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无量,太空,秦有道

  与此同时,许小三已经赶到,她担心唐柏受害,强忍着体内伤势,祭起红绫,夹带着炙热的火熖,如一条火龙一般直朝阴柔男子击去。
  阴柔男子此刻也不敢大意,身形连连后退,手中魂幡摇动,从魂幡中涌出一股浓郁的黑雾,四周突然传来一阵阵凄历的鬼泣,空气变得冰冷而阴森,而后一个身高三丈,穿漆黑铠甲,手拿儿狼牙大棒的巨影自黑雾中走出,看着飞射而来的红绫,狰狞的鬼脸一阵扭曲,一双火红的大眼突的睁开,而后猛‘吼’一声,手中的狼牙棒挥起,迎上了红绫,对撞在一起。
  ‘轰’的一声炸响,气波如浪,四周尘土飞扬,一股股大力,将战场上的唐柏震得连连后退,气血翻涌不止。
  而许小三伤势本就严重,这一击本就是强聚起来的一口元气,一击之后,体内气息不稳,而后又感觉一股巨大的推力朝自己撞来,本想躲开,但全身没有了半点力气;‘呯’的一声,整个人被撞飞了,人在空中的时候,身体中传一声细微的‘咔擦’声,落地之后,连喷了两口鲜血,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许师姐”
  唐柏见许小三被击飞,忍不住大叫道,而后双眼血红,疯了一般的挥舞着菜刀,朝那阴柔的男子冲了过去。但还未近身,一个巴掌突然出现在眼前,‘啪’的一声,抽在他的脸上,又快又重,巨大的力量让他如风车一般,身体在空中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圈,而后如死狗般的摔倒在地。
  两人的实力相差巨大,绵羊就是绵羊,那怕再凶狠,再拼命,也不是恶狼的对手。
  阴柔男子桀桀笑了起来,念起咒语,收了魂幡,此时更是像猫戏老鼠一般,左一个耳光,右一个巴掌,无论唐柏如何躲闪,如何挣扎,都躲不过那修长的手掌,他的脸都被抽烂了,那鲜血淋漓的模样,看上去十分恐怖。
  唐柏有如野兽的怒吼,被鲜血剌激,他体内的气血反而越来旺盛,莲子上的’血’字经文越来越亮,仿佛在快速的分解,化成浓郁的血雾,不断的融入唐柏血液之中,他的血液像奔流不息的大河,快速的在其血脉中流动。
  他的皮肤变成了血红之色,如沐浴了鲜血,浓郁的血煞之气,往四周散开,在他身边形成了一片片淡淡的红雾。
  他的呼吸声越变越粗重,宛如打铁的风箱;他只觉胸腔中有着一股气,像气球般的越变越大,整个人就像要爆炸了一般。
  他脑海中的恶念被血气滋养,被刺激的快速的壮大,他双眼血红,嘴里嘶吼不断,心中只有一股嗜血的欲望与凶狠的杀意。
  他重重的咬了一下舌尖,钻心的疼痛让他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挥动着手中的菜刀,他的刀却很慢,而且毫无招式,像一个幼童举着沉重的大锤,像一个笨拙柴夫,在挥动柴刀,像一个疯子一般,自在误自乐,看上去让人感觉滑稽可笑。
  这一剑不再是’道分阴阳’的剑招,而是他自己所悟的武技,界。
  生命与毁灭形成的界。
  在他的脑海之中,闪过无数的剑招,一些是俗世中所习的剑技,一些是大衍洞剑壁之上看到的剑法,有‘剑之十二式,’有‘流水剑法’,有‘道分阴阳’……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天机剑法’中的偈语,他仿佛从这偈语中看到了一条宽广无边的大道。
  无数的剑法不断的融入他曾经感悟的‘界’中。
  ‘生命’不着于形,不着于力,是一种意境,是如佛家所言:“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是道,是法,是天地万物轮回的轨迹,是刀法,也是剑法;毁灭是形,是力量,是绝望,是不顾一切毁坏直至消灭,是真魔的意志。
  他的剑法上出现一个圆,是由生命的开始到毁灭而行成的圆,蕴含了他曾经练习’无中生有’的剑意,暗合’天机剑法’中的大道。
  那阴柔男子开始还在讥讽的嘲笑,但慢慢的,他的脸上却落出的惊恐之色,他感觉一股强大的剑意突然将自己笼罩,这股剑意开始没有任何杀意,反而像春天的风,带着一股勃勃的生机;像发芽的绿草,带着一股欣欣向荣的精神;他好像看到一座巍峨的大山崩塌,朝他倾泻压来,欲将他埋葬;他又像困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被海浪无情的吞噬,然后他看到了剑光,像朝阳一般,从天边缓慢的升起,散发出了无尽光芒。
  对方明明拿的是刀,他看到的是无穷无尽的剑。
  他仿佛听人在喊’剑之十二式’,在喊’流水剑法’,在喊’生命’,在喊’毁灭’,在喊’无中生有’,在喊……
  唐柏手中的刀很慢很慢,不断的靠近那阴柔男子的脖子。
  阴柔男子能感觉到脖子处的凉意,他能感觉自己的皮肤被划开,他感觉喉管被切断,他感觉呼吸十分的困难,他感觉生命就像天边流星,很快就要坠落,他胆颤心惊,但他兴不起任何的反抗;他的灵魂仿佛臣服在唐柏这种至高无上的剑法意境之中。
  唐柏很早就感觉悟过意境,但意境过于飘渺,就像水中之月,镜中之花,无迹可寻,不可捉摸;但此刻他抓住了那丝感觉,就像抓住了时间的长河,整个思想都沉侵在其中,似进入了一片剑的海洋,生命无尽的轮回之中。
  此时他气质发生巨大的变化,整个人看起来如仙如神,似实似虚;他双眼的红光全都消失不见,比以往变得更加的清澈有神;他死死的盯着手中漆黑的菜刀,神情十分专注,而在他的瞳孔中,出现的却是一柄雪白长剑,这柄长剑仿佛是世间万物的主宰。
  他突然明白,只要心中有无敌的剑意,哪怕手中拿着的是一根枯草,那也是世间最锋利的武器。正如现在,他感觉握在手中的是一股带着生命气息的风,挥洒的是一座巍峨的大山,运行的轨迹像流水一般的完美,哪怕砍下对下头颅时,那喷洒的血液,也如梅花绽放般的美丽。
  死亡是什么?死亡仅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唐柏心中充满了愉悦,全身说不出的舒爽,甚至那浓郁的血腥味,也如珍馐般的充满了诱惑,勾动了他的食欲,然而,一声爆喝突然在耳边响起,如脑海中闪过无数的雷霆,将他从无敌的剑意中惊醒,将他从嗜血的欲望中惊醒,他发现自己正抱着一个没有人头的尸体,嘴巴正靠近那碗大的伤口,似要吸食那不断冒出的鲜血一般。
  他慌忙的将尸体丢开,整个人如傻了一般,脑海中没有任何思想,但胃里却不断的翻涌,如狂风卷起海浪,搅得天翻地覆,他趴在地上不停的恶吐,就像要将五藏六腑也吐将出来,突然又感觉脖颈处一痛,心神突然涣散,人也昏迷了过去。
  唐柏醒转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还不算熟悉的床上,脖颈处又酸又痛,而后想起昏倒时的情景,又觉得做了一个恶心恶梦。
  他突然感觉到恐惧,他对剑法的感悟,竟然成了魔的诱惑,如果有一天自己控制不了恶念,是否会如否野兽般吸食人血,想到此处,心中一颤,全身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敢想下去,也没有立刻起床,而是有些无神的看屋顶的横梁柱,还有一层叠着一层的瓦片,静静的发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外面的阳光从门口照射进来,形成了一个菱形的光图,而且拉得很长,而在光线中,可以看到无数的灰尘与细菌不断的飞舞,张牙舞爪,肆无忌惮;看着看着,又见人影一闪,从阳光中走进来一个年青人。
  这个年青人大约二十来岁,有些清瘦,身材修长,五官清秀,但又让人觉得古怪;因为他没有头发,头顶上还顶着九个戒巴,一看就是个出家的和尚;但他穿的又是一件灰色的阴阳道服,手里还拿着一个雪白的拂尘,给人一种如幽谷般的宁静之感。
  一瞬间,唐柏明白来人是谁了,这不僧不道的模样,肯定就是白小明口中提到的师尊。”小友,你醒了!”
  这声音有些沙哑,没有年青人应有朝气与热情,却像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给人一种深沉平稳之感。
  唐柏从床上坐了起来,摇头晃脑,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有些警惕的看着对方,问道:“你是谁?可是白小明的师尊?”
  古怪的年青人笑了笑,而后坐在屋中的桌子旁,自个倒了杯茶水,才缓缓的道:“你可以叫我无量道长,也可叫我太空和尚,还可以叫我真的名字,秦有道。”
  不知为何,唐柏看着对方那淡淡的、又轻满自信的笑容,心中没来由的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又有些好奇,不由问道:“无量道长是何意?”
  那年青人摇了摇手中的拂尘,而后道:“道家有言‘一元十二会,一会一万八百年,命运如网,相互交织,因果衍生,万物皆有无量量劫,如不能跳脱天地之外,全都在无量劫数之中’,而修道不过是度劫,故取道号无量。”
  唐柏不置可否,轻笑道:“那又何谓太空?”
  对方双手合十道:“佛曰‘四大皆空,不染红尘,故而六根清静’,又言‘心无所物,故大而无边’;而空在于大,太为大之极,就像人的胸怀,如果像大海一般辽阔,像天空一般宽广,那么发生任何事情,就如风过无痕一般;不知施主,对此名号,可觉满意。”
  唐柏笑了笑,道:“那我还中叫你秦有道吧!”
  秦有道道:“天有道,故有大道三千,诸多妙法;地有道,路在脚下,通四方八面;人有道,以勤为径,开智慧之门;小友不选天地大道,实乃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