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天地无根

  唐柏、白莲、雪儿刚出药王宗,便听到半空突兀响起一阵阵雷鸣,紧接着,银光闪烁天际,高空铅云低下,似有巨龙在云层遨游,好不惊人。
  唐柏眉头微眉,喃喃道:“难道是老天爷看不过此等邪恶宗派,降下了天罚。”
  白莲闻言,摇了摇头,停下脚步,往药王宗的方向瞧去,而后略有些惊讶的道:“天雷石!”
  她话声刚落,天空又突兀异变,东南方向的云彩,如同鲜血在水中润开,变得通红一片,似有火焰点燃了整个天空,不断蔓延,整个天空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白雪又喃喃的道:“天火石!”
  紧接着,西方的云彩裂开,一时间,只见大雨倾盆而下,密密麻麻的雨线,似天河之水倾泻而下,接天连地,波澜壮阔,气势恢宏。
  这种突然的变化,完全超越了唐柏对道法的理解,这已经在改变自然的法则。
  唐柏呆若木鸡。
  而后,在药王宗的极北之地,又出现了无数风暴之眼,眨眼间,天地朦胧一片,狂风肆虐,大山中的山石草木全被狂风卷起,没入风暴之中,被搅成了粉碎。
  白莲手捏法印,她的珠子悬浮于三人头顶,护住了一片空间。
  而空间之外,便是地风水火乱涌,天地昏冥,混沌一片。
  待到混沌清明,那古老的药王宗亦消失了,不见半点痕迹,仿佛这世间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宗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皆是一场梦幻。
  白莲轻叹的口气,收了珠子,拉着雪儿与唐柏,一步迈开,天地变化,仿佛破开了无穷空间,无数景色自两人眼前一闪而过,三人瞬间离开了药王宗,来到了一个峡谷之中。
  如此速度,让唐柏瞠目结舌,让他生出种渺小自卑的错觉。
  他突然感觉自己像盘坐在井底的蛙,每次以为跳出了井底,看到了更宽广的天空;结果,他只不过跳到了更大的一个井里而已。
  峡谷两崖壁立,虽不太高,但很长,似一扇巨大的天门而立,厚重而神秘。
  谷中云雾绕崖,松涛壁峭,上窄下宽,莫可攀附。
  唐柏运行《九阳经》,心灵如同清泉淌过,不染半点尘埃,那渺小与自卑的情绪消失散尽,他平静问道:“白莲小姐,此处难道就是你说的世外之地?”
  他话声刚落,就闻一声雕鸣,自远而近;须臾,金雕从远处激射而来,落地后化成了金衣大汉,见到唐柏,立马开口道:“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雪儿道:“小雕别闹,你与那个什么一半的斗得如何?”
  金雕忙道:“那家伙实力不弱,被他用秘法逃了,待老子再回那个破宗门时,竟然连山门都不见了,定是小姐与小姐姐神威盖世,伸伸小指头便将那宗门灭了。”
  唐柏看着金雕谄谀奉承的模样,不由砸舌,这鸟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鸟了。
  众人自峡谷而入,走了大半个时辰,已到尽头,前面是一条深涧,涧底洪波浩浩,飞泉击石,浪花水汽,烟雾升腾,如云似絮,缭绕山涧,不由让人生出出世之感,欲与此涧风景融为一体,做一个画中之人。
  而在深涧的崖壁上、有一条不到一尺宽的石硬,蜿蜒于深涧峭壁之上,于烟雾朦胧中隐现,不知尽头,却诱人深入。
  此地当真是一个绝佳的出世之地,若有庙宇道观,闲时读三两卷经书,偶煮一盏清茶,不问苍生乾坤,不染世间红尘,倒是逍遥自在至极。
  几人自石硬而过,又闻轰隆之声传来,行不过百丈距离,方知深涧水河自山顶倾泻,那百丈瀑布,轰轰隆隆,好不壮观秀丽。
  越过瀑布,却是一片荆棘树林,挡了去路。
  白莲与雪儿顿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柏,大有考究之意。
  唐柏反应过来,这荆棘树林应该是某种阵法禁制;他开启透视之眼,眼中电光闪烁,如利刃一般,直射荆棘树林人中。
  果不其然,此地荆棘树林是一个大阵,四周的树木如同无数长剑有序的排列,荆棘化成无穷无尽伪剑气纵横,唐柏仅是瞧上一眼,就被剑阵感应,强大的剑意顺着目光直向唐柏激射而来。
  一瞬间,空间变幻,唐柏发现自己已身处无穷的剑海中。
  唐柏看着周边无穷宝剑,化成无数剑光,直朝自己劈杀而来,欲将自己切割成无数碎片。
  他不惊反喜,手中亦多了把长剑。
  他的思维被剑阵的剑意刺激,瞬间进入了一种极致的空灵状态;他一剑指地,本能的使出了《天机剑法》的第一式。
  这一式剑法虽然叫天机现,但却只是一个简单的起手式。
  但此时此刻,唐柏却从这起手的剑式中看到一条晦奥的轨迹,他的长剑沿着这条轨迹而动,剑尖于空中划出一个圆圈,如同切割了一方世界,那圆圈中的规则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大阵的剑光劈斩在圆圈之上,突然一下停住了!没有任何理由的停止住了,好像圆圈的时间已经停顿,有无形的力量把所有伪都冻结住。
  叮,叮,叮……
  长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唐柏的长剑由慢至快,一分二,二分四,四分万千。
  唐柏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痛快的挥洒自己的剑法,这诡异的荆棘树林,仿若藏有万千剑客对他攻击,他已经忘了所有的剑法,他随意而动,随剑而动,时而道分阴阳,时而杀戮之剑,时而天机剑法,时而生死轮回……
  他的剑法仿佛回归了本源,回归到为最开始学习的《剑法十八式》,抽、带、提、格、击、刺,点、崩……
  由式生招,以招生势,以势成法,以法化道。
  他剑越来越快。
  他的剑仿佛有了自己的道。
  他的周围,剑光如网,剑意滔天。
  但他的精神越来越笃定。
  一天,两天,三天……
  白莲、雪儿、金雕已离去,独留唐柏于剑阵之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过半年,一日,剑阵之外,白莲出现,一声低沉长吟,手指凌空一点,一点光芒由小而大,没入剑阵之中,一时之间,剑阵大变,所的剑光化成了无穷无尽的雷光,无穷剑芒,遮天盖地,自天而降,朝唐柏斩杀而去。
  天地已无天机,
  没有半点躲闪的余地。
  唐柏瞬间被剑光淹没,他的世界陷入无穷的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光明从遥远的天际涌现,他睁开眼来,看到了白莲,而自己所站之地,多出了无数的剑痕,纵横交错,深如沟壑。
  他再朝不远的荆棘林法阵中望去,只见法阵中剑气翻滚,一股更加强大的剑意锁定了自己,仿佛在蕴酿惊天动地的一招,欲将唐柏赶尽杀绝。
  白莲手中多了四面小小的令旗,朝荆棘树林中扔去,四面令旗如同四把无与伦比的道剑,散发无穷剑光,笼罩剑阵,而后剑阵中的剑意消散一空,空间一变,落出一片山谷平地。
  白莲道:“此剑阵及前人所留,有剑道传承之法,我观你欲以剑法入道,便想帮你一把,如今看来,欲速不达,你之道,非彼之道。”
  唐柏轻叹了口气,法之所归,道之所在,他的剑法,法还未悟透,怎么成道?
  他收起心情,往四周瞧去,发现此地极为空旷,设计亦有讲究,山水林木,看似简单平凡,却井然有序,与天象地脉暗合,立于其中,形成天地人三才格局。
  山水间,有楼台亭阁,与地气相通,隐于大道轨迹之中,此地之前的主人,不但是个修行的高手,而且是个悠然的雅人。
  远处几亩药田,几间木屋,有一种远离世间喧嚣的出世之感,莫名的让人变得宁静无比。
  不远的瀑布边还有一座凉亭,从凉亭中可看到银龙倾泻的美景,却无轰隆之噪音。
  白莲莲步轻移,而后立于亭中,看着不远的瀑布美景,开口道:“小友,是否怪我没有帮你毁了药王宗?”
  唐柏摇头道:“白莲小姐已帮我良多,在下怎可再要求小姐。”
  白莲回过头来,看向唐柏,见他未悟出剑道,却并无沮丧,微微点头赞赏,道:“我与雪儿与世隔绝多年,这世间因果已了结,若恩怨再起,参与其中,必有大劫,还望小友见谅。”
  唐柏道:“以白莲小姐的修为,这世间有几人能敌?”
  白莲道:“世间变了,天地大道不在,现在的修行之术,乃是逐末之法,此术法之技,于大道之前,皆是枝干旁未,听以你才觉得我修为高深。”
  说完,她略微沉吟的道:“药王宗,若没有记错,应该是天帝时地师一脉,道法诡异神秘,深不可测,我并不能奈何分毫,而且这世间,隐世之人何其多,一旦生出因果,小女子便心生恐惧。”
  唐柏道:“在下已不是第一次听你说到天帝,那天帝是何许人也?”说完,他想起青丘山脉那与天地齐高的巨人,随手一挥,空中出现了巨人的影像,朦朦胧胧,但那股睥睨天下、天地至尊威严,让人忍不住要想心颤膜拜;他问道:“天帝可是此人?”
  白莲一瞧,浑身一颤,连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子,道:“小友,你何时见过天帝?”
  唐柏微微沉吟,将青丘山脉所见所闻道来。
  白莲闻言,眉头紧皱,当听到地底埋的众多棺材无故消失时,她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不远的瀑布,不发一言。
  唐柏道:“白莲小姐,天帝何人?”
  白莲摇了摇头,抬头看着高空,淡淡的说道:“此事不可轻言,否则必遭天劫,小友,还请谅解。”
  唐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从木道人到白莲,两人都提到过天帝,仿佛是一段辉煌的远古历史;但他发现,这段历史凭空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世间从未有过天帝的传说,任何的资料文献中也没有记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这段历史生生的抹去了一般。
  白莲道:“小友,你暂时不要去追究天帝时代的事情,以免遭劫,待你修为高深之时,有些事情自会知道。”
  唐柏点头,道:“多谢白莲小姐关心,在下明白。”说完,又道:“在下前些时候托白莲小姐的事情,还请多多帮忙。”
  他话声刚落,就听到雪儿的声音道:“可是你那弟子之事?”而后,雪儿端着个木盘走了进来,木盘之上放着几盘水果,红的,白的,紫的,鲜嫩美艳,诱人口欲。
  唐柏点头道:“正是!”
  雪儿‘哼’了一声,道:“你是否怪小姐在子文遭难时,小姐未去救他?”
  唐柏摇头道:“不敢,不敢!”
  白莲却道:“小友放心,若你弟子真有危险,我自会出手。”
  唐柏忙躬身一礼,道了声多谢。
  白莲道:“小友客气,不如坐下吃些灵果,再带小友参观一下这洞府美景,如何?”
  唐柏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自凉亭石椅坐下,白莲道:“小友,请品尝!”
  唐柏自木盘中拿上一个红色的果子,只觉表皮温热,异香扑鼻,轻轻一咬,温热直入腹中,丹田金丹似被大火点燃,形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唐柏来不急告罪,忙运气调息,这一调息就是三天三夜,直至第四日清晨,紫气东来时,他才醒转,迎着朝阳,一口吸气宛如龙卷风一般;东边紫气受到吸力聚集而来,涌入他的口中。他浑身一震,瞬间感觉天地有了不同的变化,这种变化是某一种缺失,就像落叶离开枝头,用不了多久就会枯死一般。
  他突然想到了白莲的话:天地没有大道。
  他感觉到了,这天地缺少的就是大道,那是天地的根。
  难怪他修不成剑道,原来这方天地沒有道的存在。
  白莲见唐柏似有所悟,不由道:“明白了。”
  唐柏点了点头。
  白莲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无根之木,岂能长久,故世人才会多灾多难,寿元短暂。你若真怜悯世人,就去寻找那天地大道根源吧。”
  唐柏摇头,道:“不是怜悯世人,罢了,在下亦该告辞了。”
  白莲道:“不若再留几日。”
  唐柏道:“算了,他日有缘,再来拜会白莲小姐,还请小姐带在下出阵。”
  白莲道:“也罢,不过我还有事相求。”
  唐柏道:“力所能及,定当尽力而为。”
  白莲道:“小友得肖郞传承,冥冥中自有因果,若说这世间能寻到肖郞遗骨,非你莫属;若真有那一日,小友见到了肖郞遗骨,请小友代为收敛,带来此处,以伴我余生。”
  唐柏道:“就算白莲小姐不说,在下亦会如此,传承之恩,不敢相忘。”
  白莲道:“如此,小友且随我来。”说完,领着唐柏出了山谷,送出峡谷。
  唐柏道了声‘告辞’,飞天而去。
  白莲站在原地,看着唐柏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雪儿从峡谷中走出,见白莲出神,道:“小姐,那小子走了。”
  白莲点头,看了雪儿一眼,道:“你与金雕,随他而去吧。我有念头三个,时候一到,自会告之你如何行事。”说完,眉心中三道光华一闪,没入了雪儿天宫。
  雪儿道:“小姐,定要如此吗?”
  白莲看向唐柏离开的方向道:“肖郞的界碑幻境困了我姐妹多年,你我联手也破解不了;唐柏小友修为不高,却破解了幻境,将界碑炼化,他身上定有极为历害的宝物或是得到过极为历害的传承,前者还好,后者的话,此等因果,你我怕是难以脱身。”
  雪儿道:“此间关系,雪儿也知道,只是这么多年来,与姐姐相依为命,如今离开,实在不舍。”说完,双眼泛红,泪满盈眶。
  白莲摸了摸雪儿的头顶,道:“又不是生死相离,无需如此,好了,将金雕叫来吧。”
  雪儿闻言,擦干眼泪,一声长啸,传入谷中。
  须臾,金雕从谷中走出。
  白莲道:“小雕,你随雪儿下山吧,以你的性子,束缚于此,心中自有怨气,不如放你离去,不过你要记住,听雪儿的话,保护好她。”
  金雕闻言,心中一喜,说实话,雪儿虽然凶,不讲道理,他却无畏惧,但面对白莲时,它总是心生恐惧。
  白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此,你们去吧。”说完,身影一动,消失原地。
  雪儿看了一眼山谷,叹了口气,才道:“小雕,你驼我吧。”
  金雕闻言,现出本体,驼着雪儿,一声雕鸣,眨眼就消失在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