吞声,若再供奉一个西方佛教,秦国将永无宁日。
  无障自然想到此人必是室利防,跟着蒙毅快马赶到皇宫,入了大殿。
  果然,室利防站在大殿中央,身后是两名随从,周围的大臣都在盯着异国使节议论纷纷,显然,在进入之前,室利防与群臣经历过激烈的争论,。
  室利防见到无障入殿从他身旁经过,双手合十,当做是打了招呼,无障看着他微微点头,就当是相识。
  室利防本想在黄山之时接近无障,为今日做打算,奈何一直没有机会,还出了那么多事情,险些与那些名门一道除掉‘凶魔’,不过,他明显感觉到,无障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
  徐市竟也在殿内,微闭着眼睛,是第二个坐着的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坐在殿台之下的左侧,与朝中大臣还有一段距离,可见他在嬴政心目中的地位。
  徐市见到无障后,睁开了眼睛,微笑看着无障,绝看不出他对无障有丝毫的敌意。
  无障上前叩拜,殿内安静下来,嬴政同样也赐了座,坐在徐市的对面,这倒是令无障没有想到,不知是嬴政对他是真的看重,还是别有用心。
  无障坐下后,迎来王贲冷视的目光,他的头发已经斑白,虽是太尉,为武将之首,却还是站着的,论功绩,他与父亲王翦带兵平定六国,为大秦建不世之功,光芒最为耀眼,可那已成过去,昔日的光芒已被眼前的无障所取代,嬴政再不需要他。
  本以为这次陛下会派他去征战南疆,却没想到无障突然冒出来,夺去再次立功的机会,其实他不知,即便无障没有出现,嬴政也不会用他,因为他的功劳不能再大,他的父亲王翦对此看得很明白,他虽听过临终告诫,却仍看不开,不服气。
  而无障的想法恰恰是他父亲当年的想法,淡薄功劳地位,急流勇退,才能保全自己。
  群臣都静了下来,嬴政道:“朕找国师、先生来,便想听听你们对这西方的佛法是什么意见?”
  徐市向无障微笑道:“想必先生在黄山也听过一段佛法,对佛法应该有所了解,贫道想知道先生是何意见?”
  无障道:“微臣听过室利防大师讲过一段佛法不假,但这只是冰山一角,谈不上了解,也无权发表见解,国师见多识广,对佛法的了解定然比微臣多,不知国师是何意见?”
  徐市道:“先生高估贫道了,贫道正是因为不了解才请教先生的。”
  无障微笑道:“恐怕国师请教错对象了,室利防大师就在这里,国师为何不直接去问他?”
  “贫道对佛法没兴趣,只对先生的意见感兴趣。”
  “微臣一听到佛法要断了妄想,便也没了兴趣,所以,没什么意见。”
  群臣见两人互相推辞斗嘴,都不想发表意见,皆觉这样最好,只要这两人不发表意见,陛下便会听从他们的意见。
  室利防苦涩笑了笑道:“秦皇陛下,贫僧一路来到咸阳,见到秦国民生凋敝,人心向恶,听闻秦国也是在连年征战中刚统一诸国,与我摩揭陀国开国之初相似,若是以佛法为国教,定会使人心向善,百姓安居。”
  嬴政忍住怒火没有发作,不过脸已经变色,他是有史以来地域最广的一国之君,称始皇,平日听的都是歌功颂德,室利防说秦国民生凋敝,人心向恶,他怎愿听下去。
  无障闻言,暗自感叹,单凭西方这不打妄语的说话方式便在秦国行不通,更别说在群臣面前劝导了。
  奉常胡毋敬冷哼一声,对室利防道:“且不论我秦国有自己国法,信奉自由,单先前所提到的剃度一事,便在我大秦行不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剃度在我大秦与杀头没有分别。”
  室利防道:“预想修得正果,唯有了断世间尘缘,静心向佛,不剃度,便说明尘缘未了。”
  胡毋敬道:“使节的意思欲要我大秦子民断绝所有的亲情关系,天天念那晦涩的经文,真是荒谬至极,还有那了断什么七情六欲,不近女色,我大秦有句俗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敢问使节,贵国子民不近女色,如何繁衍,难道欲要让我大秦同贵国一道,断子绝孙吗,既然连子孙都没有,也配谈民生,仅凭戒律,便已说明,使节不是来传法的,而是蛊惑人心,欲要亡我大秦!”这个帽子扣的很重,当即便有大臣附议,甚至要求将室利防拉出去处死。
  室利防不卑不亢道:“将佛法立为国教,并不意味着所有子民都必须断绝尘缘,如此做会令佛法能够在贵国得到更快的传播,只要子民心中有佛,便可使民心向善,大人说的未免有些片面了。”
  胡毋敬道:“使节认为我大秦民生凋敝,我想问问使节,何谓繁荣景象,难道贵国人人念经,便可以当饭来吃吗,百姓不去耕种劳作,我可看不出贵国能有什么繁荣景象?”
  室利防道:“佛法也鼓励百姓去耕种劳作,劳作便是善事。”
  “但使节方才好似要建立寺庙,不单要供奉佛像,还要养一批佛家弟子来传法,那么这批人日用花销如何而来?”
  “靠信奉的人来布施,为他们积攒福德。”
  胡毋敬呵呵笑道:“看来这佛教只不过是让人去做不劳而获的乞丐?”众人闻言,皆是嘲笑之声,就连嬴政也捋着胡须,看着热闹。
  室利防道:“这自然不同。”
  “有何不同?”
  室利防道:“乞丐心中无佛,且不能度化布施者,使人向善。”
  胡毋敬道:“难道念一段经文便可以度化,那好,使节你来度化我如何?”
  “大人心中无佛,贫僧自然度化不得。”
  “那使节看看这大殿之内,谁可以被度化?”
  室利防看了看四周,露出无奈之色,摇头叹息道:“诸位执迷太深,岂能听一段经文便被度化的道理。”
  李斯上前道:“使节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即便做错了事,只要了断尘缘,用心悔悟,也可修成正果,是也是不是?”
  室利防双手合十道:“正是!”
  李斯道:“若是如此,那寺庙岂不成了那些罪犯死囚的避难所,只要躲进寺庙,便可逃过罪责,这样一来,民心如何得安,律法岂不是形同虚设。”
  室利防道:“这一路听闻,贵国的律法严明,敢问民心得安了吗?”
  李斯道:“律法是国之根本,民之保障,唯有严明的律法方可约束那些邪恶、贪婪之心。”
  不得不说,室利防面临的是一群能言善辩的众臣,无论他说什么,都会有至少十几张嘴在等待着他,而且,双方文化的差异太大,若想从上层去传播佛法,实在是寸步难行。
  至于嬴政心中早已有了定数,他根本不可能相信西方的佛法,更不可能认为西方的摩揭陀国要比如今的大秦昌盛,令群臣议论,无非是取取乐子而已。
  室利防感慨道:“贵国的君臣执念太深,不存善心,苦难会接踵而至。”
  这句话说完,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群臣的眼中看着的是即将要死去的人,侮辱陛下可是死罪,何况这与诅咒没有分别,谁也没想到这西方的使节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无障也皱起了眉头,看向室利防,徐市睁开眼睛,呵呵笑了起来。
  “大胆使节,竟敢冲撞陛下,来人啊,将他拖出去斩了!”这话便是从御史大夫冯劫口中喝出。
  嬴政的脸色也变了,他许久没有听过这样不要命的话了,再没心情听下去,喝道:“就按御史大夫的去做,拖出去斩了。”
  听到命令,当即便上来十几名带剑护卫,用绳索来捆室利防和两名随从。
  室利防沉声道:“贫僧乃摩揭陀国使节,若是秦皇将贫僧处死,那么两国必会兵戎相见,望陛下三思!”
  群臣齐声喝道:“杀!杀!杀!……”唯有杀了这嚣张的使节才能彰显秦国的国威。
  四名护卫将室利防和两名随从捆住,缺拉不动,室利防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峰,‘崩……’绳索断裂,护卫尽数飞了出去。
  群臣大惊慌忙退开,急喊道:“来人,保护陛下!”护卫瞬间又围上来四十多人,剑指室利防,弓箭手冲了进来对准了室利防和两名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