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笑问客从何处来

  唐柏又在客栈中呆了数日,每天打坐吐呐,倒也自在;一日,小二前来,道:“大师,楼下有大衍宗弟子前来,特来知会一声。”
  唐柏闻言一愣,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给了小二赏银,急去厅堂一瞧,靠窗的桌旁坐着三个女子正在饮茶;其中一人身着红衣,相貌奇丑,显得相当醒目,正是许小三;其身边坐着两个秀美的女子,想来也是大衍宗的弟子,三人正笑聊着开心的事儿,偶尔传出银玲般的笑声。
  唐柏忙跑了过去,叫了声’许师姐’。
  许小三转首,看到唐柏时,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谁?”
  唐柏又是一愣,这丑女人,不过半年未见,竟然不认识自己了。
  却不知这半年来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原本壮实的身材消瘦了许多,相貌因为皮肤的关系,白嫩水滑,看上去十分俊雅,再加上一个大光头,那身形气质,仿佛由一个打铁的壮汉变成了一个出世未深的小沙弥,透着戒、定、慧般的宁静感,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似常伴佛前的香薰味儿,闻之让人心生亲近,若不是十分熟悉之人,一时之间还真认不出来。
  许小三见唐柏发呆,不由有些生气,正要发作,只听唐柏道:“师姐不记得我了,我是唐柏,当年还是师姐带我进入宗门的。”
  许小三认真的看了看唐柏,随后冷冷道:“你怎的如此模样?又怎的在此处?”
  另外两女有些好奇的看着唐柏,脸落微笑,朝着他点了点头。
  唐柏无奈,只好将事情经过省略的序述了一遍,又道:“本想早归宗门,却不知路径,不知许师姐何时回去?在下想顺个方便。”
  许小三点了点头,道:“过两日即回,你在客栈等候偏可。”说完竟不再搭理唐柏,冷冷清清,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
  唐柏也不想自讨没趣,暗骂了句’丑婆娘’,转身回房,却听到身后有女子淡淡的说道:“许师姐,这小和尚是谁呀?他身上那种淡香挻好闻的,也不知用的是何种香料?小女子也想去买些。”
  唐柏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跟头,然后飞逃回房中,闻了闻身上那淡淡的香味,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该死的香味,让他十分苦恼,连打坐修练都没了心思。傍晚时分,于走廊之上再见到许小三时,忙拿出一粒化真丹归还,道了谢意,见许小三身边两女皆好奇的打量自己,想到身上的香味儿,脸色羞红,又逃回了房中;引得身后又响起了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两日后,唐柏于客栈门口等候许小三,四人会合一起,出了啸月狼城;许小三祭出红绫,风疾电闪,不过半个时辰,就回到宗门之中,让唐柏羡慕不已。
  半年多时间未回,院中小草已枯黄一片,落叶满地,屋中已有一层薄灰,心中不由一愣,那宋春风,憨牛,阿吉都没回来,他们去哪了?然后又朝徐彩凤的房间走去,推了推门,房门却纹丝未动;他加了把力气,房门上闪过一道粉红色的光芒,将他的手弹开。
  唐柏一愣,正准备用力,身后偏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道:“你是淮?在干嘛?”
  唐柏转首,偏看到徐彩凤站在身后。
  无声无息,仿若幽灵。
  唐柏道:”沒干嘛,沒干嘛。”说完就要离去;却不想徐彩风伸出那纤长素手,偏向唐柏抓来,她的动作优雅玄妙,唐柏想躲,但身体意识仿佛被分离开来,而后又觉天光昏暗,迷迷朦朦,得他清醒过来,发现徐彩凤只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眼中冷漠无情。
  唐柏想要开口说话,但徐彩凤手掌上的力量越来越重,他连呼吸都非常困难。就在他认为必死之时,徐彩凤突然耸了耸鼻子,脸上落出古怪之色,而后紧盯着唐柏瞧了一会,终是认出唐柏来,惊讶道:“唐柏?”
  唐柏口不能言,只好拼命点头。
  徐彩凤松开手来,轻笑道:”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的笑声极为动听,仿佛细水长流的叮铃,夹带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心生亲近。
  唐柏心中本有怨气,听闻这笑声之后,便消失无形,反而觉得与徐彩凤呆在一起,心中偏是欢喜。
  唐柏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答反问:“他们三人呢?”
  徐彩凤道;“阿吉俗家出了些事情,小春风与憨牛一同随他回去了。”
  唐柏听闻,心中意兴阑珊,家,多么美好的一个字。
  徐彩凤道:“这半年时间,你去了何处?”
  唐柏摇了摇头,沉默不语,也不打招呼,朝院中走去,将庭院清扫,将门窗打开,将屋中灰尘抹去,他做得十分细致,连任何一个角落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对家的怀念。
  第二天,唐柏去拜访了杜雷斯。
  杜雷斯见到他时,亦认不出他来,过了许久,方才惊讶不已,说起那日离去之事,脸上满是歉意,双眼却是不停的盯着唐柏的光头猛瞧。
  听闻啸月狼城斗法之事后,唐柏心中一动,仔细打听细节,心中已经明了,自己念念不忘的黄衫女竟是啸月狼城城主;引灵境界的修士,于己而言,偏如一个穷小子与一个千金小姐的距离,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忐忑,又是失落,两人之间,如同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分神,杜雷斯唤了几声也未听到;待回过神时,只听杜雷斯打趣的说道:“唐师弟似有心事,见你神思不属,双目含春,莫非有了心上人?”
  唐柏闻言,微微一愣,见杜雷斯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摇了摇头道:“师兄说笑了,小子哪能与师兄相比,想来这些日子与红玉姐定是有了进展,不然哪有心思来打趣于我。”说完又道:“师兄可有去啸月狼城的地图?”
  杜雷斯笑道:“唐师弟不是刚从啸月狼城归返吗?”接着又道:“你稍等,我去将地图拿来。”说完起身离去。
  唐柏将紫玉桌上的灵茶一饮而尽,脑海中却全是黄衫女子的影子。
  杜雷斯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张地图。
  唐柏道了声谢,收入怀中,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未了,唐柏邀杜雷斯一起拜访欧阳红玉;杜雷斯自是欣喜,两人一路而行,偶尔说些各自对修行的理解,若摸半个时辰后,已到了一座大山前,正是大衍宗的九脉之一——巽云峰。
  巽云峰高耸入云,有如天柱,一层层阶梯直上云宵,行至半山,偏见云雾缭绕,放眼望去,一片苍茫;偶见千年古木,立于峭壁,虬枝盘曲,龙蛇回斜,更添景致。
  唐柏叹道:“此地真乃福天洞地。”
  杜雷斯道:“宗门传有九脉,有三十三峰,此峰只是其一,若有兴趣,过些时日,师兄陪你往各峰转转;再有二三月时间,宗门欲开宗主就任大典,各教宗门皆有人来,到时候更有热闹可瞧。”
  唐柏一愣,疑惑道:“宗主就任大典?”
  杜雷斯点了点头道:“许宗主已失踪多年,前些时候,宗门的太上长老联手推算,算出许宗主已然归真。”
  “还有此等事情?”唐柏好奇道:“师兄不妨说来听听,让师弟多长些见识。”
  杜雷斯笑了笑道:“尽是谣传,你过耳就成,不必当真;话说几年前青丘山脉大变,各宗宗主前往探查,却全都离奇失踪,四方探寻无果,众太上长老经用《先天八卦算经》推算,方知各宗宗主都已归真,不知那青丘山脉究竟发生了何等变,各宗宗主皆身遭不测。”
  唐柏听闻,心中一动,青丘山脉之事,他知之甚详,记忆犹新,脑海之中不由闪过燕菲菲的身影,心头一颤,不知她是否安好?
  “原来如此,不知青丘山脉有何变化?能让各宗宗主亲自前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唐柏故作好奇说道。
  杜雷斯摇了摇头,道:“不甚清楚,传言山崩地裂,万龙齐吼,黑云遮天,天罚惊地,白雾横空,宛如未日临世,想来有惊天动地的天材仙宝出世吧!”说完又道:“对了,乾宫峰还收有一个从青丘山脉逃出的女弟子;她对此事应该十分清楚。”
  唐柏心中一动,有些激动道:“师兄可知那弟子姓名?”
  杜雷斯有些奇怪的看着唐柏,不答反问道:“师弟怎的如此激动?”
  唐柏平静了一下心情,道:“此等大事,心潮难免起伏不定,若有机会,倒是有心前往青丘山脉一趟,不求天材地宝,就当见识一番。”
  杜雷斯不由笑道:“确是如此,不如叫上红玉,过些日子就往青丘山脉寻找一番,说不定机缘所至,偶遇惊天宝物,那修行之道偏是一片坦途。”说完,心中倒是越发肯定,宛如绝世宝物就在眼前。
  唐柏道:“不妨叫上乾宫峰的师姐,她自青丘山脉而来,应该十分熟悉那里呢。”
  两人边说边走,唐柏平静了心神,偶尔见脚下云雾缭绕,只觉踏云而上,不由烦恼尽去,心生逍遥;行至山顶之上,云雾尽散,天高地阔,巨大的广场边上,尽是殿宇阁楼,红墙碧瓦,雕梁画栋,三两个一伙,五六人一群,人影来往不息,男的俊雅,女的美貌,当真是世外仙山,让人心生向往。
  两人一路而行,过走廊花园,楼台亭榭,又过飞桥假山,于一栋精美阁楼前偶遇欧阳红玉,唐柏笑着叫了声红玉姐。
  欧阳红玉一见唐柏,过了半响方才认出,笑道:“小柏,这半年去了哪里,变化如此之大,姐姐差点没认出你来。”说完瞧着那光头又道:“你髡首自刑,难道看破红尘,想学须弥寺那些秃驴,念经吃素,五戒皈依不成。”接着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肯定又落入了哪个魔头手中,吃苦头去了?”
  唐柏无奈的笑了笑,却未言语;欧阳红玉又白了杜雷斯一眼道:“师兄又来何事?”
  杜雷斯也不尴尬,笑道:“唐师弟不识路,我带他前来。”
  “路已带到,还要多谢师兄。”欧阳红玉说完不再搭理杜雷斯,转而对唐柏道:“小柏,你这是第一次来,正好有些灵酒,走,去尝尝。”说完领先而行。
  唐柏踵跟其后,杜雷斯笑了笑,边走边道:“红玉,唐师弟欲往青丘山脉一探,不知是你最是否有雅兴一同前去。”
  欧阳红玉想了想,道:“这事儿容我考虑一番,若真要前去,可叫上许师姐。”接着又道:“到了!”
  只见一座独立小院,被一个透明的光罩笼罩,光华闪闪,祥云缭绕,好不美观。
  欧阳红玉拿出一片令旗,双手掐诀,随手将令旗抛入空中,只见令旗光华一闪,小院光罩隐去,眼前现出一道大门,红漆如镜,雕有百鸟朝凤,门环赤金,如龙吐宝;推开大门,药香扑鼻而来,院中药田,各种珍贵药材比比皆是,又有假山流水,秋冬之节,院中两旁竟有无数花儿竟放,红的,白的,绿的,紫的,一簇簇相互争艳,各不相让。进了厅中,又见白玉为墙,紫玉为桌,各处饰点皆为世俗中难得的宝物,唐柏不由苦笑道:“只有到了红玉姐这儿,方知我那小院实在寒酸。”