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爷爷的死
姜明基压着嗓子，随后又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
“想来，还真的是了，就算她天赋再高，五岁达到凝丹期，这本就不可思议！”
子元没有说话。
姜明基靠在马车的窗边，眼睛望着那已经远离的山脉，右手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似乎是琢磨了很久，他转过头。
“子元！李志这个人是否可用？”
“嗯，李家和蓝家历来关系就好，这么多年因为蓝家的事，他们没少奔走，李志也是从军中下来，被安排在这里的。”
“人，可靠！”
姜明基说了一声好，随后又看着子元，他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入冬的木棉村。
土坯垒起来的茅草屋前，立着一根素白的丧幡。
天空漂下来的雪花纠缠着幡条，不知是谁牵了谁的手，正在迎着北风起舞……
“爷爷，爷爷……”
“爹，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两大两小，四个身影背对着，正跪在灵床前哭诉……
看到这一幕，安灵无声的哭着，眼泪滴滴落下，落在雪地上，也把她的思绪带到了上一世父亲去世的时候……
那天也在下雪，那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火葬场的大厅里，青色的大理石地板，显得格外的寒冷……
父亲躺在运尸车上，身上盖着白布，直溜溜的！
安灵忽然好心疼，跑上前去，“爸，爸，我给你垫腿，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说着话，脱下自己的外衣卷上，就要把她爸的左腿垫起来。
因为她爸的左腿股骨头坏死，自从得了这个病后，每晚睡觉都得把左膝下面垫上东西，才会睡着。
这时候，弟弟怀里的女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安灵突然就停下了要掀开白布的手，撕心裂肺的哭喊着：“爸，爸，爸爸啊……”
她知道了，知道了，她的爸爸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就是再也看不到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个人。
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
目送着工作人员把车推走，安灵彻底的哭昏过去……
“灵儿，灵儿，你醒醒，你怎么了？”
蓝盈跪在雪地上，摇晃着安灵，喊叫着。
安灵这时清醒了过来，泪眼看看蓝盈，如泣如诉着。
“盈姑姑，没了，呜呜……都没了，爷爷也没了！”
蓝盈垂泪而下，伸手拉起安灵抱在怀里，轻轻的说道：“灵儿，莫哭了，我爹说三爷爷这一生德高望重，寿一百五十多，这是喜丧。”
“什么喜丧？”
“你爹和二爷爷都那么年轻，不是说元婴期的高手可以活三百多岁吗？”
“爷爷如果没有受伤，就不会死啦！呜呜……”安灵哭的更大声了！
也许是前世的父亲，再加上这一世的爷爷是在她眼前去世的，安灵无法抑制的哭泣……
想到自己上一世死在医院里，女儿佳佳是不是也会如她这般，悲痛欲绝……？
子欲养而亲不待，生离死别的痛……
三天后
雪后的晴天，天空显得格外干净，唢呐声好似一言一泣的传来……
蓝运走在最前面，边走边撒着纸钱，其次是抱着丧盆的安宁。
再往后，大爷爷、二爷爷、李伯伯、还有同宗的一个叔叔正抬着木棺。
木棺后，尾随着的秦佩一手一个牵着安果和安灵，还有大奶奶、二奶奶、盈儿、小傲、等等……
整个木棉村的人都在这个送葬队伍里……！
到了后山，一块离凤凰陵较远的地方。
蓝运释放元气炸开了一个土坑，大家沉默着，有条不紊的安葬了蓝百祥。
“爹，您这一生为大炎国鞠躬尽瘁，最后却葬在了这个地方，儿子不甘！”
蓝运跪趴在坟前哽咽着，然后又挺起身子继续说道。
“您老总把蓝氏一族的荣耀挂在嘴上，可到头来我们老蓝家还不是被下罪？活活的困在这个地方！”
“神武大战，我们家十一个将军前仆后继，携家带口的奔赴边关，驻守在那里，最后一个都没有回来！”
“我娘和您也都深受重伤，后来娘生我的时候，旧疾复发死了。”
“这些都是您告诉我的！您不恨吗？”
“还有大伯二伯家的三个哥哥，还有舅舅一家，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什么恶逆之罪，我不信！我蓝家祖训上就写着不得乱杀无辜……！”
蓝运泣不成声了，一句句的质问，好似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男人们哽咽，女人已经哭出声来……
蓝运的哭诉，好似撕开了那一角血淋淋的过去。
安灵怒从悲生！
她心道：“这是一个将门之家啊！
蓝氏一族忠勇，为大炎国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流放到这儿的啊！
这几年过的日子安灵是知道的，吃兽肉，穿兽皮！
有限的资源都是李伯伯一点一点带进来的！
穷苦其实都不算什么，安灵前世就是苦水儿里泡大的。
可是如果被冤枉，被关起来，没有自由……？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木棉村里的人还这样乐观，善良，以守好凤凰陵为己任。
安灵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愚忠吗？
大家在蓝百祥的坟前哀悼到中午，才渐渐散去……
蓝运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高大的身躯似是无力支撑一样，半倚在秦佩身上。
“大哥，你和娘先送爹回去吧，我去巡查凤凰陵。”安果拍了拍安宁的肩膀说道。
已经八岁的安果个子与他大哥安宁不相上下，这点可能随了老爹蓝运。
安宁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反倒像他娘秦佩多一些，肩窄腰瘦，秀气文弱。
安宁低着头，没有去看弟弟安果，沉默着也没说话，却向前快走了几步，搀扶着蓝运的另一只胳膊，跟秦佩和他爹一起下山，朝着家走去……
“二哥，我跟你去！”
“果子，我也去！”
安灵和蓝傲同时说道，走到安果的身边，蓝盈没有说话，也默默地靠过来。
安果双手掐着妹妹安灵的腰，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说道：“走吧！”
四个孩子朝着远处的凤凰陵走去……
安灵骑在二哥的脖子上，眼睛看着远方的凤凰陵。
以她现在的修为可以看清几公里以外的一花一草，可是她还是很享受二哥的宠爱。
大她三岁的二哥从小就喜欢这样带着安灵，她是在安果的脖子上长大的……
栖霞山脉的西侧。
宽阔平坦的广场中间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三个血红的大字写着《凤凰陵》。
在广场的正西方向，用光滑的石砖垒起来的门脸上，有两扇很大的石门，石门紧闭。
一行四人走到广场的一个角落里，安果拿起扫把清扫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村里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每天都会有人来这里打扫。
蓝傲和蓝盈也都默默地拿起扫把跟着扫起来……
“你们都给我放下！”安灵忽然大声说道。
三人莫名的抬起头看着她。
“为什么要扫，为什么要扫！”
安灵跨步上前，抢过安果手里的扫把，调动体内的元气，顺手就扔了出去！
扫把发出破空声，刹那间就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里。
“难道爹爹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我们家为什么在这里一百多年，一百多年了！”
安灵激动的大声喊道，又好似不解气一样，抢过蓝傲和蓝盈手里的扫把，同样丢了出去！
“灵，灵儿”
安果啜泣着嘴唇，半天，又好似克制不住一样，蹲坐在地上，无声的抹着眼泪。
“盈姑姑，你说！为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安灵看到安果的样子，心疼的继续说道。
蓝盈跟安果同岁，比蓝傲大一岁。
听到安灵的问话，她上前抱住安灵，声音平静的说道：“灵儿，不要这样，这是我们家在这里唯一可以做的事了！”
“呵，呵……”安灵声音颤抖着，挣脱了蓝盈的怀抱，抬起头看着她说道：“凭什么？”
“就是，凭什么！”蓝傲捏紧着拳头，附应着。
“爷爷说，没有为什么，就因为我们姓蓝。”
女孩子可能比男孩子懂事要早一些，蓝盈说着话把头扭过一边，不再去看安灵的眼睛。
“盈姑姑，就你好说话，你什么都能忍，一双皮靴子舍不得穿，你都差点要供起来了！”
安灵转过去，面对着蓝盈继续说道：“你看看你的手指，你的脚……呜呜……”
安灵哭了，说不下去了。
想起前世，她家里那么困难，也没说舍不得穿鞋！
自己再难，女儿佳佳从小，各式各样的小皮靴，总有那么几双！
山风吹过来，带着哭声走了。
几个孩子呆呆的坐在偌大的广场上。
“灵儿，那个圣上走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安果红着眼睛，嗓子嘶哑着对安灵说道。
“这些事我都跟爹说完了，他没有说什么！”
安灵不想再想起那个人！因为现在桃花眼在她心里就是个坏人，仇人！
她恨恨的说着，半天又继续说道：“穿白衣服那个人留下的东西我都给娘了，他还说爷爷没事，可是爷爷还是走了！”
蓝盈这时张嘴说道：“三婶说，爷爷不吃药，他不吃不喝就那么躺着，一直到爹他们回来。”
“爷爷是自断心脉走的！”安果这时候，抬头看着三人说道。
安灵瞪大眼睛看着安果，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是啊，修士随着修为的提升，寿元是有所增加的！
除非是先天不全，隐疾，受伤，意外死亡这些，不然是很难生病的！
爷爷是元婴期的高手，虽然修为后退，人显得苍老，但也不是寿元将尽啊！
她想起爷爷在昏迷前，是听到了那个老皇帝死的消息！
她明白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情怀，可以让一个人舍身取义……
她又不明白了，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